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姮两手握成拳, 直见着那丫头围着陆韶转,陆韶避让了几下,但二丫还觍着脸要给他擦汗。
姬姮就这一瞬间忍不了火气, 抓起脚边一块石头丢进水沟里,溅了两人一身泥, 她噌的从树下站起来,跌跌撞撞沿路道跑。
陆韶不耐烦挥开二丫, 匆忙上岸追姬姮。
“陆哥哥!陆哥哥!”二丫喊了他两声,他都没回头,她撅着嘴气道, “什么人吗?陆哥哥又不是她夫君, 管的真宽。”
“他们本来就是夫妻, ”王嫂冷不丁道。
二丫瞪大眼, “他, 他们不是姐弟吗?”
王嫂撇嘴道,“那姑娘早起跟小陆撒气,非说自己跟小陆没关系, 小陆没辙才说她是姐姐, 就你傻愣愣往人夫君跟前亲近,是个女人也要跟你吵了,我看她算修养好, 能忍到现在。”
二丫双唇直颤,忽然从爬上田埂追着他们过去。
姬姮跑不了多远, 她脚上的伤就隐隐作痛,她停在一个稻草人旁边,手支着它极快呼吸,怒火在不停往上窜, 她手揪着稻草人只恨不能将陆韶砍杀,他分明看得出她厌恶那个二丫,他却跟她笑,还容许她近身。
贱人!下贱的狗杂种!
她眼底迅速凝出泪,颗颗顺着脸庞往下落。
陆韶跑上前,圈住她的肩膀将人掰过来,她一见着他,立时扬手对着他的脸扇,陆韶脸被她打偏,舌尖抵着腮帮缓过疼,他哼笑一声,张手钳起她的下颌,按着滑下来的泪珠,轻声问她,“姮姮,你爱我么?”
姬姮双眸睁圆,满脑子都是他的问话。
她爱他吗?
她怎么会爱一个太监?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从小就看不起太监,她的母妃跟太监纠缠,到她还是跟太监纠缠,母妃能将太监当做玩物,为什么她不能。
为什么她看到他和那个二丫靠近,她能愤怒成这样,她明明是讨厌他的,他将她拴在身边,她曾无数次想过逃出去后要将他千刀万剐,可她逃不出去,她在他亲手打造的牢笼里沉沦,仅剩的那点挣扎便是冷漠,她不会回应他,她应该恨他,她要做的是直起身,用脚踩断他的脊背,然后告诉他。
他痴心妄想,她这辈子都不会爱他。
她嘴里溢满了苦涩,她吐不出话,她连颐指气使都做不到,她想像当初那般嘲笑他,一个太监也配问公主爱不爱他。
可她只会哭。
陆韶眸色深沉,霎时低头将她吻住,她一愣,旋即五指成爪在他脖颈上挠,陆韶捏住她的手挂到后颈,亲吻里带出了笑声,“不爱我为什么看不惯我跟别的女人来往?”
姬姮想从他嘴下挣脱,他凶的像生吞活人的野兽,紧抱着她不放,在她嘴唇上一遍遍巡游,这是他的领地,他一寸也不愿放过。
她自来争不过他,口中空气逐渐稀薄,她的头开始晕,那种濒死的无力感让她只能攀附他。
她的脚站不稳,他径自圈住腾空,他们亲密的像是一体,谁都不能将他们剥离。
“啊!”
一声尖叫打破两人之间沉溺,陆韶意犹未尽放开那两片润红唇肉,她懒懒的趴在他身上,小声呼气,睁一点眼往回路上看,正见二丫捂着嘴,一双眼瞪的铜铃大。
陆韶余光定在二丫身上,再不复先时温润,一脸阴鸷的冲她笑,“二丫姑娘鬼叫什么?”
二丫呆呆注视着他,“你,你……你们不是姐弟!你们骗人!”
姬姮合上眸子,转过脸不理睬。
陆韶抱着她没松手,扬起唇笑,“确实是我骗了你,她是我夫人,今早跟我闹别扭,我哄她才说是姐姐。”
二丫当即哇哇大哭,越过田埂往自家田地里奔去,那背影十足十伤透了心,可惜陆韶看也不看她,搂着姬姮回到树下,摸她脸道,“回去陪你。”
姬姮睫毛轻动,手揪到他的袖子上。
浅淡香气飘在空气里,她张着唇仰视他,眼波迷蒙出水汽,她发作了,才半天没喝药,只叫他稍加亲昵,她就情态萌发。
陆韶回头看地里,王嫂正朝这边望,他答应了王嫂给她做活,衣服也不干净,他断不能在这时碰姬姮。
“能忍住吗?”他温柔问道,要是忍不住,他就带她回去,这种地方一不注意就会被人窥探到。
姬姮撤开手,蜷着腿坐直,神情凉薄,方才的情动都被她压在那层皮下,只留清冷。
陆韶揉了揉她的发,疾跑下地。
王嫂扔掉杂草,拍拍手往岸上走,“别下来了,看着快晌午,咱们回去做饭吧。”
陆韶正想跟她说回去,便感激道,“她有些不舒服,下午我留她在屋里歇着,我和王嫂一起下地。”
王嫂跟他笑,“这么个金贵媳妇放我那间破土房里,多不放心,我婆婆岁数大了看不住人,不若就让二丫给你看一回。”
陆韶略犹豫。
王嫂道,“二丫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格咋咋呼呼,其实人不坏,她先前是瞧你俊,又没老婆,才对你有念想,这回叫她看清了,她不会再缠着你的。”
陆韶笑笑,“王嫂既然这么说,我就不瞎想了。”
他们一起到树下,陆韶抱着姬姮往回走,王嫂随在他身边,抬眼瞧姬姮耷拉着眼,很有些没精打采,她从篮子里拿出毛巾给姬姮抹了抹脸,不免碰到她肌肤,触感温软,她笑道,“都不敢掐重。”
陆韶抿唇浅笑,顿声道,“先前跟王嫂说话,你那族亲可恶的很,就没想过抢回家产吗?”
王嫂面泛愁,“孩儿爹不在家中,我就是想抢,也抢不过,这家中没男人,谁都能欺我们。”
姬姮动了动脑袋,低声说,“你想过,你也能继承家业吗?”
王嫂呆滞,“这,这自古都是男人顶梁柱,继承家业自然是男人,我只是个妇道人家。”
“你一人操持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还要下地干活,这家中明明是你撑起来的,你相公是征兵在外,可你们总得有个安稳的家,你想等着他回来跟族亲抢回家产,假如他回不来呢?”姬姮喃喃问道。
王嫂倏然停住脚,眼圈泛红,她有想过相公不回来会如何,左不过是苦一生,但她苦没事却不能苦孩子,她是想要回家产的,但她没有资格,如果真的能继承家业,她肯定会去跟族亲争。
陆韶看出她的心思,正色说,“不瞒王嫂,长公主殿下在月初曾提出女子继承家业,但招致部分朝臣反对,我夫人和韩小姐私下闲谈时,韩小姐跟她透露,长公主殿下对这个举措极重视,想在南京这里试行,就是担心老百姓不愿意,所以我们夫妇过来游玩,也是顺道替韩小姐探听探听民情。”
王嫂一时惊愕,随即大喜,“长公主殿下真有此想法?”
姬姮恹恹道,“她只怕得不到人支持。”
王嫂立即兴奋道,“怎么会没人支持?我们这些孤寡妇孺就支持,和我相公一样家庭的将士肯定也支持!你们一定要带话回去,我们都支持长公主殿下的决议!”
陆韶和姬姮相视一笑,三人迎着朝阳回到王嫂家中。
陆韶团着姬姮进屋内,她焦急扒他衣襟,又扒不动,手抱着他的头,沙哑声说,“不要嘴和手。”
后头的字抵在她齿间,流连许久,已经丧失了说出来的声调,头倒进木床上,眼中光晕忽闪忽灭。
“好。”
陆韶低头吻下来,一手揭开毯子卷住她,滚进里头。
只听一声小小的咽气,便是风雨吹撒。
门外王嫂止住敲门的手,悄悄离开。
——
下午陆韶和王嫂一起下地,留姬姮一人在屋里睡着,快黄昏时,屋外传来鸡叫,她被吵醒,张开眸只见二丫愣愣盯着她,她立时一脸厌烦,别过头道,“滚出去。”
二丫瞧着她颈侧红痕,再看那头乌发坠床头,美人脸看不见,但能闻见香味,二丫也曾听同村的手帕交说过,城里那些娇养的女人,身上都有体香,她也见过几个城里的娇小姐,并没闻到过她们身上的香气,她还以为这都是假的,可现今从姬姮身上闻到了这股幽香。
二丫彻底自惭形秽,她真美,不仅美还香,甭说自己是个女人见了都羞愧,随便男人瞧见她,只怕都会有混蛋想法。
二丫的骨子里是艳羡的,但想起先前她撒谎骗人,又有些生气,直板板坐到床边,给她掖被角道,“你们直说是夫妻,我用得着黏着陆哥哥吗?我又不是缺了男人没法活的,你们两个串通起来骗我,这会子还好意思跟我置气,依我脾气早跟你打起来了,要不是看你……”
她瞄着姬姮纤细的脖颈和手腕,心觉不能跟这么个弱鸡似的女人计较,她是村里顶顶有名的霸王花,不能欺负小女子,诚然姬姮嘴毒,但她也当着姬姮面想搭上人丈夫,这多不厚道,还是她理亏。
姬姮眉微蹙,顿觉一阵口渴,掀了毯子要下地。
二丫连忙搀住她道,“下什么地?王嫂叫我来守着你,你想吃什么喝什么跟我说就是。”
姬姮嫌她聒噪,烦道,“给我倒杯水。”
二丫倒是没被她语气惹毛,还真倒了水给她喝。
姬姮一口水喝下,才想回床,屋外忽听鸡叫声不断,像是有谁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