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姮双眉舒展, 扭头冲陆韶露出一个笑,“你叫他过来。”
陆韶深着目,未几弯唇浅笑, 冲她招手,“殿下坐臣身边。”
姬姮笑敛住, 冷着脸坐到他身旁。
陆韶剥了个龙眼喂到她嘴边,她一把挥开, “叫人。”
陆韶凝眸,蓦地起身出了厢房。
他一出去,姬姮眼中凶戾暴出, 她会耐心等着, 等到皇弟登上皇位, 到时她定宰了这杂种。
陆韶走到棋盘前, 当先冲安雪麟抬臂做拜, “安解元,可否入厢房一叙?”
安雪麟打量着他,眉一挑, “当然。”
陆韶笑容可掬, 引着他转入厢房中。
姬姮侧身靠在桌几边,一手捏着竹签往香炉里戳烟灰,显然是无聊透顶, 她支着腮,长睫微垂, 墨发蜿蜒至细腰边,散漫又清冷,只一眼就叫人忘不掉。
安雪麟迎头看见她,鼻息间的檀香都仿佛没了味, 他眼中划过惊艳,迅速转过脸冲陆韶微笑,“好像……有些不便。”
陆韶敷衍的笑一下,指着左手边的座位道,“安解元不必拘礼。”
安雪麟便坐下来,余光不小心扫到姬姮那头,她坐直了身,小声在陆韶耳边嘀咕着什么,两人挨的近,她的手还搭在陆韶胳膊上,纤细白皙,陆韶的脸上带着宠,点过头后从果盘上剥一颗龙眼喂到她嘴边。
她皱了下眉,还是张口吃掉,吐掉籽便侧身发着呆。
佳人难在得,谁握在手里都舍不得叫她难过。
陆韶扭过来脸,他立刻低下头,缓缓道,“我看老爷不像是读书人,来找我应该也不是为了读书的事儿吧。”
陆韶温笑,“安解元秋闱拔的头筹,满燕京都识得你,不说是我,谁看到你都要沾沾喜气。”
安雪麟笑两声,“我就是个普通人,老爷抬举了。”
陆韶交叠着手,跟他寒暄,“实不相瞒,我也是南京人,见着安解元很亲切,不知安解元家住南京何地?”
安雪麟朝他作揖,“没想到在燕京还能遇到老乡,不过我打小不在南京,早先跟着祖父祖母住在苏州,后来祖父祖母病故,我就来了燕京。”
这么说起来,他不过是籍贯在南京,求学在苏州和燕京,自然也就跟向徳书院挂不上钩。
姬姮伸出来细指勾着陆韶,陆韶侧身靠近她,低问,“还要问什么?”
姬姮悄声道,“他都是解元了,为什么不去五柳斋?”
陆韶轻嗯着,捏着她的指头放桌边,淡声对安雪麟道,“安解元现今鲤鱼跃龙门,怎么没想过去五柳斋玩儿?”
他这一声问过,安雪麟的好脸色霎时没了,他起身凉飕飕道,“我一介书生,没钱没势,去那种地方岂不是给人当猴儿看,我还当老爷也是不图名利的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他噌的起来,转步出了厢房。
陆韶拍拍头,“倒是个有骨气的。”
姬姮绕着头发打转,侧眸睨着窗外,那人坐回棋盘边,带一身火气,甚是有趣,她勾着唇,转过眼看陆韶,“威武不能屈,他也不一定为本宫所用。”
陆韶抿直唇,不可能的,他是男人,安雪麟也是男人,男人看男人最准,只要她想,招招手就能让对方屈服。
姬姮松络松络脖子,抬下巴随意指了五六人道,“你查查他们。”
陆韶嗯一声,拿来斗篷裹好她,搀她往厢房外走。
他们经过安雪麟,姬姮微侧脸垂视着他,直见他看着自己发怔,翘起唇扭过头,恰好跟陆韶的目光撞上。
他的面上露出凶恶,一手揽在她腰上,几乎半抱着她出了流书居。
安雪麟一直看着他们走远,叹息出声。
两人上了马车,姬姮伸手掐住陆韶,将他抵在车壁上,怒道,“你敢叫本宫出丑!”
陆韶两手抚在她肩侧,目露偏执,口中说着极温柔的话,“因为殿下还没正眼瞧过臣,怎么能去看别的男人呢?”
姬姮气笑出来,“你是男人吗?你是太监!”
陆韶捧起来她的脸,小心翼翼摸着,这是他的女人,他们同床共枕,她的第一次也是他的,他手把手的将她养在身边,竭尽所能满足她想要的一切,可是她无时无刻不透露着厌烦。
她讨厌他,她不喜欢他,在她眼里他连男人都不是。
“臣是男人,是殿下的男人,您看看臣,臣难道比不过一个书生?”
姬姮绷直背,竖着眼跟他互瞪,她辩驳不了,她抱着玩弄他的想法,将自己玩了进去,他们不清不楚,她想离开他都不行,她还要利用他,等到用完了还想杀他。
她本来就不是好人,他不听主子的话,他该死!
她突然软了腰,缩到他胸前抬起脸吻他唇。
陆韶紧紧抱着她,闭眸感受她在嘴上碰,他的心在跳,一下下变得不规律,不是兴奋,是悲哀,分明她已经屈尊降贵来哄他,但他根本无法心安,他只能欺骗着自己,她对他是有感情的。
他张唇裹住她,与她沉溺在这虚伪的浓情中,他们相互啃噬,到后面气喘吁吁。
陆韶在她耳边呢喃着,“臣把链子交给您,您容臣永远抱着您好不好?”
姬姮无促的挣动,他扣着不放,片晌她低低笑,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嘟哝出一个字,“好。”
陆韶扬起嘴角,欢喜涌出来,两只胳膊牢牢环着她,一丝松懈也不敢有。
他拥着至宝,谁敢争抢,他杀谁。
——
过中秋后一天比一天冷,近十月份,宫里没什么活动,多数人闲的发霉。
杜雪荷便去姬绣宫中寻她玩耍。
姬绣跟这个表姐原先就不熟,两人坐一块不咸不淡聊着天。
“八殿下宫里冷清,怎么也不过来寻本宫说说话?”
“娘娘现儿是父皇宠妃,本宫也不好多打搅。”
这话就聊断了,杜雪荷捏紧手绢,软笑着道,“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打搅的?”
姬绣面色讥讽,“娘娘现在主意大,差点让舅舅跟刘公公翻脸,本宫可没有你这样的家人。”
杜雪荷立时委屈含泪,她算好了这一趟要受气,可也没想过姬绣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她这个庶女爬的再高,他们都看不上,他们只顾着自己好,她的死活没人在意。
她匆忙道,“这天儿不好,本宫就先回了。”
姬绣看着她跑,在背后说风凉话,“这天儿挺好的,宫里过不久大概就能再有一位杜家人了。”
杜雪荷神色阴鸷,飞快离去。
姬绣怡然自得的抖着腿,她从去年憋屈到现在,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等舅舅再送个庶女进宫,她更能舒坦。
就是可惜了没抓着姬姮,那些老嬷嬷都是吃干饭的,一个小姑娘都抓不住,那么好的机会都让她溜了。
她这身子往后有的是时间再查。
姬绣打着帕子,瞧外头天真阴了,便招呼宫女道,“要下雨了,赶紧叫他们把院里的木兰花收进来,仔细淋湿了。”
木兰花是她母后最爱的花,原先在坤宁宫内种了大片,她母后去世后,那些木兰花都没人照看,全死绝了,她在自己宫里便又养了这些花,迟早有一日,她要让这些花重新生长在坤宁宫内。
没过一会,外面的雨倒下来,姬绣打了哈欠准备回房睡觉,恰时殿门被人推开,还不待她反应,陆韶率禁军走了进来。
他们个个面容肃穆,手持佩刀,站在陆韶背后犹如凶神。
“……谁准你们进来的!滚出去!”姬绣扬声轰赶。
陆韶撇一抹笑,“咱家是奉命过来搜查八殿下的宫殿。”
姬绣怔住,“你奉的哪门子命令?本宫的寝宫你也敢搜查,本宫要告诉父皇砍了你这阉狗的脑袋!”
“咱家奉的自然是陛下命令。”
陆韶啧啧两声,朝后方抬手,“搜。”
那些禁军便四散搜找,翻箱倒柜,连她的床都不放过。
姬绣立在当中尖叫,“你们擅闯本宫寝宫!本宫要找父皇治你们的罪!你们全都去死!”
她提着裙子往外跑。
门口的禁军挡住她,她对着他们一通打,也没令他们撤开。
陆韶踱步到梳妆台前,伸指将柜门拉开,里面放着女人用的胭脂水粉,他一把拨开,袖子抖了抖,落下来一个木偶躺在柜子里。
“哎呦,这是个什么物件儿?”
姬绣扭过身就见他在柜子里摸出来木偶,她大惊失色,急冲过来道,“那不是本宫放的!”
陆韶盯着木偶上的生辰八字,嗤笑不已,“八殿下胆儿够肥的,连陛下都敢诅咒。”
他掸了掸木偶后背上的银针,颇为叹服,“陛下可是您的父皇,您竟然也敢吓这么狠的手,多狠心啊。”
姬绣两眼猩红,张手朝他抓来,“是你害本宫!父皇不会信的!”
“您是金枝玉叶,给咱家一万个胆儿也不敢对您使坏招。”
陆韶将木偶递给身旁禁军都统,懒声道,“把这呈给陛下,瞧瞧陛下信不信。”
禁军都统忙带着木偶退出宫。
姬绣急追在他身后,还没跑出门就被一左一右禁军给扣住,她满脸泪,扭头大骂陆韶,“阉贼!你诬陷本宫!本宫要杀了你!”
陆韶阴笑,“咱家只干实事,八殿下害了谁,咱家就帮谁讨回公道,咱家是善人,不做坏事。”
姬绣只在一瞬想到了姬姮,她哈哈大笑,“你跟九皇妹私通!父皇迟早会知道!你们休想骗过他!”
陆韶眸色阴寒,才要叫人将她嘴堵上,那雨中有步撵慢慢行过来。
皇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