房间里,一名女子坐在榻上,低声啜泣着,她身着布衣,随意挽了个发髻,头发还有些湿。
旁边,梁森手足无措的站着。
门口,郑原双手抱胸,靠门站着,见梁森的模样,只觉好笑:你救这小娘子回来,人家换一身衣物,然后什么也不做?
脚步声起,郑原见李笠走进院子,赶紧迎上前。
“怎么,还没搞定么?”
李笠发问,郑原摇摇头,苦笑着:“哎哟,那小娘子哭哭啼啼的,梁郎话都说不利索。”
“还把我们的身份说漏嘴了。”
“靠”李笠骂了一句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粗口,让郑原把梁森叫出来,他则转到院外。
不一会,梁森出来,见了李笠,有些尴尬,因为左右无人,他便说:“寸鲩,我”
“我什么我?嗯”李笠看着发小,气不打一处来:“兄弟啊!你为何要把我们的身份说出来?这下想放人都放不了了!”
“我、我这不是担心她害怕么怕她以为我们是恶贼”
“你你这下就会被对方吃得死死的!”李笠几乎要骂起来,见梁森一脸懵懂的模样,真想扯对方耳朵:
“驰骋战场的梁郎哪里去了?把马槊舞得呼呼响的梁郎哪里去了?”
“不不,我是,我是想问清楚”梁森如同老鼠见了猫,在李笠面前支支吾吾的,李笠见状愈发恼火:
“灰鸭!人是你捞回来的,你想怎么的吧!”
“我,我想先问问她、她有何想法”
“那好,她有何想法?”
“呃,她就是哭”
“你”李笠被没用的发小气得话都说不出,良久,拍拍梁森的肩膀:“灰鸭,咱俩什么交情?”
“打小的交情呀。”
“那好,我就问你,你是看中那小娘子了吧?”
“我、我、我没、没、没”梁森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李笠见状,觉得脑袋疼。
发小的魂,被一个美人勾走了。
此次行刺,李笠做了两手准备,派出水、陆两队人,抓那路过曲阿的大人物。
为此,动用了粗制火药,将其座船炸出大洞,使座船侧翻。
这时,岸上,水里都有人动手,梁森率领水鬼,从河里潜入座沉的船中,一旦大人物滞留船舱,就会被梁森抓走。
或者割下首级带走。
这种水中袭击,梁森等人在彭蠡湖做多了,所以把握很大,不过当时大人物登岸,被岸上的行动队捕获,然后跳河,得快船接应后离开。
与此同时,进入船舱的梁森,碰到了一名女子,见其即将溺死,便将对方救起,然后撤退。
汇合后,李笠的注意力在大人物身上,第一时间问出姓名,得知是侯景的谋主王伟,赶紧去找对方详谈。
至于那救起来的女子,应该是被当做礼物的美人,李笠没见着人,也没打算见,因为人是梁森救回来的。
所以,这女人怎么处置,就由梁森说了算。
作为男人,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李笠当然知道这事情不简单:发小一定是看中那美人,才冒着生命危险救人。
如今救回来,那么就该收了。
这个美人,既然被当做孝敬献给王伟,想来已经身不由己,所以,梁森就算收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转眼,已经八年了。”李笠缓缓说着,看着梁森,“你耶娘一直不知生死。”
“我呢,都做阿耶了,黄团也有枕边人了,就你,孤孤单单的,一直不肯娶亲,总说不急。”
梁森想说话,李笠继续说:“正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二郎只有你一个亲人,也是孤孤单单的,你也该添个内当家,平日里持家,顺便照应一下二郎。”
“那个小娘子,既然是被当做礼物送人,想来长得一定很漂亮,不然,你也不会救别解释,你就是馋她身子!不然当时舱里还有一个大娘,怎么没见你救?”
李笠这话把梁森问住了,确实,当时他同伴潜入进水的舱室后,里面除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小娘子,还有一名大娘。
他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在那小娘子身上。
李笠认真的说:“你喜欢她,对不对?那就把她收了,平日里起居有人照应,这才像家的样子。”
梁森紧张起来:“不不,我不能用强,她、她要是不愿意”
李笠反驳:“她不愿意,可以自尽,但并没有,而且,她是有良人的,却被当做礼物送人,这个过程,她都没有自尽,所以,你担心什么?”
“我不能,不能啊”
“男人不可以说不能!”李笠一把扯住梁森的衣领,“你在想什么?想讨她欢心?想她主动献身,你才办事?”
“醒醒啊兄弟!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家世?若有得选,怎么会看得上你?”
“我、我没问出来”梁森讷讷,李笠闻言气得真想戳爆发小脑袋:“你魂都被人勾走了,还记得问?”
李笠虽然没有见过这小娘子的样貌,却通过抓回来的人,问出了大概:小娘子出身天水杨氏,其父是京城里的大官,官职是散骑常侍。
散骑常侍,官班为十二班,比中书令低一班,所以这小娘子杨氏的父亲是朝廷大员。
杨氏的良人出身河东裴氏,两家都是士族,可谓门当户对。
杨氏的良人在东扬州为官,叛军攻来,夫妇外出避难,但还是没躲过去,被抓。
杨氏样貌出众,被当做战利品献给主将夏侯譒,夏侯譒大概见这位是绝色级别,没有自己享用,而是将其作为孝敬,献给侯景的谋主王伟。
也许是因为良人被叛军控制的缘故,杨氏只能顺从,结果送礼未遂,王伟被抓,杨氏也被梁森救起。
正常情况下,像杨氏这样的名门闺秀,或称白贵美,是绝对看不上梁森这样出身的人。
“士庶天隔,你一无文采,二无家世,三无门楣,四,不过是样貌端正,而不是潘安再世,她凭什么看上你?”
李笠开始劝发小莫要发梦,以为靠着感化能让那小娘子主动以身相许。
但是,既然发小看中了这小娘子,那么李笠就一定要帮发小如愿。
“她凭什么看中你?哭哭啼啼不表态,无非是无路可走!”
“你放她走,她没地方去,其一容易被人掳走,其二就算找到良人,依旧会落入逆贼手中,她良人就是窝囊废!”
“你不放她走,那当然是要睡她的意思,她不乐意,所以,两难之下,就是哭。”
“好了,你自己把身份透露出来,她知道你是官军,行,就拖时间。”
“你心软,带着她走,这一去道路崎岖,她娇生惯养的一个女郎,步行走不得远路,拖累队伍行进速度不说,她一哭,你就不敢碰她”
“回到句容,她把身份一亮,又变成名门女郎,那时,你能把她如何?说不定她在建康的娘家人知道了,赶紧就把她接回去,到时候,有你什么事?”
“所以,你就是吃力不讨好,人救了,送回去,手都不得摸,图的是什么?一声谢谢?”
梁森讷讷:“这也是做了件善事”
“善事?怎么没见你救那大娘啊?”李笠反问,问得梁森无话可说。
他真是喜欢这貌若天仙的杨氏,第一眼就迷上了,对方当时在进水的船舱里挣扎,他想都不想,拼了命去救。
确实,他馋对方的身子,不仅如此,还想娶对方,若能有如此美人陪伴自己过日子,真的很不错。
但正是因为如此,梁森不想用强,他不希望自己的枕边人恨着自己,否则日子没法过。
李笠见发小如此模样,恨铁不成钢:“你救了她,是她欠你的!欠你一条命!你为何要低声下气的?为何要当舔狗!”
梁森不明白田狗是什么意思,想说什么,完全没机会插嘴,因为李笠说起话来绵延不绝:
“她是有良人,那又如何?良人保不住她,她被别人抢走,当礼物送人,自己却没自尽,或许是为了救良人一命,但是,事实就是她没有自尽,而是选择侍奉新主!”
“现在,她的命是你的,你就是她的新主,有什么想不通的?”
“她要回去?不可能,她自己都知道回去的下场是什么。”
“她不回去,就得做你的女人!你是她的救命恩人,要了她又如何?”
“又不想回去,又不想以身相许、做你的女人,哪有这么好的事,她不愿,行,那就自尽啊!”
梁森见李笠如此激动,急得满头汗:“寸鲩,别、别逼她”
“我逼她?呵呵”李笠笑起来,“若是我救的她,现在就要她做选择,要么走,要么留,留下,就得困觉!”
“别,我不能逼她”
“少啰嗦,你不敢说,我去跟她说!”李笠板着脸,硬拽着梁森往那房间走。
既然发小有喜欢的女人了,那么他就一定要帮忙,没道理他有漂亮老婆,发小娶的却是路人脸老婆。
梁森力气大,但李笠力气也不小,加上梁森不敢反抗,就这么被李笠拖过去。
眼见着房间就在眼前,梁森紧张起来,怕吓到那貌美如花的杨氏,挣扎着:“别、别有话好好说”。
“干什么!”李笠狠狠掐着梁森,“你是娶妻回家,不是娶一尊佛回去!你膝盖软的话,二郎怎么办?一辈子在嫂子面前低三下四?”
一说到弟弟,梁森愣住了,他当然不想让人欺负弟弟,即便是弟弟未来的嫂子也不行。
“我们将来,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李笠朗声说着,看着发小:“所以,是她配不上你,不是你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