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兴引着沈韫珠来到门前,正巧碰上御前宫人端着承盘,刚要进去换茶。
姜德兴眼珠子一转,当即拦下了小太监。皇上明摆着是想跟苏美人独处,他们这起子奴才跟进去凑什么热闹。
“皇上还在里头批折子,苏美人自个儿进去吧。”姜德兴笑眯眯地说道。
见姜德兴都这么说了,沈韫珠只得无奈揽下了奉茶的活计。
书房内响起轻微的足音,沈韫珠端着青花茶盏缓缓走近。黄昏已至,成片的霞光染红天际,夕阳斜晖洋洋洒洒地倾落在博古架上,映出裴淮伏案批阅奏折的身影。
高挺的鼻梁投下淡淡阴影,将男人半边俊美面庞隐匿其中。
裴淮听到声响头也未抬,便开口制止了沈韫珠行礼,“不必。”
裴淮将手里的折子搁在一旁,这才抬眼看向沈韫珠,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过来。”
被裴淮那双幽深的凤眸盯着,沈韫珠不由得屏息凝神,缓步绕过书案,动作小心地将茶盏放在案上。
裴淮先是用眼神点了点桌案上散落的折子,而后才持着盖顶轻拂几下,撇去了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沈韫珠见状,乖乖上前将批阅过的奏折尽数归拢在案头,安安静静地等着裴淮品完茶。
察觉出裴淮周身气压很低,沈韫珠心想裴淮许是在烦心朝政罢,毕竟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惹了这男人。
眼见裴淮将茶盏放回原处,沈韫珠的心不由再次提起。
果然下一刻,便听得裴淮不疾不徐地问道:
“淑妃为难你了?”
闻言,沈韫珠缓缓眨动了下眼睛,心里掂量着自个儿该不该顺势告状。
沈韫珠美目微微上挑,娇娇柔柔的嗓音,像是化成水的蜜糖,听得人嗓子眼里直齁。
“淑妃娘娘命妾身誊抄《内训》,妾身抄得手都酸了。”
沈韫珠手中捏着芙蓉纱帕子,往裴淮眼前轻轻一晃。纤白如玉的腕子滑出胭脂色袖口,在金晖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臂间缠绕的银花披帛也随之摇曳,道不清的撩人心怀,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瞧清那双凤眸里的炙热暗涌,沈韫珠方欲得意地挑唇,便被男人直接拦腰抱起。
沈韫珠惊得轻“啊”了一声,待缓过神来,便发觉自个儿已经坐到了御案上。
光天化日之下,把嫔妃抱到御案上坐着,这像话吗?
沈韫珠反手撑着桌案,被裴淮气得头晕目眩。敢情方才叫她把奏折收拾起来,就是要干这种荒唐事?
“说到底,还不是你自个儿找罪受。”
裴淮交抱双臂,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平视着沈韫珠。
见沈韫珠满脸惊诧,裴淮眉峰挑起,不客气地刻薄道:
“朕不是免了你请安?非不听朕的,挨罚也活该。”
裴淮想起上午的事儿便觉怄得慌,他难得生出些疼人的心思,反倒是这女子不愿领情。他又没撵她走,她总是跑什么?
沈韫珠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双肩直颤。连带着鬓间垂下的金珠流苏也摇动不止,一闪一闪地折射着珠玉光芒。晃荡出金色的影儿,映在女子白瓷似的面颊。
沈韫珠眸中宛如春水横波,委屈嗔道:
“哪里有皇上这样哄人的?”
女子气鼓鼓地端坐在案边,像一只漂亮矜贵的小白狐。裴淮本就不曾当真恼怒,见状不自觉就泻了火气。
裴淮叹了口气,眉目微舒地仰靠在椅背上,忍不住逗弄道:
“朕仿佛还记得,当日在储秀宫中,你可不是这副娇纵刁蛮的模样儿。如今怎地不装了?”
沈韫珠才没有被裴淮的话绕进去,立马反咬一口:
“原来皇上只喜欢柔情似水的女子,那您大可以去寻宜妃娘娘。”
沈韫珠刻意提起与裴淮青梅竹马的宜妃,意欲试探他对后宫诸人的态度。
今日听罢方岚的话,沈韫珠便觉暗自心惊。皇帝仿佛对宫里的腌臜事了如指掌,但不知为何选择隐而不发,仍旧稳坐高台,隔岸观火。
“你跟宜妃很相熟?”裴淮停顿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每日请安时都见啊。”沈韫珠紧紧盯着裴淮的表情,语气纯真无辜,“宜妃娘娘从不急言令色,还会和姐妹们说说顽笑话,瞧着就温柔好性儿。”
裴淮唇边笑意淡了几分,思量片刻后,还是隐晦地提点道:
“宜妃体弱喜静,你平常若是无事,便少去她宫里走动。”
沈韫珠听出些不对劲儿来,但为了继续试探,便故意说道:
“那妾身还有心疾呢,皇上偏心,只顾惦记着宜妃娘娘。”
裴淮倾身过去,捏了捏沈韫珠鼻尖,也不多作解释,只是笑骂了一句:
“小没良心的。”
“你啊,只需笼络住你方姐姐,让她在母后面前多替你美言两句就是了。”
裴淮睨了沈韫珠一眼,哼笑出声。
“妾身同方姐姐是当真交好,才不是笼络。”沈韫珠揉了揉鼻子,不满地哼唧。
裴淮对此倒是不予置评,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点妥协:
“随你罢,左右方嫔也没什么害人的心思。但宜妃那儿,你还是尽量少去。”
裴淮想到什么便直说了,沈韫珠却偏要曲解出旁的意思来,抿起唇开始抱怨:
“这还当着妾身的面呢,皇上就净说方姐姐的好话。妾身算是瞧清楚了,您分明更喜欢方姐姐。”
裴淮闻言瞥了眼沈韫珠,好半晌才慢悠悠地解释:
“喜欢谈不上,朕只当她是表妹而已。”
沈韫珠既信了方岚所言,裴淮的回答显然也在意料之中。
沈韫珠心思一转,不依不饶地追问:
“那妾身呢?”
相处了这些时日,裴淮已然摸索出些门道,来制住这女子的无理取闹。
只见裴淮薄唇微勾,骤然欺身上前,低沉磁性的嗓音震得沈韫珠耳廓酥麻。
“你是祸害朕的小狐狸精。”
沈韫珠伸出指尖,仿佛害臊般抵住男人肩膀,不让他靠近。
心底却不禁暗骂,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见沈韫珠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终于消停下来,裴淮重又靠坐回龙椅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你昨儿个送来的几幅画,瞧着可忒差劲了。”
“平日里若得了空,便多下功夫练练,莫要在赏花宴上丢朕的人。”
感受到裴淮淡淡的威胁,沈韫珠讪笑两声,果断打了个岔:
“皇上也会来赏花宴吗?”
裴淮嗤笑一声,没跟这转移话题的女子计较,应道:“当然。”
沈韫珠足尖点地,轻巧地从御案上跳下来,顺势坐进裴淮怀里。
“那您觉得,妾身的画能夺魁吗?”
沈韫珠勾住裴淮的脖颈,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
“不能。”
裴淮回答得干脆利索,甚至都没有片刻犹豫,沈韫珠闻言顿时垮起了小脸。
“不过——”
裴淮拉长了尾音,指腹剐蹭在沈韫珠耳后轻薄的肌肤,暧昧地暗示道:
“你可以试试贿赂主考。”
沈韫珠立马松开藕臂,扭脸便要出去找姜德兴。
“妾身有些饿了,还是叫姜公公传膳罢。”
裴淮哪能让沈韫珠再逃,长臂一揽便将人捞回了怀里。
瞧见男人深沉近墨的眸色,沈韫珠不禁瑟缩了一下,差点以为自个儿要玩火自焚。
却不料裴淮指尖一勾,竟是将御笔塞进沈韫珠手里,好声好气地诱哄:
“朕还不知爱妃闺名呢,不如爱妃写出来告诉朕?”
沈韫珠虽然心下狐疑,但还是略微放松了戒备,攥着笔在宣纸上落下“云珠”二字。
裴淮垂眼扫过宣纸上的墨字,轻缓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沈韫珠偏头想要去看裴淮笑什么,却不料此举正中某人下怀。
猎物已经送到嘴边,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裴淮当即堵住凑过来的两瓣樱唇,扶着沈韫珠的腰肢调转位置,将她牢牢困在了龙椅之间。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骤雨却并未来临。裴淮吻了一会儿,察觉到女子呼吸急促,便格外好心地松开了双唇。
裴淮稍稍拉开距离,低下头轻蹭着沈韫珠鼻尖,状似温柔地呢喃了一句:
“珠珠乖。”
沈韫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珠珠”,震得心神恍惚。一时之间竟也没能听出,裴淮的语气并非温情缱绻的抚慰,反而更像是某种耐心耗尽的预告。
裴淮再度贴上沈韫珠的唇,这一次吻得很凶,不再有丝毫克制。裴淮轻而易举地撬开女子牙关,吮在丹唇上的力道又重又绵长。
沈韫珠很快便无力招架,察觉到身子渐渐软绵无力,双手便不安分地想要挣扎。
裴淮眸光沉沉,一手便扼住了沈韫珠双腕,将其高高桎梏在头顶。非但不就此停下,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索取。
沈韫珠的耳尖泛起艳极的绯色,几乎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眼尾红透,泫然若泣。直到禁不住呜咽出声,才终于被堪堪放过。
似是知道自己有些过分,裴淮放缓力道,轻啄了下那双水雾弥漫的桃花眼。温热的大掌贴在女子后颈处,慢条斯理地按揉着。
沈韫珠抬起手背,蹭了蹭湿漉漉的红唇,没好气儿地瞪着男人,内心无比幽怨。
裴淮握拳轻咳,竭力绷住唇边的笑意,以免这小兔子当真要跟他急眼。
抬手替沈韫珠拢好衣裳,裴淮扬声朝门外吩咐:
“姜德兴,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