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女婿岳母

秦凤仪在内心深处很是怜惜了一回自家岳父,想着岳父大人平日里何等威风霸气,竟然娶了这么一个傻老娘们儿。而且秦凤仪连当今皇帝陛下都一并给怜惜了。他后丈母娘能弄出这事,怨谁啊,还不是宫里皇后娘娘忽悠了他这傻后丈母娘。也不知皇后真傻还是假傻,这要是真傻,皇帝陛下也够可怜的,跟他岳父一样,妻运不行啊!要是假傻……秦凤仪的脑袋忽然就开了个窍,他一拍大腿道:“媳妇儿,不得了啊!我发现,皇后娘娘这招可真不傻呢!”

秦凤仪其实不懂什么大家族联姻的利益关系啥的,但就是民间娶妻纳小也得考虑一下女方的门第呀!秦凤仪对李镜道:“媳妇儿,这要是把二妹妹给大皇子做小,你家不算是皇帝老儿的亲家,却是把闺女押给了大皇子啊!”

李镜低声道:“小声点!”

“哎哟,我这才看出皇后娘娘的心眼儿啊,她心眼儿可真多啊!”秦凤仪小声感慨。“行了,知道就算了,别说出去。”

“我晓得。”别看秦凤仪并非出身官家,他现下也不晓得这些至高权力场的权力角逐,但秦家是经商的,秦凤仪能四年就把进士考出来,也绝不是个笨人呢。稍一思量这皇子侧室之事,秦凤仪就想对了思路。甚至,秦凤仪这思路比郡王府出身的后丈母娘更准确些,好吧,景川侯夫人小时候,家里还不是郡王府而是国公府,但她受的也是正经国公府的教育啊!结果,硬是不及秦凤仪这土鳖。秦凤仪一想就想到了要点上,给人家做小,名义上不是亲家,闺女却押给人家了,这多亏呀!

秦凤仪凭商贾之家的本能与新进探花的脑袋分析出来,这是个亏本的买卖,不能干啊!

李镜也很满意阿凤哥的智慧,想着阿凤哥就是囿于出身罢了,遇到这样的大事,比太太还明白呢。李镜的见识就比秦凤仪更加有条理,道:“皇后娘娘是算计得太精了!”想助大皇子立太子想疯了吧,妄想把侯府嫡女给大皇子做侧室!

这些话,李镜没有与秦凤仪说,并不是不想同秦凤仪讲,而是因为李镜看阿凤哥这样有悟性,想着阿凤哥定能自己悟出来的。

不过,现在秦凤仪连皇子这一阶层都没接触过,至于什么立太子的事,更是想都没想过的。

秦凤仪道:“你看你跟祖母发愁有什么用啊,要我说,既然不愿意给那什么大皇子做小老婆,倒不如赶紧把二妹妹的亲事定下来。二妹妹亲事一定,不就什么闲事都没有了吗。”

李镜道:“还是得跟父亲商议一二,二妹妹的亲事,总得父亲出面才好。”“哎呀,岳父大人每天衙门的事还忙不过来呢。何况这原就是你们两家说好的,请祖母出面,难道不一样?这就带上几样礼,叫上阿钦——哎哟,他可能去念书了。”要搁别的女婿,哪个好意思管岳父家这样的大事,可秦凤仪不一样,他天生没觉着岳父家是外人,直接就做主了,“你收拾收拾,换身出门穿的衣裳,咱俩陪着祖母也是一样的啊!过去桓公府,让桓公府赶紧过来下定。也不必说别的,只说大皇子选侧妃,咱们既然没这个心,就先把亲事定下来,只当避嫌。”

李镜素有决断,只是先时碍着继母,不愿意多嘴罢了。但就如同先时景川侯夫人不愿看到李镜下嫁盐商小子秦凤仪的道理一样,李镜出于对娘家家族利益的考虑,是非常不赞同二妹妹给大皇子做侧室的。既然秦凤仪也这样想,李镜越发拿稳了主意,应道:“这也好。”当即换了衣裳,二人过去与李老夫人商议了一番。

李老夫人主要是被这个蠢儿媳气着了,见孙女与孙女婿过来商量,仨人都不是磨叽的,当天就去了桓公府,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要提前递帖子的礼数了。李老夫人与桓国公夫人素有交情,俩老太太自己商量了,待景川侯回府,李老夫人已把二孙女的亲事定下来了。

李老夫人与景川侯道:“咱们家,富贵不缺。我想着,咱们母子都是一样的心,就把玉洁的亲事与桓国公府老夫人说了,原就是说好了的,如今阿镜亲事也定了,玉洁的亲事也正式定下来吧。你什么时候再同桓国公世子通个气就好。”

景川侯虽也被气得不轻,却半点儿不耽搁正事,当即道:“我已与桓国公世子提了,他也很愿意。”

李老夫人欣慰道:“这就好。”她难免又与儿子夸了秦凤仪几句,“别说,阿凤这孩子,小事上有些跳脱,大事却比世人都明白。”人家秦凤仪有什么出身啊,盐商出身,要搁常人身上,一听家里小姨子能给皇子做侧室,还不得高兴蒙了。秦凤仪就不一样,能看出来这事不能这样干。李老夫人夸赞道:“这孩子,有眼光。”

景川侯一向要面子,问道:“这事怎么叫那小子知道了?”李老夫人道:“阿镜与他说的吧。”

景川侯心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叫女婿知道有这么个没心计的傻丈母娘,他这个岳丈脸上岂不无光?

不过,女婿能知轻重,景川侯倒也欣慰。

景川侯动了大怒,好些天住在书斋。景川侯夫人原是装病,结果丈夫不回来,婆婆也怪她,可她也没有应下皇后的话啊,只说回家商量,现在却弄得两头不是人。心里不好过,再加上失了颜面,景川侯夫人一着急,就真病了。

秦太太听说后,问儿子:“听说你岳母身上不大舒坦,要不要备些药材,过去看看?”秦凤仪道:“她那是装的,没事儿。”

“好端端的为什么装病?”秦太太问。

秦凤仪就把岳母干的傻事说了。秦太太不愧与景川侯夫人是亲家,当即两眼放光道:“给皇子当媳妇儿,那还不好啊!”

“又不是正经媳妇儿,是小老婆。”“小老婆也体面啊!”

“有什么体面的,我家二小姨子原定了国公府的亲事,那可是做大老婆的。”

总之,秦太太觉着怪可惜的,还与儿子道:“这给皇子做小老婆,生下的孩子可就是皇孙呢。”

“哎哟,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自己做大这才好。自己过得憋屈,别说生下皇孙了,就算是龙孙又有什么用?”秦凤仪还叮嘱他娘,“你可别往外说啊,我岳父最要面子了。”

“我岂是那样多嘴的人?”秦太太道,“既这般,我就不去瞧你岳母了。”“别去了,正养脸呢。”

“你岳父不会是揍你岳母了吧?”“不知道。”

秦太太还叮嘱儿子道:“两口子赌气,你岳父估计心情不大好,你在他跟前说话时也要小心着些。”

“我晓得。”

秦凤仪原以为后丈母娘装病,直到看俩小舅子、俩小姨子都在家侍疾了,这才晓得,后丈母娘是真病了。

秦凤仪忙让他娘带着礼物过去走了个过场,私下还问媳妇儿:“怎么真病了啊?”李镜道:“说是心情郁结,又受了风寒。”

秦凤仪也跟着瞧了一回,说实在的,这后丈母娘一向不大喜欢他,他对后丈母娘也就那样,生病不生病的,秦凤仪也不大关心。秦凤仪见媳妇儿跟崔氏嫂子还在忙着准备二小姨子定亲的事,问道:“丈母娘这样病着,那亲家来了怎么办啊?”这儿女定亲,双方父母可是要出面的。

李镜淡定道:“正因太太病着,二妹妹才要早些定亲,也算是给太太冲喜了。”

秦凤仪真是服了岳父家强悍的行事风格,估计这后丈母娘即便这会儿亡故了,二小姨子与国公府的亲事也得先定下来。秦凤仪索性留在岳父家,看是否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一会儿,李钦过来找长姐商量着,怎么劝劝他爹,好叫两人和好。李钦虽弄不大清楚这里头的事,也猜到是父母亲闹别扭了。

李钦原是想找大哥李钊商量的,可李钊天天出去当差,没空闲,李钦就来找李镜商量了。秦凤仪现下不用念书,他又是啥事都要插一脚的脾气,于是对李钦道:“先叫丈母娘跟岳父赔个不是,岳父原谅了她,不就好了。”李钦正为此事愁得慌,问:“到底是为什么呀?”

“你还不知道哪……”秦凤仪刚要说,李镜忙拦住他道:“阿钦还小,别跟阿钦说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

“小什么,今年都十七了吧,眼瞅就要娶媳妇儿了。”秦凤仪直接与李钦说了后丈母娘办的那昏头事,又道,“你说说,二妹妹是不是她亲生的啊,看丈母娘给她寻的这是什么亲事,叫她给大皇子做小?这能怪岳父生气吗?你要是有亲闺女,你能叫自己的亲闺女给人做小啊?岳父没揍她一顿就是好的,她还病起来了!哼!”

可能是秦凤仪口气太过理所当然,李钦直接就被秦凤仪带到“做小”这上头来了。李钦的脸都涨红了,要是他娘没病着,他非找他娘说一说不可!他家可不是什么没落侯府啊,他家是世袭侯爵,二妹妹正经嫡出,给皇子做正室也做得的,怎么可以去做小?不得不说,李钦也很是不能理解他娘怎么会支持这样的亲事,何况二妹妹与桓公府可是早就口头定下亲事了啊!

李钦气了一回,又不能现在去找他娘质问,站起身又颓然坐下,长叹一声:“娘也忒糊涂了。”

“所以我说,叫她去给岳父赔个不是。”“可娘现在正病着呢。”李钦终归还是个孝子。“谁叫她开始装病了,你去跟她说,叫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先去赔不是。难道她办了错事,病一病,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了?”秦凤仪可是一点儿也不同情后丈母娘。秦凤仪给出了主意,李钦却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秦凤仪顿时来了精神,毛遂自荐道:“要不,我替你去说?”

李镜不愿让阿凤哥去得罪继母,刚要拦着,李钦却是一脸乞求地看向大姐,李镜只好道:“你姐夫是个莽撞人,只怕太太不知你姐夫的好意。”

李钦正色道:“无论如何,我心里是感念姐夫的。”

秦凤仪一派正直无私的模样,对姐弟二人道:“放心吧,我就是做个恶人,也是为了家里好啊!”说罢,一掸衣袍,他慷慨就义般就地去见后丈母娘啦。

秦凤仪进到屋里,把人都打发了,坐到后丈母娘床边,望着后丈母娘那憔悴的小脸儿,心里那叫一个小人得志呀,心说:叫你以前瞧不起我,势利眼,你也有今天啊!该!真是活该!这就是报应啊!叫我看笑话了吧!

要说这世上,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像这种女婿劝后丈母娘的事,估计在整个京城都是件稀罕事。

而这样的稀罕事,非秦凤仪这种个性奇特的稀罕女婿是做不出来的。

秦凤仪先瞧着后丈母娘那憔悴的小脸儿心中狂喜了一阵子,然后,他就毫不委婉地说:“你要是还想要我岳父这个男人,你就赶紧起来去赔个不是。我跟你明说了吧,岳父这回可是动了真火气,你再这么病下去,形势可就不妙了啊!”

景川侯夫人一向不喜欢秦凤仪,纵使秦凤仪中了探花,景川侯夫人无非觉着侯府的面子保住了,新科探花配侯府嫡女,勉强也说得过去。但她仍是不怎么看得上秦凤仪,更何况秦凤仪竟敢对她说出这样放肆的话。果然是盐商出身的放肆小子!

“来人!来人!”她心想,先把这小子给我撵出去。

谁知,景川侯夫人喊了两嗓子,硬是没人应。秦凤仪就告诉她:“你喊吧,你喊吧,你喊破嗓子也没有人应。实话对你说吧,我早把人都打发出去了。”

景川侯夫人被他气得眼前一黑,好险没昏过去。

秦凤仪还落井下石道:“看,不喊了,这又开始装病了。你就病吧,你就病吧。我跟你说吧,自从知道你做的那些个事,一见你这脸还好好儿的,我都替你庆幸,你可真命好,嫁了我岳父这样的男人。他虽然脾气不好,却没揍你!你要是遇着个爱动手的,就你干的这事儿,非揍你个烂羊头不可,还容你躺床上?哎哟,儿子闺女这么服侍你!就看二妹妹这么伺候你,你平日里也拿她当个亲闺女待的,可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啊!”

“混账东西!谁说我阿洁不是亲生的了!”景川侯夫人一下子就急了,腾地坐了起来,俩眼珠子冒火地瞪着秦凤仪。

秦凤仪焉能怕她,手指一戳,就又把后丈母娘戳回枕头上躺着了,嘴里还颇为气人地斥道:“笨,刚才就试试你,原本我觉着你打算把二妹妹弄去做小,还以为她不是你亲生的呢。可看你这样,我是真信了,二妹妹真是你亲生的。我说丈母娘,二妹妹是你亲闺女,你干吗要叫闺女去做小啊?”

“你个没见识的小子懂什么,这是皇子侧妃,也是正四品诰命!”

“啧啧啧,你这两只眼啊,就盯着诰命了吧!”秦凤仪道,“小老婆是那么好当的?你自己做大老婆做得舒坦,岳父也没弄俩小老婆来站你跟前,你当小老婆是什么好事啊!大的坐着,小的站着;大的躺着,小的跪着。别说什么二妹妹和小郡主是表姐妹,就凭小郡主那性子,在扬州时我就见过,她可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强的!二妹妹敢跟她抢男人,你这真是给二妹妹挑了个好火坑啊!

“你也甭想什么龙子龙孙的事了,我有个朋友,庶出长子。知道他娘怎么生他的不?他嫡母死活生不出来,他娘是他嫡母的丫鬟,嫡母以为自己不能生养,就让丫鬟生了。结果,他娘生了他,他嫡母接着生下了好几个嫡子。我那朋友,自小受尽嫡母刻薄,他娘更是早早就过世了。你摸自己的心想一想,你那个郡主侄女,是能容人的性子不?你要是亲娘,你再想一想,凭二妹妹这性子,别说她是做小,就是做大,她争得过小郡主吗?”

景川侯夫人道:“她们本就是表姐妹,为何要争?好生生地做姐妹,难道不好?你个没见识的小子,你懂个甚!”

秦凤仪笑嘻嘻地道:“我是不懂,要不,找个你舅家的表妹,给岳父说成二房,看你们能不能亲姐妹一般相处吧。”

景川侯夫人抓起枕边的一个安神药包就砸了过去,秦凤仪笑嘻嘻地抓在手里,道:“您这么一只病老虎,就暂且收了威风吧。”

景川侯夫人气得只想吐血。

秦凤仪继续道:“搁自己这儿你就受不了了,你想一想二妹妹吧。你这当真是亲娘做了件后娘都做不出的事啊!后娘做这事都得怕挨骂,你这亲娘做了,人家也只得说二妹妹命苦啦。”

“你赶紧给我滚出去!”景川侯夫人忍无可忍。

“我才不滚呢。你以为你现在说话还跟以前似的好使啊!”秦凤仪非但不滚,还从手边的果碟里挑了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把景川侯夫人气得直翻白眼。

秦凤仪边吃苹果边问她:“皇后娘娘到底怎么跟你说的啊,你就这么昏头昏脑地应她了?”

“谁说我应了?我没应!我说回来商量的……”她分明没应,却是个个都怪她。景川侯夫人也算是从小娇养长大的,嫁给景川侯做继室后,丈夫能干、婆婆宽容,纵是与继子继女关系一般,她也没遇到什么波澜,所以也没啥心眼,一下子把实话对秦凤仪说出来了。

秦凤仪不解道:“你都没应,那岳父发什么火啊?”

是啊!景川侯夫人也不明白啊,她眼泪唰地就下来了。秦凤仪忙道:“有事说事,哭什么呀?”他一向对女人很温柔,虽则后丈母娘年纪大了些,也不讨喜,但终归也算个女人。秦凤仪还拿出自己的帕子来给她擦泪。景川侯夫人给他扔了出去,用自己的帕子擦。秦凤仪收起帕子,也不同情她了:“遇到点事,不是装病,就是哭哭啼啼,你咋这么没用啊!”

“我没用,也不用你个混账小子管!”“我是不想管,要只是看着你,我管你死活呢。小舅子小姨子都为你担心呢,我是看他们的面子才来劝劝你。”秦凤仪道,“你还昏着头呢,觉着这是小事,你以为使个小性子、装个病,岳父就不同你计较了?你要这样想,那就病去吧。真到什么时候岳父给你娶个妹妹回来,我看,你这病就好了。”

“侯爷才不是那样的人。”“哎哟,那我问你,你病这些日子,他可来看过你?”景川侯夫人不吭声了。

秦凤仪道:“你说你没应下那昏头事,可你要是好声好气地叫岳父拿主意,岳父能恼你到这般田地?你不说我也猜着了,你定是赞同这事的,是不是?”

说到这儿,秦凤仪心下一动,试探地问:“你不会在皇后跟前直接把这事应了吧?”“没有。我说了要回来商量的。”

“这还好。”秦凤仪感慨,“难怪你没挨揍呢,你要是真敢应,我估计岳父真敢揍你!”一个苹果吃完,秦凤仪又拿了个枇杷,一面剥着枇杷皮,一面道,“我就先跟你讲讲妇德吧。”

景川侯夫人简直气得眼前发黑,恨不能自己昏死过去,也不用受这小子的羞辱。秦凤仪才不管这婆娘死活,叨叨开了:“以后你做事,先想想你现在的身份。什么郡王府出身、皇后的妹妹、郡王的闺女,这些都不是你的身份!你的身份是景川侯夫人!”

秦凤仪一脸正色,沉声道:“你儿子姓李,你闺女姓李,你现在活着,人家叫你李平氏,等你哪天死了,埋的也是李家祖坟!真个昏头,你做事,想过你丈夫没?我岳父多疼孩子啊,把二小姨子当宝贝一样,你却把他的宝贝弄去给人家做小,岳父不生气才怪!”

“阿洁一样是我的心肝儿。”

“你疼得不是地方啊,丈母娘。”秦凤仪感慨,“岳父疼孩子,是把孩子往平顺的地方放;你疼孩子,是把二小姨子往悬崖上放。你俩意见不一致,知道该听谁的不?你一妇道人家老娘们儿,难道不该听老爷们儿的?”

“我哪里不听他的。”“你要是真心听,事事依着岳父的心,岳父会恼你?”秦凤仪咬一口枇杷,恐吓后丈母娘道,“我说,岳父现下恼你,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不?岳父的心思喜恶,你竟是不知道的?天哪,夫妻之间竟然心无灵犀,丈母娘,你危险了啊!”

“你少吓我,你怎知我跟侯爷心无灵犀?”“你们要心有灵犀,你就犯不了这样的大错啊!”

秦凤仪三两口吃了个枇杷,一面继续剥下一个,一面问:“你到底想不想跟岳父和好?你要是想,我帮你想想法子,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我就让岳父再寻个知心人,也是一样的。”

“你敢!”景川侯夫人要不是此刻身体虚弱,真能生吃了秦凤仪。“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你亲女婿,你也不是我亲丈母娘。再说,你以前一千个看不上我,还经常拿小眼睛鄙视我,当我不知道啊!我跟岳父关系多好啊,你不心疼他,还不准我做女婿的心疼老丈人吗?我们扬州,专产瘦马,你再没个消停,我就寻俩瘦马来给岳父消遣。你放心吧,正室还是你的,她俩做个通房丫头就行,服侍服侍起居啦,哄哄岳父开心啦……”话还没说完,景川侯夫人两眼一翻,竟被秦凤仪气晕了过去。

秦凤仪四下扫扫,庆幸没人,端起手边半冷的茶,对着后丈母娘的憔悴小脸儿连喷三口,总算把后丈母娘给喷醒了。秦凤仪给她擦擦脸,还说风凉话呢:“我说说你就气成这样,到时看在眼里,才叫扎在心里呢。你看这些不入流没名分的女人都这样,换了小郡主看正经有名分的侧室是个什么心情?”

景川侯夫人喘过一口气,道:“行了,你给我闭嘴吧!”这小子再不闭嘴,她就真被这小子气死了!

“我说你真明白了?”“滚……”

“真明白了?”秦凤仪一张俊脸丝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表情,“你要不说个明白,我就不走。”

景川侯夫人有气无力地说:“我求求你了,你赶紧滚吧,我真明白了,行了吧?”“先说个期限,什么时候把岳父哄回来?你哄不回岳父,我就去称银子给岳父买瘦马了啊!”

景川侯夫人忍着吐血道:“三天,三天!”“行,三天之内,你要是不行,就别怪我这做后女婿的不恭敬了啊!”秦凤仪走时还把一碟子枇杷给带走了。

秦凤仪是怎么劝的,谁都不晓得。

但李钦见他爹娘和好,很是郑重地谢了一回大姐夫。

秦凤仪挺着胸脯表示,这些都是大公无私的大姐夫应该做的。不过,这后丈母娘说三天,还真在三天之内把岳父给搞定了,秦凤仪抖着腿心里暗道,半老徐娘,还挺有功力。

景川侯夫人一好,二姑娘定亲的日子也到了。李老夫人还对以平世子夫人为首的平家几位舅太太说呢:“这冲喜果然是有用的。”

平世子夫人笑道:“是啊,咱们玉洁的好日子,二妹妹心里一高兴,什么病都没了。”秦凤仪还跟着道:“是啊是啊!”都是他的功劳啊,要不这后丈母娘还病着呢。眼见后丈母娘脸色有些难看,秦凤仪不由得心里暗乐,就听岳父大人道:“凤仪,去看看桓公府的人到了没。”

秦凤仪道:“没呢,要是到了,有人进来回禀呢。”“那你就去瞧着些。”

秦凤仪刚要反驳几句,却见岳父不大和善地盯着自己,秦凤仪一向识时务,只好道:“好吧好吧,真是个喜新厌旧的,眼瞅有新女婿,就不拿我当个宝了。”

秦凤仪被打发出去帮着跑腿,景川侯递给妻子一个安抚的眼色。景川侯夫人想着,这是亲闺女大好的日子,不与这小子一般计较便是。

李镜心中却有些不乐意,阿凤哥当初还不都是好心嘛,真是好心没好报。父亲也是,就知道偏着太太。

景川侯的确是回了主院,但同时,他也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把他那笨媳妇儿“劝”明白的,一想到这浑小子说的那些浑话,什么买瘦马啥的,景川侯就满肚子要教训人的冲动。

这放肆小子!

秦凤仪早就一路跑到门房去了,他是个没架子的人,同谁都关系好,再加上为人大方,门房一直对这位大姑爷热情得不得了。见秦凤仪来了,门房还说:“大姑爷怎么过来了,您有事,知会小的一声就是。”

秦凤仪四下瞅瞅,见大门外头也是特意扫过的,当下整了整衣襟,道:“我岳父——你们侯爷,那偏心眼儿的叫我过来迎他二女婿呢。”

门房闻言,笑道:“看您说的,您可是咱们府上大姑爷。”

秦凤仪干脆去门房里坐着了,门房小厮连忙用新茶盏沏了新茶,又端来茶点,秦凤仪就与小厮们在一起胡扯打发时间。秦凤仪问道:“我当初过来定亲的时候,家门口也没这么正式打扫吧?”

门房甲笑道:“那哪儿能呢,您过来定亲的那天,侯爷一大早就起来了,还特意出门检查了一回,门口就叫咱们足足扫了五遍!”

门房乙也说:“是啊,您可是咱们府上大姑爷,就是我们做奴才的,对大姑爷您也是满心敬重。”

“可不是嘛。”门房丙道,“再说,就大姑爷您这风采,寻常人也比不得您啊!”秦凤仪听了奉承,高兴起来,笑嘻嘻道:“还算你们有眼光。”

几人正说着话呢,桓公府的人就到了,秦凤仪放下茶盏,起身就出去了。门房小厮就有腿快的进去回禀,桓国公世子与世子夫人原想着该是景川侯夫妻出来相迎,不料竟是秦探花早早地立在门前。秦凤仪也不等他岳父等一干人,先笑眯眯地上前作揖见礼,笑道:“我岳父早就等着呢,还特意遣我先来迎接。我说他喜新厌旧,还不承认。世子和夫人可得给我评评理。”

桓国公世子笑着对小儿子道:“阿衡你以后就要跟你大姐夫学才是,就得像你大姐夫这样,才讨岳父喜欢。”

桓衡今日定亲,也是满脸欢喜,笑着对秦凤仪拱手道:“秦大哥。”世子夫人在一旁笑道:“该叫大姐夫才是。”

“就是就是。”秦凤仪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为这大女婿的名分足足奋发了四年啊,阿衡你赶紧改口,一会儿我传授你些讨好岳父的秘诀,以后你也好讨岳父岳母高兴啊!”

景川侯夫妇带着儿子们出来时,秦凤仪已经跟桓家人说得热火朝天了。

两家亲家一见面,自然又有一番喜庆,桓世子夫人还尤其问候了一回亲家母的身体,景川侯夫人笑道:“我这人,一忙就琐碎,可到了正日子,一高兴,就什么都好了。”见女婿也是一表人才,景川侯夫人也是眉眼弯弯,心下很是喜欢。

这定亲,主要就是女方摆酒,秦凤仪因是大女婿,侯府贵客,景川侯甭看对这个女婿各种使唤,却是特意将秦凤仪安排在首席,让他帮着陪客。

秦凤仪道:“岳父、桓叔,你俩得先干一个啊!京城这么些人家,独你俩做了亲家,这得多大的缘分啊。以后,二妹妹就是桓叔的儿媳妇儿了。桓叔,你不要当她是儿媳妇儿,当她是亲闺女就成了!亲闺女不能在你身边孝顺你一辈子,因为闺女得嫁人,儿媳妇儿会孝顺你的。我岳父可疼二妹妹了,心里舍不得啊!您可得好生同我岳父喝一杯。”

秦凤仪又道:“岳父你虽是舍不得,可看看我恒叔这样的人家、阿衡这样的人品,又同是在京城住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您不是少个闺女,您是从此以后多了个儿子啊!”

景川侯笑道:“听这小子这么说,桓兄,咱们是得干一杯。”俩人吃了一盏。

桓家老大桓御给弟弟使个眼色,桓衡见岳父杯中酒干了,连忙给岳父斟上,自己也举杯道:“岳父,小婿嘴拙,不会说别个巧话,从此以后,您就看我表现吧。”桓衡并不是家族爵位继承人,这门亲事,当真是极不错的了。桓衡自己心里也喜欢,自然也知道在老丈人跟前表现一二。

景川侯笑道:“好。”吃了女婿敬的这杯酒。

气氛活跃开了,本就是喜事,自然说话也随和了起来。

桓御对秦凤仪道:“先时我还说让阿钊帮我引荐阿凤你,不想倒省了引荐。来,阿凤,我对你慕名久矣,咱们干一杯。”

秦凤仪道:“喝酒是喝酒,桓大哥,我可不断袖啊!”

柏御险些噎着,秦凤仪哈哈笑道:“开玩笑呢。还是头一回有男人跟我说慕名我久矣。要是个女人跟我这般说,我就不奇怪啦。”

李钊忙给这个妹夫打圆场:“阿凤就是爱说笑。”

柏御道:“也不全是玩笑,阿凤的姿容,是得小心着些。今年会试特别严,为检查考生有无夹带,一进贡院,要求考生先洗澡。我听说,阿凤你一洗澡,好些个考生喷鼻血都喷晕过去了,是不是真的?”

“晕没晕我不晓得,不过有个傻瓜,我都洗好穿衣裳了,他还在那儿喷鼻血呢。”秦凤仪笑着夹了个焦炸丸子道,“那傻瓜,后来我中了探花,他还到处说我这探花来路不正,这不是作死吗,我可是陛下钦点的探花。刚开始我根本没在前十名里,陛下看我好,点我做探花。”

这事在景川侯府当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桓国公府还真不大晓得。景川侯也不知道秦凤仪这嘴就是个漏勺,咋这么不严实呢!只听桓世子道:“可见世侄你自有奇遇。”

“是啊,就是陛下看我好,看我生得好看。连太后娘娘听说我生得貌美,还把我叫宫里去了呢。”随后,秦凤仪第一千零一回地臭显摆了他在太后宫里吃狮子头的事,接着道,“我觉着,我跟陛下和太后都挺投缘的。”

柏御感慨道:“阿凤你果然是有大机缘的人呢。”

“我也这样觉着。”别人一夸,秦凤仪越发来劲,“我们扬州城最有名的李瞎子给我算命,就说我是个贵命。你看,我本来是个纨绔,突然间就做了个梦,梦到了阿镜,然后,一个月内,我们就在扬州城相遇了。哎,要不是遇着阿镜,我就不能来京城提亲,要不是来京城提亲,也不能见着我岳父,要不是见着我岳父,我哪里知道自己有考探花的本事呢。说来,我岳父眼光才是一流好,他老人家早就看出我能考探花。当初他给我提的俩条件,把我逼得险些出家做了和尚。如今想想,多亏他老人家啊!岳父,我敬你一杯。”

景川侯心说:就你这些废话,当真不值一盏,可不喝怕你没面子,就吃了一盏。

喝罢酒,秦凤仪又对桓衡道:“阿衡兄弟,来,咱们也干一杯。我媳妇儿与你媳妇儿是亲姐妹,咱俩以后就是亲兄弟了。以往咱俩虽说不大熟,但岳父的眼光再错不了的,来,喝一个。”

秦凤仪这人吧,不靠谱时是真不靠谱,但偶尔办的事又很有水平。他一点儿不端着什么探花郎、大姐夫的架子,主动与桓衡说话吃酒,景川侯嘴上不说,心下却很满意,觉着大女婿就该有这种风范才是。

定亲的大喜日子,两家人都很欢喜,桓家人更是尽兴而归。

秦凤仪也觉着自己表现得不错,第二天就又欢欢喜喜地来了,他特意等了岳父落衙回家,一副邀功模样,笑嘻嘻道:“岳父,昨天我表现得如何?”

有这样直接问的吗?“再好,你这样一问也就寻常了。”

“那就是还不错。”秦凤仪依旧笑嘻嘻地道,“岳父,我有事与你商量。”

二女儿刚定亲,景川侯看着大女婿心情亦不错,示意秦凤仪只管说。秦凤仪就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庶吉士不都要住进翰林院吗,秦凤仪不愿意住宿,想着跟岳父走个后门,看可否回家住。

景川侯的脸当时就黑了。

不但后门没有走成,秦凤仪当天都没敢留在侯府吃晚饭,就吓得一溜烟儿跑回家去了。

景川侯夫人不愧是后丈母娘,私下还跟着添油加醋、火上浇油:“阿凤这孩子,侯爷可得好生说说他。这怎么成呢,就是阿钊当年,也是去翰林院住了一年呢。”

景川侯也是给气得手心发痒,心想这小子真是有点儿成绩就翘尾巴,没人鞭策立马就不知上进了,真是个天生欠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