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提伯爵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第二天一大早，海利加和尤西斯一起和已经早早到访的戈提伯爵见面前，忠心的公爵家老管家阿诺就这样嘱咐道，“老爷他说……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希望你们二位……”阿诺怯生生地看了海利加一眼，“不要给戈提伯爵太大的压力。”
“叫他放心吧……本来就没打算找他的麻烦。只是利用他的影响力办一件事罢了。”海利加宽慰道——看来赫尔穆特公爵还算是讲点人情的？海利加这样想道。他原本以为，戈提伯爵和赫尔穆特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
“昨天那些事情我也向父亲请教过了。”尤西斯也微妙地叹了口气——因为是临时起意的行动，尤西斯实际上对于要怎么和戈提伯爵商谈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想法。因此他拿着海利加上次给他的那批资料中的一部分找到了正在被软禁中的父亲，想要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而赫尔穆特居然真的就给了尤西斯一些十分中肯，又具备实际操作价值的建议。
也不知道是父亲真的悔改了，还是说只是为了避免在之后的审判中遭到更大的罪而做出来的样子。不论如何，现在这样已经算得上是帮大忙了。尤西斯只能暂时先这么想了。
“尤西斯少……不，现在是尤西斯代理公爵阁下。”看到尤西斯和海利加出现，戈提伯爵赶忙从沙发上站起——看来他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旁边的仆人给他换上了新的红茶。
“戈提伯爵，无需拘谨，请坐吧。”尤西斯彬彬有礼道，“如你所知……这次找你来，是想要商谈一下公都银行借贷的利率问题。当然，除此之外……”他看了看海利加，后者心领神会，在尤西斯的左手边坐下，“还有我这位朋友的一点私事需要向您请教。”
“好说……”戈提伯爵看到海利加，内心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沃纳斯那家伙的儿子，看起来才是这巴利亚哈特发生的突如其来的权力交接幕后的推动者吧。联想到自己此前对于沃纳斯等一众地方贵族的恶劣态度——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过，海利加至少没有一上来就把这些私事挑明。他也只是跟着尤西斯一起，对银行利率的问题进行了一下简单的商讨而已。众所周知，巴利亚哈特的公都银行一直以来基本上都只服务于贵族，平民几乎没有人能够作为这里的顾客——因此不论是投资还是借贷，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只向贵族们开放的。再加上赫尔穆特公爵的有意纵容，公都核心圈子的贵族们面对平民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横征暴敛——连带着克鲁琴州内一些同样为平民阶级服务的银行也因为公爵颁布的政策受到了影响。
不过，情况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在尤西斯和马奇亚斯的努力下，再加上海利加的帮助，他们拟定了一个临时版本的调整通知——简单来说，就是允许掌握了大量财富的公都银行对一般平民的个人或组织开放贷款之类的业务，利用这种办法来刺激克鲁琴州的经济恢复。当然，这样的政策深深触犯了巴利亚哈特贵族们的利益，也刺伤了他们身为贵族阶级一直以来的自尊心，这样的事实是无法被忽略的。因此在实际执行的时候，也会遇到各种问题。
好在，尤西斯手里的权力还是捏得挺紧的——一方面大概是贵族们也知道现在尤西斯和正规军有些关系，而在领邦军几乎已经被解散的现在，他们是没办法搞出什么太大的事的。另外就是一直以来都被当作是弃子的尤西斯，在不到一年的军官学院之旅回归之后，却展现出了惊人的手腕和力量，那些想要试探尤西斯虚实的贵族们都被后者用各种手段打压了下去。用他们的话来说，那就是在尤西斯的身上看到了些许卢法斯当年的影子——恩威并施，多管齐下。
对于这一点，就连海利加也挺惊讶的——不过，海利加心想，尤西斯那个性格已经决定了他实际上是一个极具责任心的人，他对于母亲的骄傲让他在接受教育的时候一定是真的吸收了很多东西，为的就是能够成为母亲心中「真正的贵族」——不管是卢法斯偶尔教给他的宫廷剑术和治理领地的内容，还是海利加告诉他的如何把控局势和信息的能力——哪怕只是赫尔穆特偶尔心血来潮的一点内容，尤西斯在之后都会认真思考并且付诸实践。
很快，尤西斯和戈提伯爵的正事就谈完了——最终拟定的初步协议维持不变。不过，尤西斯答应了戈提伯爵，这只是临时的计划，目的是为了给正规军一个交代，以及确实地稍微恢复一下克鲁琴州的经济发展——至于具体的细节，他会之后再谈。说是这么说，海利加实际上很清楚，这只是敷衍一下以戈提伯爵为代表的一些公都贵族们。更何况——他想到，在得知奥斯本宰相其实并没有死去这个事实之后，内战之后改革派力压贵族派占据上风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果那些贵族们真的觉得一旦内战结束，克鲁琴州放松军事管制之后，自己就依然能像之前一样作威作福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总之，尤西斯和戈提伯爵达成了初步协议——这件事情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海利加没有插手太多，而是基本上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尤西斯来办，现在看来情况是不错的。有了戈提伯爵回去安抚那些银行的高层的话，相信一段时间内也能够平息这次的事件了。
随后，尤西斯又和戈提伯爵稍微寒暄了两句，就留海利加和戈提伯爵两人在这里了。海利加依然是不紧不慢地喝着红茶，在等待着戈提伯爵先开口。
“我想……我大概能够猜得到。”戈提伯爵有些认命地苦笑——海利加和尤西斯的关系，他现在差不多也明白了。身为真正幕后推手的海利加才是主导尤西斯动作的人，因此尤西斯今天邀请他过来，恐怕也是因为在这之后才是重点——是海利加要求他这么做的。
虽然公爵袭击凯尔迪克这件事情早些时候被尤西斯动用手中的权力给压制了下去，因此没在公都的贵族们当中引起太大的反应，但是戈提伯爵实际上很清楚这件事情——因为被毁的凯尔迪克某种意义上也正是他本人最仰仗的商业中转基地。再加上在那之后那一点儿也不低调的巴利亚哈特大圣堂的哀悼仪式，基本上稍微有点消息渠道的贵族都能够猜到是怎么回事。
但是不管怎么说，虽然海利加主要是利用了赫尔穆特公爵犯下了愚蠢错误的这件事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但是单单能够注意到这一点并利用起来，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再加上尤西斯对于他目前这种几乎是毫不反抗的态度……再联想到自己和沃纳斯之间的那点私下矛盾，他哪能不知道海利加想要说什么呢？
“你倒是挺聪明的，伯爵阁下。”海利加冷淡地说道——这位戈提伯爵还真是个能屈能伸，审时度势的人。他之前迎合了赫尔穆特公爵的喜好，如今能够这么快转换过来心态追随尤西斯，也是让海利加感到有些意外的。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是这样的性格，他才能够成为贵族当中都首屈一指的商业大亨吧。
“是说……”
“我是说你选边站队的能力。”海利加似笑非笑，“嘛，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并不讨厌就是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尤西斯在之后应该会比较需要你这样位高权重的大贵族，来帮他处理一些必要的事件。”不论如何，这里都是贵族们的大本营之一——和掌权几十年的赫尔穆特以及早早开始为自己积攒威望和人脉的卢法斯不同，就算这段时间的进步和转变再怎么优秀，尤西斯也还是那个在大贵族们严重一点价值都没有的庶出的二公子。因此，那些仅次于公爵地位的大贵族们，对于尤西斯在内心里是并不怎么待见的。而如果他们能够看到戈提伯爵对尤西斯效忠的样子，或许之后就不会对尤西斯太过于冷淡和敷衍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我父亲和你之间的事，并不能这么算了。”话虽如此，海利加在言语上给戈提伯爵施加一定的压力，自然也是必要的，于是他这样说道，“我想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了，是我之前让尤西斯查察了巴利亚哈特的几个大贵族的资金流向……虽然你们大概以为是正规军的代表如此要求的吧？不管怎么说，有一点你们是否认不了的……那就是你们在各种商业活动中，犯下了许多实际上算是违法的融资集资行为……没错吧？”
“……”戈提伯爵沉默不语。确实，对此他是深深明白的……只是公爵本人一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还偶尔暗示他可以做得更加过火一点，但是现在时代已经变了——如果有海利加这个幕后黑手和正规军在背后撑腰的尤西斯想要借此清算一些大贵族，自己恐怕是很难反抗吧。不过，他想道——既然眼前的少年没有直接就让尤西斯那么做，而是在这里和自己谈论这些事情，那么就意味着他并不打算这么做。因此，他只是沉默着，等着海利加继续说下去。
“原本出于我们之间的恩怨以及一些别的事情……就算不把你彻底从公都的高层拉下马来，也得好好放放你的血，让你吃点苦头才是。不过嘛……”海利加也知道戈提伯爵的聪明——后者早就看出来了，这次的目标并不是他，“考虑到我和尤西斯的关系，为他留下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贵族也是有必要的。因此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一方面是因为你和赫尔穆特前公爵的关系相对来说较为亲密，因此真要说起来的话恐怕最方便合作，另一方面……我个人也有一个目的，想要稍稍借用一下你的影响力。看看这几个吧。”海利加把几份文件推给了戈提伯爵——在后者一脸疑惑的表情中又喝了口红茶。不过，此时的自己是没有什么选择的——因此只是稍作犹豫后，他就拿起了海利加给他的东西，翻看了起来。不久，他就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阿曼西亚伯爵……这……”他有些茫然，又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这样背叛赫尔穆特阁下……”
“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情，即便没有我的授意，也够得上把他送进公爵家的监狱了。”海利加说道——这自然是阿曼西亚伯爵让猎兵做假证这一事的相关证据，“不过嘛，让我决定最终猎杀目标是他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海利加早已经把佣人和管家给打发了出去——因此他没什么顾忌，“在那之前，我得问一句，你知道「DG教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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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提伯爵神情恍惚——比起刚才的那件事，眼下这件事情更是让他惊觉自己瞎了眼球。
否定女神，召唤恶魔的邪·教徒——掠夺各地儿童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甚至于，「乐园」那样的用于抓住各类权贵把柄的东西……阿曼西亚竟然和这样的东西有染？
诚然，对于他们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来说，有一些小毛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好色基本上是人类的通病了。即便是因为媒体们的口诛笔伐使得自己没有利用自己的贵族特权娶几位庶民侧室，但是他也不否认他同时和几名女性有暧昧关系——在他看来，这原本就是位高权重者的一种特权。
然而，如果把这样的手段用在儿童身上，毫无疑问是突破人类底线的行为——这一点，就连戈提伯爵也是深深了解的。他姑且还算个取向正常的男人，对于阿曼西亚伯爵这令人触目惊心的黑历史，也是震惊到说不出话。
“您想……让我做什么？”他轻轻问后者。
“我的目的也很简单……毁了他。各种意义上的。”海利加说道，“如果你能够帮我这个忙的话，我就保证，在你对强占了我父亲的那份财产进行足够的经济补偿和亲自登门的道歉，以及从此对尤西斯效忠之后，我就不拿这件事找你的麻烦。”
戈提伯爵肯定不会拒绝——他想。
龙裔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