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暗夜思量

哈哈哈——

听着两人结结巴巴着说完了盗匪头子的话,刺史大笑着。

哈哈哈——

“你说你们匪首让人传话,也不知道派两个干练一点的,你看看你们两个这副样子!”

“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

听到刺史话音一重,两人立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

哈哈哈——

刺史的话与两人的反应引得周边的兵士大笑着。

“回去告诉你们的老大,要想饶过他也不是不行。”刺史说道:“自缚于寨门前,本大人将亲自带他回府!“

“什么?”

两人大惊失色。

原本听着刺史的话音,两人以为让刺史回兵有望,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这……”

两人浑身颤栗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滚回你们的山寨,告诉你们所有人,不想死的就下山来登记收押,想死的就待在你们的破山寨之中等着天兵的围剿!”

“大人饶命……”

“乱棍打回!”

“是!”

噼噼啪啪——

“哎呦……哎呦……大人饶命……”

一阵棍棒的响声连带着二人的求饶声渐渐去远,刺史冷笑着望着这一切。

“大人,剿灭匪患我等前去就行了……何劳大人亲自前往……”一个将军上前一步说道。

呵——

刺史冷笑一声,“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经过两个鼠辈这样一闹,我改变主意了!”

将军不明白刺史这样说的用意,愣在原地。

“准备上山!”

“是!”

直到刺史军令再下,直到刺史偶然间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将令们这才发现刺史脸上的戏谑神情,一众将军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刺史不信任自己了……

刺史以为自己上山必然会被匪首用金银收买然后无功而返……

直到这时将军们才感受到刺史此次进山剿匪的意志究竟有多坚决,直到这时所有人才终于相信了刺史这次真的是带着自己来剿灭这一股祸害百姓多年的匪患……

后知后觉的一众将军神情中满是羞愧,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默默跟着刺史的身形……

刺史带着军队进山而去……

……

另一边,北地小镇子中,苏思平已经喝下了老郎中煎服的第一味药,也许是心理作用,萧遥望着依然昏睡着的苏思平,竟然觉得苏思平已经好转了许多。

此时已近日暮,天色昏昏沉沉着想要坠落成黑夜。

经过了一个下午的交谈,老郎中与黎叔相见恨晚,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一般依坐在院子里滔滔不绝着。

咕噜噜——

突然,一声怪叫响起,黎叔不好意思的望着老郎中。

“哎呦哎呦!”老郎中大叫着,“是我的疏忽,你们一定一天没吃饭了!”

说话间老郎中就要起身为黎叔三人收拾饭菜。

“太麻烦老先生了!”黎叔也赶忙站起身来。

“不麻烦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

“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嗨,你也会做饭嘛……”

“死里逃生的人,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呢!”黎叔开玩笑道。

黎叔一句话让老郎中愣在了原地。

“是啊,死里逃生之人,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呢!”老郎中感慨着。

……

黎叔搀扶着老郎中朝着厨房走去。

屋子里的萧遥听着屋外的动静暂时小了下来,萧遥听到了黎叔二人要去做饭的想法,直到此时,萧遥也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翻天覆地般的绞痛,萧遥饿了……

但此时的萧遥还无心顾及自己腹中饥饿的感觉,萧遥双眼含情的望着苏思平。

萧遥因为年龄实在是相差太过悬殊所以跟老郎中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话题,一下午时间萧遥只是坐在苏思平的床头,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长吁短叹。

唉——

此时的萧遥再次叹息一声,萧遥愁眉紧锁着望着苏思平。

“气血极度不足,那又该如何是好啊!”

萧遥不由自主的响起老郎中的话,萧遥纠结着。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给平兄好好补补啊,哪怕是需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平兄摘了来!”萧遥暗自想道。

光阴缓缓流逝,转眼间又有半个时辰过去了,此时的天色已近日落,现在距离黑夜不过咫尺之遥。

萧遥,黎叔与老郎中已经饭罢,此时正坐在院子里聊天。

出于礼貌,萧遥进屋给苏思平小心翼翼的喂过稀粥之后便出来乖巧的坐在黎叔的身边。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老郎中罕见的露出微笑,不住的砸吧着嘴。

嘿嘿——

黎叔傻笑着挠挠头。

“像我那老妇的手艺!”

“自从她走后,我再没吃过这样可口的饭菜……”老郎中笑着说道:“哈哈哈,人生值得了……”

老郎中笑着说出这样的话,却让人顿感悲凉。

萧遥面对着这个身上满满的全是感伤故事的老者,萧遥无话可说也根本接不上话。

黎叔缓缓拍拍老郎中的手,“老哥哥,你爱吃我天天给你做!”

“嗯……”

虽然明知道是黎叔骗自己的权宜之话,老郎中还是感动的双眼满是泪花。

三人再院子里坐了一阵,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

今夜萧遥三人终于不用再露宿野外了,这是萧遥三人的幸运,更是苏思平的幸运!

咕嘟嘟——

咕嘟嘟——

夜幕初临,白天累坏了的萧遥终于到了老郎中的小院子,苏思平也终于得到了救治,萧遥刚一躺下便打起了小呼噜。

黎叔听着萧遥的呼吸声,拄着自己的脑袋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天白天老郎中悲悲切切的讲述让黎叔又一次想起了自己那些不幸的往事……

多年下来,黎叔已经习惯了这些往事在自己的心头形成一道道深厚的疤痕,一旦有人提及,那么在深夜时分必然就会皮开肉绽,那样的话鲜嫩的伤口再一次暴露出来,只会让黎叔痛不欲生。

啪嗒——

一点儿细微的响声从黎叔的头边响起。

原来是黎叔的泪珠儿落了下来,黎叔小声啜泣着。

天下太平,人间无战……

这样的美好愿景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但更令黎叔痛不欲生的是,那些杀害自己亲人的胡人,那些杀害无数汉人的胡人现在竟然换了个身份继续统治着汉人,这是黎叔万万不能接受的!

黎叔宁可一路难逃,直到寻找到正统汉家统治的地方,黎叔绝不愿意在胡人的治下活着……

哪怕现如今胡人的治下似乎还不错……

血海深仇,黎叔不能忘记!

黎叔在定州城中躲避的时候以为遇见了重伤垂死的苏思平,黎叔二话不说将苏思平带到治所医治……

黎叔愿意跟着萧遥与苏思平四海漂泊,哪怕九死一生,黎叔不愿意顺从胡人做一个良民百姓!

也许这就是北方汉地每一个受苦受难的汉人的气节……

黎叔想啊想啊想,突然,黎叔想到了一个特别可怕的命题,可怕到黎叔竟然暂时收起了悲伤,可怕到黎叔让自己眼角流出的泪水倒流……

“现如今惨遭胡人折磨的幸存者都已经垂垂老矣,若是有朝一日这些人全部故去了……”

“彼时的年轻人能否记得自己是纯正的汉家儿女……”

“若是记得,怎么记得……”

“若是不记得,如何是好……”

“若是有朝一日平公子二人带着大军北伐,北地中的千万汉人不记得自己的先祖承受过的重大苦难……若是他们纷纷拿起武器来抵御正统的王师,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真到那一日,凭借着遥公子的勇武绝伦,难道要将这些年轻人斩尽杀绝吗……”

“天呐,那可都是我汉家儿女啊!”

黎叔越想越焦急,越想越难过,黎叔大口喘息着不能入睡。

呼呼呼——

“如何是好!”

“北地政权一定尽力掩盖他们对百姓做出的重重恶事,只凭借着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口耳相传……若是有一天,若是有朝一日……”

“天哪……”

黎叔感慨着激昂着。

不得不说,黎叔所担心的确实是事实!

不说以后的南军北伐,且说前段时间的北军南征,北军十几万大军难道都是胡人?

当然不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汉人!

是血统纯正的汉人!

汉人为什么会帮助胡人政权南下打汉人?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因为这些人从一出生就在胡人的治下,这些人不会知道南方的政权才是汉家政权……

普通老百姓大多并不识字,大家无从知晓自己的来历,方才过去不到一百年,可这却可能是足足三代人的光阴……

真等那些惨遭胡人蹂躏的人先后故去,届时,无人知道自己的汉家先祖曾经的荣光,无人知道胡人入主中原时对汉人做了什么,亦无人知道胡汉之间的历史渊源与仇恨……

指望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来帮助一群不认识的人来推翻自己的政权,这听听就是天方夜谭。

南军一旦北征,北境各个地方燃气烽火,到那时,不管时胡人还是汉人,他们从自己的父母官那里听到的只会是“南蛮北侵,大家踊跃参军保护家乡!”

这样的现状很有可能,甚至可以说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这样可怕的事情搅扰着今夜的黎叔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