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潜邸旧事

c腮雪顺着小宫女的眼神望过去。

眼底也闪过一抹惊骇。

断断续续的血渍,从廊下的雪层,蔓延至正殿门口。

越靠近殿门,血迹越重。

“主子……”

腮雪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踉踉跄跄,快步冲到内殿门口,猛地推开殿门,拔高声调——

“主子!你没事吧!”

屋内的一幕,却让她错愕不已。

兰溪早已醒了。

着一身亵衣,靠窗站着。

屋内起了地龙,热气轰轰,将琉璃做的窗户,熏出一团雾气。

兰溪的面容,也模糊起来。

她侧身,正端详着窗前的……

头颅。

那属于一个年轻的女子。

样貌平凡。

不知怎么糟了这场灾难,被人齐颈割下头颅。

鲜血将她的发丝和五官黏在一起。

兰溪正用沾了水的毛巾,将那血渍擦去。

擦得不是很干净,还残存有斑驳的血痕。

听见门口的动静后,兰溪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转眸,望向闯进来的腮雪。

她的眸光清冷,比外头的雪还干净。

可那清冷深处,却像盛了永不化开的冰。

不带半点温度。

不等腮雪发问,兰溪已自顾自回答道。

“你知道死的这个姑娘是谁吗?”

腮雪呆滞的摇头。

兰溪松开手里的帕子,转身找了白布,蒙住那头颅。

而后解释说。

“韩允文韩大人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二人情分极深。”

“韩大人进京后,妹妹同寡母一起,变卖家产也随了进京。”

腮雪想起来了。

“奴婢记得……当初韩大人被污蔑科举作弊,韩母和韩小妹,被当时的房东赶出去,居无定所,是您过去收留了她们,给了她们容身之处。”

“这,这难道是……”

“是韩家妹妹。”

兰溪将掌心一物,摊开,露在腮雪面前。

一枚带血的狼牙,横在如玉般洁白的掌心,残忍与柔美交织,异常刺目。

兰溪的声音,遥远得像是从院子里渗进来。

“赫连家那位新上任的家主……赫连栩来京城了。”

“他之前从我这里劫走了赫连太妃,给了个下马威。”

“只是将赫连太妃送出皇城时,无奈被絮儿杀了个回马枪,絮儿又将那赫连太妃拖到宫中。”

“絮儿心仪韩允文,韩允文身边的亲人,除了韩母,便剩下韩小妹。”

“赫连家主此举,既是在警告我,又是在警告多管闲事的絮儿。”

“今日是韩小妹的项上人头,明日便是韩允文的项上人头。”

“甚至絮儿……还有父亲。”

“只要他想杀,这满京城,有谁杀不得?”

腮雪先是惊骇,后是愤怒,咬牙切齿地啐道:“他既然这么大本事,怎么不一刀将金銮殿上那位给砍了,也好显显他的本事,搏个天下第一!”

兰溪看了她一眼。

腮雪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忙收了话音,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殿内空气僵了许久,她才有些尴尬的,试探性地道。

“主子,那这韩小妹,后面怎么处理?”

“若实话实说,只怕韩大人会嫉恨上二小姐,那二小姐那番心思,岂不是都白费了?”

兰溪打断她。

“纸终归包不住火的。”

“当初韩允文蒙冤入狱,被我所救为我们所用之事,你以为他查不出真相?”

“只不过是跟着我们的利益更大,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彼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且这么合作下去罢了。”

“韩允文如今的能量,同数月之前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想查妹妹的死因,早晚能查到。”

“我们又何必替赫连栩做遮掩?”

“杀人的是赫连栩,又非你我,更非絮儿。”

“若他清醒些,便该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

兰溪不再解释了。

而是吩咐起了韩小妹的后事。

“传哀家懿旨,韩大人兢兢业业,勤勉恭谦,为表嘉奖,册封其母为正二品诰命夫人,册封其胞妹为宁城郡主,宁城郡主丧葬一事,皆依照皇室典章,由钦天监择吉日下葬。”

“再差人去韩府,找到韩小妹的尸身,找最好的仵作,将尸身和这头颅……缝合完整。”

“总要全须全尾的入土,来时才好投胎。”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

想到自己前世。

大概是因为最后的尸体,被野狗撕碎吞食又进了乱葬岗,无处安眠,灵魂才不能去黄泉路上投胎,来到了十年前,再将这艰难的人生走一遭吧……

“去哀家的私库,寻到哀家的嫁妆册子,将哀家封后时带的那顶凤冠,作为赏赐,陪宁城郡主入殓吧。

“是。”

兰溪又林林总总吩咐了些丧仪的细节,腮雪一一记下,而后便抱着那被白布蒙住的头颅,快步离开。

她得赶紧去韩家。

腮雪走后,廊下的雪层还未被清扫干净,便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宫女想拦,却被来人暴力地推开。

只能眼睁睁看着来人一身水粉色宽裱莲裙,不经通传,扭进了殿内。

“太后娘娘,出大事了!”

来人,是住在隔壁院中,美名其曰为龙胎祈福,实则为躲开后宫刀枪剑影的桑桑。

她挺着显怀的肚子,一脸不忿。

“您听说了吗?陛下已连着三日宿在皇贵妃那里了!甚至,甚至连着两日都没有上朝!”

“据说昨儿夜里……还要了三回水!”

兰溪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梳妆。

画好黛眉后,隔着那黄铜镜面,瞥向那面色涨红的桑桑。

“你孩子都怀上了,还在肖想什么?”

“陛下不宿在别人那里,难不成还能让你陪着过夜?”

桑桑脾气本就急躁,受不得兰溪这般讽刺,急道:“妾室也不是那个意思,可太后娘娘您想想,那皇贵妃满腹心机的一个人,她怎么配啊!”

“更何况,陛下对您……”

啪——

兰溪将手中的玉簪摔到桑桑身上,厉声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胡言乱语什么?!”

桑桑急忙噤声。

她入宫的早,又是萧长卿潜邸的人,自然知道太后娘娘和萧长卿早些年的那点儿事。

如今太后娘娘是后宫头一位,谁敢提这些旧事来触她的眉头?

自个今日真是嘴瓢了,竟,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