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两旁开满了白色的牵牛花,那是种极为常见的小花。看到这些花,不想浪费龙鸦难得的好心情。便想跟他多说几句。
“龙鸦,我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有一个家传的故事,我把他送给你吧!”
“送我一个故事。”他的声音在夜色的微光中,听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寂寞。“还从没有人送过礼物给我!”
“那敢情好!”我笑道:“人生中的第一份礼物总是记忆深刻的。你就安心趴在我肩膀上,我这说给你听,话说:从前,在一条路的两旁开满了……”我的故事还没来得及起头。心就灰了,月光下,黑胖子提着弯刀就站在路的正前面,瞪大双眼杀气腾腾的看着我,看来,这次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了。
夜色里,黑胖子没看到我背上是什么人,压抑许久的怒气在终于找到我后,在一声大喊中全都发泄了出来,喊完了,大屁股一抖,挥刀就朝我冲了过来。
小心将龙鸦放了下来,用身体遮住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就算在断气前也要将黑胖子咬死。
正要迎战,手中一凉,龙鸦从后面塞了个东西在我手中,竟是一把极为轻巧的长剑,这剑太轻,和我从前使管的重剑有这天壤之别,拿在手中一时还不喜欢,只是情况危机还没来得及细看,那黑胖子手中的弯刀就要从我腰腹部割来。
距离太近了,已经来不及用剑隔挡,正准备挨上一刀再进行反击,脚踝却突然被小石子样的东西打中,膝盖一酸一麻,整个人一时失去平衡,乱了阵脚,慌乱中送剑向前,本能的反映是想要先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哪知,轻剑从高处凌空劈下,从黑胖子的头顶没入,一路劈到肚脐,这中间竟是一点力气都不废,骨头和筋肉仿佛豆腐般被轻易切开。
握着剑,剑的前端还留在黑胖子的身体里,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一脚踢在他胸口上将剑抽了出来。顿时,一股鲜血喷泉般洒了我个一脸热乎。原来那黑胖子早死了,只是一生一死的两个人,都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站定身体,厌恶地将手中轻剑扔出好远,“真他妈恶心,臭死老子了!”
用力擦拭脸上血腥,刚才那阵惊恐失措的余波还未散去,但我知道,我已经没事了。是龙鸦,是他救了我。
转头看向他,他已经扶着树干站起来了,这时有风经过,系在他腰间的黑色玄带在风中轻舞,袍子下摆用白金丝线绣的飞龙在天,在月光下的飘摆到某个特定角度时隐隐浮现。
“刚才是你打我的脚么!”说话间,将眼睛从黑胖子已经裂开一半的尸体上挪开,转了几圈后觉得看哪都不自在,最后,低头看向自己,只见一个衣衫不整,满身污血,连鼻子尖上都沾黑糊糊的泥点子,就这个破烂形象立在宛如鬼王的龙鸦跟前。我忽地无地自容起来。
“故事还没讲完!”龙鸦全然不理会黑胖子的是尸首,对刚才的故事念念不忘。
“让我冷静一下。”
龙鸦伸开两臂,我想都没想,用袖子抹了把脸,转过身子,拉过他伸来的手,膝盖一弯,又将他整个体重重新压回背上。
原来他这么厉害,我到底是低估了他,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刚才跑回去救他真是多此一举,还打扰了他练功。龙鸦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说道:“我运转内息时最忌有人打扰。要是被除你之外别的人发现,一定会杀了我吧!毕竟,他们都怕我,人总是对比自己强大太多的东西感到恐惧,一但找到机会,定会杀之后快——”
“怎么会呢!”我打断他的话,“那是世人太过愚昧,不懂得欣赏罢了!”
“欣赏!我有什么可欣赏的?你的想法很奇怪!”龙鸦说道,“你是第一个让我无法掌控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琢磨不透的人。你的想法总是跟他们不同,但这样很好!”
“你的中意是我最大的荣幸。”背着他,低了下脑袋,算是行了个礼,
龙鸦把头凑到我耳边,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气息全钻到了我耳朵里,弄的我酥养难耐,有些不舒服,但更多的是其他的,某些我无法形容的感觉。
“你是偷了我宝马,说话冷冰冰,给我套紧箍咒,还老是掐着我搞的龙鸦!”
“你不知道我是谁,为何还对我如此!”
“那就是我的事了。对了,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呢,你还想听吗?”记得他刚才有提过,只是那时我心很乱,但现在已经好多了,算起来,他又救了我一次。
龙鸦趴在背上哼了声,示意我继续讲。
颠了颠身体,把他往上抬了抬,一本正经地开说。
“从前,在一条路的两旁开满了白色的牵牛花,那是一种很普通的花,其中一朵悄悄将头探到路边,静静地开放着,来来往往人们从路上经过,他们赶着看牡丹,赏睡莲,闻桂香,追冬梅,没有人在这条路上停下过脚步,直到有天,一个晨曦灿烂的早上,一个过路的旅人看到了它,那朵安静的牵牛花触动到他的心灵,在那一刻,旅人终于知道他流浪的目的,为了找到它,而他也相信,那朵小牵牛花也在等待他。
于是,旅人不在离开,他在那里,花也在那里,他永远陪在它身边。”
许久之后,龙鸦才若有所思的问:“完了?”
“完了!”
“这就是你家传的故事?”
“当然!”我得意的说着:“没有这故事也就没有我,我父亲当年就是靠着它将我母亲骗进门的,所以我决定将这故事世世代代的传下去。”
又过了许久……
“你还没忘记!”
“忘记什么?”我奇怪道。
“你第一次亲热的女人,那个叫牵牛的女人。”
“啊!”我突然记了起来,“恩,你是知道她的,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其实我还去看过她,坟墓在就在这座山脚下,因为是夏天,这里雨水又足,她的坟上没几天就开满了花,周围没花的地方也都是青草,我只能说,她住的地方很美,倒是我给她带去的一些纸花,插在上面反倒显得碍眼了。”
“你喜欢她?”龙鸦冷冰冰的问。
“当然,我当然是喜欢她的。”
“现在也喜欢吗?”
“当然,这跟生死是没有关系的。”我平静的笑着,把头稍稍偏向他,老气横秋的对他说道。
“龙鸦,你可千万别像牵牛姐那样,你可千万别走在我前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实在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很多人偏要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不分开。’好像我们做得了主似的。好在你很强,这也让我放心不少,可有时还是会担心你。而我自己呢,也要努力活下去,你也看到了,我一直都是很努力的,毕竟,你院子里的玉兰那么漂亮,如果只有一个人欣赏的话,未免太寂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