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于心不忍

那屠夫输光了钱,回来还拿老婆撒气,简直就不是人。

而这赵氏,疼的紧紧拽着我的手,嘴里却还逞强,说是没事,坐一会儿便好了。

我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知道分娩有多凶险,于是坚持让灵乌去找产婆子,灵乌立刻出发,我则将赵氏扶回我今夜暂住的小屋里,让她躺在床上休息。

赵氏躺在床上,便一阵的翻腾,这种时候,我是无法替她缓解疼痛的,只能是抱着康宁站在一旁不住的同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大嫂,你忍耐一会儿,产婆子很快就来了。”我的话音刚落,羊水就从她的身下溢了出来。

她毕竟已经生过那么多孩子了,还算镇定,也没有因为疼痛而鬼哭狼嚎。

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人敲响了外头的院门,我知道是产婆子来了,连忙出去迎。

那产婆子看到我怀中抱着孩子,还以为是赵氏已经生了,还有些惊讶。

“婆婆,大嫂还在里头呢,羊水破了。”我把情况同她说了一番。

她点了点头,不过视线还朝着四周看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我随口问了一句。

“哦,方才请我来的小兄弟,转眼间怎么就不见了?这银钱不用这么多的。”产婆子说罢就将银元递还给了我三个,然后让我领着去了小屋里看赵氏。

赵氏躺在床上,咬着嘴唇,面色煞白。

产婆子褪下她的粗布裤子,仔细一检查,便说还早,今夜估摸是生不了的。

说罢,她很是自然的靠在床的一侧,打着哈欠。

如今已经是深夜,这产婆子也困倦的很,就歇下了。

我抱着康宁,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守着赵氏。

赵氏疼的一夜未眠,次日天才蒙蒙亮,她却挣扎着要起来熬粥,说是她男人一会儿醒了,吃不上早饭,没法出去干活儿。

“大嫂,我去,你都快生了,还是好好歇着吧。”我说完,就连忙出去,不过到厨房里搜罗了半晌,才发现米缸已经见底了。

一旁的灵乌直摇头,转身就出去弄了一袋小米,还有一包红糖回来。

熬好了粥,刚一摆上木桌,就又听到孩子的哭声,去孩子们住的屋里,把三个小姑娘领出来,先给她们吃了点东西。

那屠夫则是日上三竿了才起来,一起来就是骂骂咧咧的,我告诉他赵氏快生了,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吼了一声:“再生个赔钱货试试!”

说罢,坐下吃了一大碗粥,便出了家门。

我看着那屠夫不禁摇头,这男人太铁石心肠了。

几个孩子依旧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院子里玩儿,我则是端了粥,进屋给赵氏吃。

那产婆子则让她自己出去吃些,产婆子欢快的点头,出去院子里吃饭,我则是喂赵氏吃小米粥。

“这白米是碾哥吃的,姑娘你帮我蒸个地瓜就成。”对于这么一碗白粥,赵氏都舍不得吃。

“吃吧,吃了才有力气生孩子。”我说完,搅拌了一下,方才进来时,我还在粥里加了一些红糖。

赵氏也是真的饿了,推却了几次之后,端起粥碗,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最后把碗递还给我的时候,那碗就跟洗过的一般,粒米不剩干干净净的。

“我再去给你盛些。”我说着便端碗出去,她却大声喊着不用了,想必应该只是怕没米了,她家男人会吃不上饭。

而我,走到院子里,发现大海碗里的粥都没了,被那产婆子给喝的一滴不剩。

产婆子见我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说道:“呵呵呵,这年头,能吃上米面不容易,太香了。”

“我再去熬些,您一会儿多吃点。”我笑着伸出一只手,想收碗去洗。

“诶,姑娘我来吧,你抱着孩子不方便。”她说着,就麻利的将碗筷收拾了。

并且一边洗碗筷,还一边询问我同赵氏是什么关系,听到我说只是借宿的路人,她便开始说起了赵氏的闲话。

说是,她当了这么多年的产婆,这秦庄的孩子大都是由她亲手接生的,不过也就赵氏,肚皮不争气,一个劲儿的生赔钱货。

“这一胎,不用生,一看就是个丫头啊。”她说完,摇晃着脑袋,压低了声音说:“听说绝户碾已经在外头找了个刚死了男人的婆娘,想生个小子呢。”

“大嫂,她知道了么?”我问道。

产婆子点了点头:“能不知道么?这庄子才多大点地?这一胎若还是丫头,那绝户碾,估摸着就要跟那寡妇过去了。”

听到产婆子这么说,我不由的蹙起了眉头。

傍晚,屠夫也没有回来,而赵氏已经要生了,她的几个小闺女听到母亲痛苦的叫嚷,有些害怕的抓着我的裙角。

“别怕。”我摸了摸这些孩子的头,陪着她们坐在木椅上等着。

这赵氏生养过多次,又有产婆子帮忙,所以十分顺利,不到半个时辰,我就听到了一阵嘹亮的婴孩儿哭声,而我怀中的康宁,原本白嫩的面色,瞬间就变得黯淡无光,应该是最后一缕魂已经离开了。

“呜呜呜,呜呜呜!”

而就在这转瞬之间,我听到里头传来了赵氏的哭声,紧接着那产婆子就抱着一个婴孩出来了,在厨房里就给她洗漱了。

“又是个女儿,诶呦喂,她肚子不大,可孩子还长的挺白胖的。”产婆子将婴孩儿洗漱好,递了过来,我连忙伸出手抱住,发现自己手上抱着的两个孩子,除了头发外,长的一模一样,康宁和这新生的孩子就像双胞胎一般。

“我要去给她擦擦身。”产婆子拿着布就又进屋了。

“主子,快动手。”灵乌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替我抱过右手边的康宁。

而我看着这白胖的婴孩却有些恍惚:“灵乌,我要是收了她的魂,她就会死,对吧?”

灵乌一愣,望着我,良久才说:“这是自然的,可如今咱们为了救小主子,不是也没法子么?”

“可,她?”我看着这白胖的女婴,她粉嫩嫩的,还冲我动了动小嘴,好像误以为我是她的母亲了。

“主子,快动手吧。”灵乌催促道。

我掏出白瓷瓶,可孩子那黑漆漆的眸子望着我,天真无邪,可爱至极。

“姑娘这孩子受不得凉,你快抱进来。”屋内的产婆子冲着我喊了一声,我握着瓷瓶的手不由的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