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这不可能

门房愣住。

他们也想处置这小子,可他们想的只是教训一顿啊。

这小子大雨天穿着丧衣上门,虽然晦气,但罪不致死啊。

门房有些犹豫,“夫人,这……”

韩氏声音尖利,当家主母的气度消失殆尽。

“听不懂人话吗?让你们打死便打死,有什么可磨蹭的?难不成今日他上门是你们示意?!”

这锅谁敢背啊!

门房想到自己那丰厚的月俸银子,想到在太守府任门房这些年受到的恭维和奉承,心底一狠,二话不说便抄起身后的棍棒,朝符笙冲过去——

“野小子!今日活该你找错门了!”

当头一棒便要挥出去——

下一刻,一枚细小的箭矢,忽然出现在他脑后,洞穿过他的头颅,凝在前额。

前额爆出一个血色的窟窿。

鲜血灌流直下,流进他那布满不可置信的、惊恐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双眸中。

原本紧捏在手中的长棍,失声落地。

他本人也被定了一瞬,下一刻,人直直往后仰倒,双目死死盯着细雨蒙蒙的天空,气脉断绝,死不瞑目。

突来的变故,像一把手掌,掐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韩氏眸间染上了猩红之色。

往那射出冷箭的地方瞪过去——

“谁!”

她身为太守夫人,想在太守府门前杀个人,还杀不了了?!

她的身旁,因为慢了一步,刚刚举起木棍的另一个门房,原本还在懊恼自己的脚程不够快,得不了夫人青眼了。

此刻,看着枉死的同伴,心底大呼庆幸。

还好……还好他慢了两步!

门房悄摸摸地放下那刚举起的木棍,缓缓往后退去,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众仆妇的最后面。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摸不清是非的场合,还是保命要紧。

……

杀人的,自然是赫连栩。

不过赫连栩并不在马车中,也不在附近的芭蕉晦暗处,而是端然坐在远处的茶楼之中,那茶楼距这太守府,足有半里地。

二楼大开的窗户,正好对着太守府的正门。

赫连栩不过是轻轻抬了抬手,便夺了一条人命。

动作幅度之小,连身旁的小二都未发觉,丝毫不知在他热心地为面前的客官泡这盏毛尖茶的功夫时,他的好“客官”一只冷箭,差点吓死那满扬州最尊贵的太守夫人。

茶楼内,赫连栩将那仍冒着热气的毛尖茶,一饮而尽。

他面前的青檀木桌案上,摆了茶楼卖相最好的十几种糕点,糕点做的极为精致,颜色不一,样式不一,花果兽形,各有不同。

赫连栩指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三份糕点。

“这三个味道不错,另点两份包起来带走。”

“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离自己最远的,那盘做成桃花形状的粉色糕点。

“叫什么名字?”

小二咧嘴笑道:“叫永结同心。”

赫连栩眸底划过淡淡的亮色。

他假装不在意地往后靠了靠,手指搭在桌面上,以掩饰那心底,不知为何升起来的雀跃之情。

“这个名字好,这个装三份带走。”

小二喜笑颜开。

“的嘞!客官您是现在付银钱还是等会?”

“呵,这点银子……”

赫连栩一边冷笑,一边去摸向自己的腰间。

谁料,竟摸了个空。

杀人如麻的赫连栩,过万军丛中如过无人之地的他,此刻,竟有一丝尴尬。

银子,花光了。

清了清嗓,赫连栩又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还会少了你的不成?”

“包好了立刻拿上来,茶……续上。”

……

太守府门前。

怒火被一箭射穿的韩氏,藏在仆妇身后,警惕地打量四周。

那暗处的杀手敢一箭封喉杀死门房,已是对太守府宣战,岂会给她这个太守夫人留面子!

警惕的眼神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驾马车之上。

刚才的刺杀之事,绝对和这马车里头的人脱不了干系!

想想也是,一个十岁的少年,凭什么会有胆子穿着孝服来太守府门前认亲?定是有人给他在背后撑腰!

不过……

韩氏的眼神凝在马车的车驾上,看着那木隼的结构,还有隐在暗处的雕刻纹饰,不知怎得,心底竟生出一丝熟悉感。

好像……

在哪儿见过这马车一般。

撇去心头那熟悉到荒谬的感觉,韩氏扬起声线,对那马车中人道。

“车里坐着何人!”

“到太守府门前,还这般倨傲姿态,简直不知礼数!”

被她盖上不知礼数的帽子的兰溪,正命腮雪打开那幅随身携带的画卷。

发黄的卷轴中,花团锦簇的背景里,二十年前母亲的音容笑意,跃然纸上。

在母亲身侧,那依偎着的丽人,正是二十年前她的表姨——

王涵。

兰溪在这并不明朗的车厢内,将那画中王涵的肖像,和外头那韩氏的面容,一一做对比。

得出一个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的答案。

眼前这位韩氏,就是那曾在兰府改名换姓寄居数月的王涵,是母亲的表妹,幼年一起长大的手帕交。

除了眼角唇边多了些皱纹之外,容貌不减当年,好似这二十年时光,如弹指一挥间,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兰溪眸底,滑过喟叹之色。

倘若母亲还活着……

她松开手指,微微撩起的车帘,簌簌归直,将韩氏等人隔绝在外。

“画收起来吧。”

兰溪吩咐腮雪,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怅惘和疲惫。

真的是她。

所以,那位在宫中失踪数月的符秀女,那个几乎和妹妹兰絮生的一模一样的姑娘,也是她某种名义上的表妹?

血缘亲人啊。

怪不得能和妹妹长那般相似。

忽然想到什么,兰溪猛地坐直身体,眸中疲惫之色尽数褪散,变成了惊骇。

即便有血缘关系,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啊!

而且无论是妹妹还是符吟霜……长得,都像这韩氏年轻时的样子。

春姨娘临死之前,曾用一个秘密,换他儿子的未来。

她说十五年前,他们老爷,曾从兰府抱出一个新生儿……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兰溪脑中飞快的发酵,破裂……

不可能!

兰溪眼底冷光湛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