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同上京城

秦凤仪是不懂什么叫先发制人的策略,他就知道一个道理,声势不能弱!要是在景川侯府下人面前都被压下一头去,不要说届时见了岳父如何,便是秦凤仪都瞧不起自己。有理没理的,反正他先声夺人,把陈管事给呛得没了话说!

李钊见陈管事给秦凤仪噎得只恨不得晕过去,倘是个道学,得说秦凤仪无礼了,毕竟陈管事是奉景川侯命而来的,他代表的就是景川侯。可李钊是何等出身,他出身侯府嫡长,自幼见多了这些狐假虎威、拿腔作势的管事下人,都是难缠的!今见秦凤仪竟能把他爹派的人给压下去,李钊心下微微颔首,顺势打发陈管事下去养伤了。

是的,陈管事不只是脸上脖子上的伤,赵捕头是秦凤仪的熟人,又收了秦凤仪的银子,把人带回去将事一禀,这些“意图绑架城中富户”的绑匪,先挨了顿杀威棒。李家人过去捞人的时候,这杀威棒已是打完了,陈管事现在,自己都走不得路,全靠人搀扶着。

陈管事下去养伤了,秦凤仪有些傻眼,愣愣地问李钊:“大哥,你和阿镜真要回京城啊?”

李钊倒是镇定,早料到此事,道:“早晚要回的,何况,阿镜出嫁,也不能在扬州。”秦凤仪挠挠头,起身道:“那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我随你们一道去京城,好与岳父提亲。”

李钊看他热炭团一样的心,又想着,秦凤仪是个实心的莽撞人,遂与他道:“我与阿镜先回去,待事情妥了,再给你来信,你再去。”

秦凤仪如何放心,道:“这怎么成?要是我不去,万一岳父挑理,说我不亲自上门提亲,说我心不诚,可如何是好?再者说了,还没经岳父相看,想来岳父也难许亲。”说着,秦凤仪复打起精神来,自信满满道,“何况,凭我的相貌,哪里会有人不愿意啊!岳父是没见过我,才闹个别扭,待见着我,一准儿就愿意啦!”

李钊心说:我爹见着你,没准儿先把你揍成个大猪头!

秦凤仪又进去与李镜说了一会儿话,让李镜不要担心,他就先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去京城。

秦凤仪回家,正赶上扬州城的父母官章知府来了,这可是贵客。秦凤仪连忙给章知府见了礼,笑道:“知府大人亲临,小侄给您请安了。”

章知府道:“我正有事寻你。”

秦老爷代问:“阿凤,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将景川侯府的下人当绑匪给送衙门去了?”秦凤仪没想到章知府是为这事来的,章知府官声很不错,人品相貌也很是出众,为人亦佳,起码只拿分内的,并不是那等贪鄙无度之人。

秦凤仪笑道:“这事啊,说来都是误会。大人知道我与李姑娘亲事的事吗?”

章知府点头道:“刚听你爹说了。”说来,章知府真是人自府衙坐,祸从天上来。也不一定是祸,就是有人到衙门报案,说街上一群人殴打凤凰公子,章知府便着赵捕头带人过去,也把人捉了回来。秦凤仪口口声声说是绑匪,后来又有李家人拿着景川侯府的帖子来提人,说是景川侯府的下人。章知府不过三十出头,便当了扬州知府,可见其为人才干。他虽则现下在扬州为官,但并不愿意得罪京城侯府,何况,景川侯府权势颇盛。这事,打发幕僚来只怕问不明白,章知府便亲自过来秦家一趟。

只是不想,这秦家当真是有本领,竟攀上了景川侯府!只是,既是姻亲,景川侯如何又会着人来打姑爷?

章知府先恭喜了秦凤仪。秦凤仪笑道:“届时还要请大人过来家中吃凤仪的喜酒才好。”然后他就说了这事,道:“都是一场误会,那起子糊涂东西没把事情闹清楚。是这样,我与李姑娘缘定三生,咱们扬州不是离着京城远吗?李姑娘是与我大舅兄过来扬州的。

这亲事,已征得我大舅兄的同意。我也请了方阁老和珍舅舅,就是平御史做媒人。毕竟是李姑娘的终身大事,大舅兄给我岳家去了信。我岳父接着信一看,想着,这谁家无名小子,竟敢求娶我的掌上明珠?因未见我上门提亲,想是有些气恼,便打发管事来扬州。那管事,且没个眼力,大人您想想,岳父未见我人品相貌,眼下自然有些着恼,可这说来,不过是我们自家人的事。这管事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竟真猪油蒙了心地当街要打我。我如何认得他呢?他这来了扬州,连我大舅兄也没见着。我早上骑马去我大舅兄那里商量事,好端端走在路上,一群人夹棍带棒地要对我不利,可不就把他们误认为绑匪了,以为他们要绑架我呢。”

“就是这么桩事。我正说回家收拾东西,过几天随我大舅兄一同北上,亲去与岳父提亲。”秦凤仪笑吟吟地把这事按自己的理解说了一遍。

章知府何等心思玲珑之人,纵秦凤仪粉饰太平,章知府也听出来了,这亲事,怕是李家姑娘愿意,侯爷不愿。不过,章知府对秦凤仪亦是刮目相看,这小子只是生得好,不承想竟能入侯府千金的眼。章知府笑道:“既是你们自家事,我就不管了。你以后,别总把人往衙门送,伤和气。就譬如这事,倘叫你岳家知道,岂不恼?”

秦凤仪笑道:“我岳父也是,便是打发人过来,也打发个明白的,打发这么个二五眼来。我是没见着他,我见着他,还得埋怨他一二。”

秦老爷轻斥:“这叫什么话,知府大人还不是好意提点你。”

“我晓得大人好意。”秦凤仪感慨道,“就是这娶媳妇,要是遇到个刁岳父,可真够叫人头疼的。”说着,他还眉眼活络地露出个苦恼样来。

章知府年纪尚轻,给秦凤仪逗笑了,反正是在扬州城,他说话也随性了些。章知府笑道:“你这还没见着侯爷,你要是见着他,断不敢再说这等放肆之话。”

秦凤仪连忙打听:“怎么说,我岳父不好说话?”

章知府笑道:“要好说话,还能着人过来教训你?”说着,他大笑起身,道,“凤仪,我就等着吃你喜酒啦。”

“一准儿一准儿。”秦家父子起身相送。章知府道:“凤仪送送我罢了。”

秦凤仪送章知府出门,一路打听他岳父的名声,章知府偏生不说,把秦凤仪急得够呛,章知府笑着上轿,道:“你去了京城,自然知晓。”一落轿帘,大笑离去。

秦凤仪心说:这知府大人可真是促狭,就爱看人笑话。

待得他回家,他爹、他娘都问起他早上打人之事,秦凤仪如实与父母说了,他想到陈管事的歪脖儿样就好笑:“爹、娘,你们是没瞧见,那狗腿子,叫人打成个歪脖子,可笑死我了。”

也就秦凤仪还有心情笑,他爹、他娘皆愁得不行,心下都想,看来,李家是非常不乐意这门亲事。

秦凤仪笑了一会儿,又说了收拾行李与大舅兄、媳妇一道去京城提亲之事。秦家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亲事落儿子头上,这亲事,再如何艰难,秦家也要抓住的。秦太太道:“让你爹与你一道去。”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父子二人,总能多个拿主意的。

秦凤仪却道:“不必,这一去,必得岳父为难。娘,你看我岳父这刁样,还打发人来揍我!定是个难缠的!爹你跟我去,家里就剩我娘一人不说,有你在身边,我也放不开手脚。你放心吧,我自有法子叫岳父点头!待我这里差不多了,爹你再去,这样,亲家间好说话。不然,倘先撕破脸,纵使咱家愿意低头,岳家那里怕也觉着面子上过不去。”

秦老爷那叫一千一万个不放心,道:“你一人去,成吗?”“如何不成,带上咱家的大管事,再配几个忠心的侍卫。就我这相貌,谁不愿意将女儿嫁我?除非我岳父是个瞎子!”秦凤仪这自信心爆棚的程度,秦老爷都没法儿说,还是提醒儿子:“那京城地界儿,许多人家不讲究人品相貌,只看门第。”

“咱家也是官宦门第啊,爹你身上不是还有五品同知衔吗?”看他家,要官宦就官宦,啥都有!秦凤仪不觉着自己是纯粹的商贾子弟,他爹明明也是官身!

反正,秦凤仪是自信得不得了,认为只要自己亲自北上,不是瞎子的岳父定能将阿镜妹妹许给他!纵然岳父是个瞎子,他也有法子叫岳父重见光明!

秦凤仪在家又一向是个说了算的,总之,这事他便定下来了:他一个人随着大舅兄、媳妇北上,亲自向半瞎的岳父提亲去!

秦凤仪这里自信满满地收拾行李,扬州城向来没什么秘密,不过半晌,景川侯府亲着下人棒打毛脚女婿凤凰公子的事就在城里传开了!

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反应是这样的:哎呀!凤凰公子的亲事定啦!还是景川侯府!

这啥侯府啊!

如与秦凤仪有些小嫌隙的方灏,反应是这样的:该打,打得好!与方灏心有灵犀的小郡主多问了句:打死没?打死了活该!

像方悦等人,则是哭笑不得,同方阁老说到此事,方阁老笑道:“这景川侯,看来是火了。”又问,“有没有打坏阿凤?”

方悦想到此事就觉着好笑:“哪里打着他了?凤凰公子在城中何等名声,阿凤一出门,满街都是瞧他的姑娘,这伙人尚未近身,就给这些姑娘挠了个满脸花。”

方阁老哈哈大笑。

秦凤仪险些挨揍的事,连一向除了丹青,他事漠不关心的平珍都听说了。待得秦凤仪过去给他画时,平珍还关心地问了秦凤仪有没有被打伤。

秦凤仪颇会充面子,道:“岳父不过是做个样子,哪就真舍得打我这做女婿的?如今我与阿镜的事定了,我也该去京城同岳父提亲。舅舅,画过这一回,怕有些日子不能来了。”

平珍很是通情达理,笑道:“自是你与阿镜的终身大事要紧。”秦凤仪笑:“我就盼着岳父像舅舅这样好说话才好。”

平珍摇头:“我是个闲人,二姐夫是朝中大员,这如何一样?”不过,平珍亦是安慰了秦凤仪几句,“二姐夫虽然严厉了些,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与阿镜都是真心,知你心诚,定会许婚的。”

得平珍鼓励,秦凤仪更添信心,笑:“我也这样想。”

因为秦凤仪要去京城,这一日就画得略晚了些。秦凤仪第二日还去方家辞了方阁老,主要是他有事相求。秦凤仪说了要去京城提亲的事,方阁老道:“你要娶人家爱女,自当亲去求娶。”

秦凤仪笑嘻嘻地道:“我也这样想,就是我这新女婿头一遭去给岳父请安,岳父又是个严厉的,我这心里,也怪担心的。这不,就过来,想着请阁老大人你给我点信心。”

“你去求亲,如何要我给你信心?”

丫鬟捧来茶水,秦凤仪先一步殷勤地给老爷子递上茶去,道:“您老眼光非比寻常,依您看,我这女婿还成不?”

方阁老笑道:“我看你成。”

“我也这样觉着。”秦凤仪自怀里掏出婚书来,笑嘻嘻地道,“方爷爷,你要觉着我还成,这婚书,能帮我写上媒证不?”

婚书上是有媒证的,方阁老先是一怔,继而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倒来弄个巧话来套我。”

“我哪里敢套您,我就是不说,您老瞅我一眼也就全明白啦!”秦凤仪认真道,“我是真心跟您请教,当然,也想请您帮帮忙。岳父还没见过我,且他知道我与阿镜妹妹的事,似是不大喜悦。他还没见过我本人,要是仅以门第而论,难免有失偏颇。这媒证上,珍舅舅替我签了名字,方爷爷您要觉着我还成,也替我签上名字。岳父纵信不过我,总信得过您与珍舅舅的眼光吧?只要他信了万分之一,我就能叫他看到我的诚心。”

方阁老自京城而来,而且相对于痴迷丹青的平珍,于俗事更加通达,道:“景川侯位高权重,阿镜是他的嫡长女,一向为他所钟爱,说为掌上明珠,亦不为过。京城之内,多少名门之家想求娶阿镜,不想,她一朝南下,竟与你结了缘。你这事,我亦不好说。不过,你这一片诚心去了,俗话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媒证,我替你签了。你要无功而返,以后莫要到我跟前说话。”

“晓得晓得。”秦凤仪喜上眉梢,连忙着人取笔墨来,他亲自替方阁老蘸墨,殷勤地铺开婚书,眼瞧着方阁老落下自己的名字,又盖上私印,秦凤仪喜之不尽,再三谢过。还叫方阁老放心,他一准能把亲事定下来。

方阁老笑:“想来你也忙,就不留你了。”

秦凤仪道:“待我自京城回来,少不得请您老吃谢媒酒的。”

方阁老一笑,要说秦凤仪,除了相貌过人外,就是这一份出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叫人喜欢。

秦凤仪把婚书签好,就剩下岳家那一栏还空着,再将婚书瞧了一会儿,珍而重之地揣怀里放好。待得回家,他爹已置办好了几样重礼,让儿子一并带去京城,给景川侯府做见面礼。一家子又商量着派哪些人随儿子去京城,秦太太道:“琼花你带着,我再把桃花给你,她们都是细致人,正好照顾你起居。厨房那里,你最爱吃李厨娘的菜,也带上她。大管事跟你一道,再有二十名护卫,今天你爹去把船给你们租好了。两艘大船,一艘你们住,另一艘安置下人。”

秦老爷补充道:“你的小厮,你都带上,尤其揽月,这是个机灵孩子。”儿子没被景川侯府的人揍,多亏揽月机灵。秦老爷赏了揽月二十两银子。

其实,出门也就是如此了。

反正秦家有钱,秦凤仪银票也带了不少,倘差了什么,到京城现置办也来得及。

秦老爷又私下与秦凤仪交代了下秦家在京城的大靠山,户部尚书程白程尚书。秦家能在扬州做了盐商商会的会长,扬州城第一大盐商,自然是有靠山的。秦凤仪也知道自家有靠山,只是没料到竟是户部尚书这样的高官,他还带着三分诧异跟他爹打听:“爹,咱家怎么巴结到程尚书的?”

“也说不上巴结。”秦老爷道,“说来也是一段巧事,那会儿你刚出生,我带着你和你娘往扬州城来,路上遇着个书生,得了病,偏又没了住店的钱,被店家赶了出来。我想着不就几两银子吗?谁也有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带人把那书生送药堂去了,留了些银子给药堂。后来,咱们在扬州城安了家,我也没想到能再见到程大人。他做了扬州城的巡盐御史,偶然见着,方晓得原来是他。我本不欲相认,毕竟,当初不过随手小事,上赶着去认倒好像携恩求报一般。倒是程大人,当真是磊落君子,从此,咱们两家就有了来往。只是,这是私交,不好叫人晓得。我说与你知道,你心下有数就是,不要与人说。就是李姑娘,暂且也不要说,免得给程大人惹麻烦。你在京城,要是遇到实在难解的事,去寻他也无妨。程大人并非拘泥之人,也不因咱家是商贾便看不起咱家。不过,他如今位在中枢,你便是去,也低调一些。”

秦凤仪点头道:“爹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秦老爷眼中透出无比欣慰,笑着摸摸儿子的头,道:“一转眼,我儿就长大了。”“我早长大啦,爹你才知道!”秦凤仪露出得意样,自家有这么个大靠山,于亲事上,秦凤仪更多了几分把握。

只是,他爹交代他的事,他没记太牢,这不,转头就把程尚书的事与媳妇说了,说过之后,秦凤仪方捂紧嘴巴:“哎哟,我爹不叫我往外说。”

李镜笑:“我是外人?”

秦凤仪笑嘻嘻地道:“自然不算。要不,你还以为我真大嘴巴,跟谁都说啊。”又道,“阿镜,我只告诉你,你可别同别人说,大哥那里,也先不要讲。”

“我心下有数。”也就李镜人品端凝,而且她是真心相中了秦凤仪,要与秦凤仪过日子,知此事之重大,自然不会再与人说去。反是李镜叮嘱秦凤仪,“你这嘴也把严了,再不许与人说去!”

“嗯嗯!”秦凤仪连忙应下。

眼瞅归期将近,李镜问秦凤仪行李收拾得如何了,秦凤仪道:“都收拾好了,放心吧,你这里也收拾得差不离了吧?”

李镜点头。

秦凤仪想想京城,虽则有难缠的岳父,但京城,天子脚下,自有一番令人向往之处,笑:“我还没去过京城,这回可得开开眼,我听说京城繁华极了,是不是比咱们扬州还要热闹?”

李镜好笑:“你就知道扬州。”

“我还知道苏州、杭州,都是好地方。只是可惜没能带你往太湖去,这时候的白鱼正是肥美,这也不急,以后去的时候多着呢。就是你的生辰,得在船上过了。”秦凤仪原想着给李镜大办及笄礼的,李镜笑道:“这有何妨,有你有大哥,在哪里过都一样。”

秦凤仪悄悄与李镜道:“我早就给你备好了及笄礼。”

李镜眉眼弯弯地瞅他,秦凤仪不知为何,媳妇那眼神轻轻地扫过,他那心就怦怦跳得厉害,不由自主就握住了人家姑娘的手。然后,凑近,凑近,再凑近,秦凤仪那张放大的美颜直逼李镜面庞,李镜唇上一热,连忙将秦凤仪推开了。她慌乱之下,力道颇大,秦凤仪险些给她推到地上去。

秦凤仪脸也红了,小声道:“我也不晓得为何,你那样瞧我,我就不受控制了。”李镜啐他一口,嗔道:“你自己唐突于我,还敢把事往我身上推。”“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秦凤仪小声辩一句,他到底不会与女孩子争长短,重又坐回榻上,道,“我可想你了,一天不见你,我就想你。”“那你今儿个在我家吃饭吧。”李镜这样大方的人都羞得不得了,阿凤哥就会用脸勾引她!勾引后还不承认!

秦凤仪问:“有狮子头不?”李镜没好气:“有你这猪头。”

秦凤仪笑道:“我这起码是凤凰头。”

李镜也是一乐,俩人都不是什么小气的,一时又说笑到了一处。

李家是五月中启程回京,自有许多亲友相送,因秦凤仪也一并走,如此相送的人更多了,秦家人以及诸多倾心秦凤仪、知道秦凤仪要往京城去的姑娘。原本情绪颇伤感,秦凤仪却一嗓子:“爹、娘、阿悦哥、珍舅舅,你们放心,我定会把阿镜妹妹娶回家的!”

大家看他活蹦乱跳的活泼样,离愁都减了几分。倒是江岸码头大批来相送的姑娘,听得秦凤仪此话,有些大胆的姑娘喊道:“凤凰公子,便是娶不到李家姑娘,也只管回来。咱们扬州城有的是好姑娘嫁你!”

秦凤仪喊话回道:“不成,我就中意李家妹妹!”姑娘们一颗芳心顿时碎成千万片。

李镜都不晓得去气惯会招蜂引蝶的秦凤仪,还是去气这些过来送阿凤哥的扬州女孩子!阿凤哥是你们的吗?就叫他回来!回来干吗,知道阿凤哥做什么去不?跟我家提亲去!

李钊看他妹脸都黑了,感慨:原来好色的不止他妹一个啊!

看到浩浩荡荡自发过来送别秦凤仪的姑娘,李管事若有所思地瞅一眼依旧有些歪脖的陈管事,心说:瞧瞧凤凰公子这人气,难怪陈管事能给挠成歪脖子呢!

诸人一路坐船,沿江北上。

路上,李镜着重给秦凤仪讲了讲齐家的好处,以及为人当一心一意的道理。秦凤仪颇得教导,与大舅兄道:“大哥,听到没,以后你可不能三心二意啊!”

李钊气笑:“那是说给我听的?”

“自然是啊。”秦凤仪道,“我可是再忠贞不过的人了,我眼里心里,只有阿镜一个。”凡是女孩子,没有不喜欢甜言蜜语的。李镜亦不能免俗,却又忍不住害羞,嗔道:“莫要胡言乱语。”

“哪里胡言乱语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秦凤仪强调,转头又去与厨下商量着李镜及笄礼的菜色。李镜生辰宴那日,船正好停在了彭城码头。秦凤仪特意令人请了当地名厨,烧了一道羊方藏鱼,秦凤仪笑道:“这菜你们在京城定也见过,只是,这本是淮扬名菜,咱们正好在船上,鱼是最鲜的江鱼,羊也是当地的小羊,正是鲜嫩。在江淮尝此菜,更有风味。”

便是李钊也得承认,秦凤仪在安排宴席啊、游玩啊这上头颇有一套,甭看他学问不精,但这江南一带有什么美食美景,问他一准没错。纵你不问,他也会悄悄地帮你安排了。不过,在李镜的生辰时,这俩人闹了一回别扭。

这事要从李镜的生辰说起,今年是李镜的及笄之年,秦凤仪早憋着心气给李镜准备了及笄礼。李钊自然也不会忘了妹妹的生辰礼。要知道,及笄之年,最重要的一样礼物就是簪子,女子簪笄以示成年。于是,这二人的及笄礼,虽略有不同,但在种类上是一样的,都是长簪。

秦凤仪一向暴发,准备的便是赤金凤鸟嵌宝长簪,华丽非常。而李钊准备的是沉香木雕琢而成的长簪,而且为了妹妹十五岁的生辰礼,这簪子是李钊自己雕的,可见其用心。

秦凤仪想着,自己是不会打金首饰,要是自己会打,肯定亲自为阿镜妹妹打一支长簪的。不过,他的簪,阿镜妹妹一定要戴的。

怀有同样想法的就是李镜一母同胞的兄长李钊了。李钊自然是想妹妹生辰的正日子戴自己送的簪子。

就为这事,侍女都替李镜发愁。李镜道:“愁什么,都戴。”然后,李镜把两支簪子都插头上了。沉香簪在上,赤金簪在下。好在,簪子这类饰物小巧,并不占地方,李镜又会收拾打扮,瞧着也挺不错。

只是,秦凤仪这小心眼儿的,他见李镜出来,便凑过去,笑道:“妹妹这簪子,有些偏了。”然后,打着过去帮人家正簪的名号,硬把俩簪子换了位置。李钊瞧着秦凤仪强忍嘚瑟的嘴脸,气得恨不能给他两脚。

秦凤仪可不管这个,他就在李镜身边献殷勤,完全无视大舅兄!

李钊则是个顾全大局的性子,自我安慰,妹妹的大好日子,我跟这么个二百五较什么劲啊!

待过了李镜的生辰礼,大船继续北上,不过半月便到了京郊码头。此际,望着码头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船只,秦凤仪当真开了眼界,赞道:“果然比我们扬州城的码头大得多。”

他这话,当真叫人好笑。

当下便有听到的人要说土包子了,结果,转头看到秦凤仪一身藕荷纱袍,头戴金冠,脚踩皂靴,此时刚上岸,河风拂过一角纱袍,秦凤仪微微侧首与李镜说着话,俊美出尘的小半张脸带着特有的细致与耐心。莫要说旁的人,便是景川侯府来接大公子大姑娘的管事婆子们,一向自诩京城侯府家仆,眼界开阔非常人能比,更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不同。但此刻见到秦凤仪之风姿相貌,亦皆是清一色地看呆了去。

这一起子没出息的!

陈忠陈管事暗啐这些人没见识,竟看一盐商子弟看傻了。他此时特想揭露秦凤仪的身份,这就是那胆大妄为,意图以癞蛤蟆之身来吃咱家大姑娘这块天鹅肉的胆大包天的小子啊!但因脖子尚歪,不敢轻动,而且,只要脖子一疼,陈管事便记起当初在扬州街头被群殴之事来,教训太过惨烈,此时记性尚在,只得憋闷闭嘴。

秦凤仪初一亮相,便是有几个存心想给“某不知天高地厚的猖獗盐商子弟”一个下马威的下人,此刻也都没了那等浅陋心思。一则是,秦凤仪这相貌,哪似人间所有,谁又敢轻去唐突了如此仙人。二则是,秦凤仪除了侍女、小厮、婆子外,还带了二十个身强体壮的大汉侍卫。三则是,陈忠陈管事除了脸上的伤,现下走路带一瘸一拐地不利落,纵不知陈管事这一脸一身的伤自哪里来,这些个下人,都眼明心灵,只看秦凤仪的相貌排场,就知这不是个好惹的。当下礼数周全地请了大姑娘上车,大公子上马,至于秦公子,好吧,他们没准备接秦公子的车马,但秦公子是自己带了马来的,他家里租的是大船,照夜玉狮子跟着一道上了船。至于女眷,码头多的是车马,租用几辆上好的,给丫鬟、婆子坐,余者小厮、侍卫步行便是。

秦凤仪路上早想好了,他准备先安顿在淮商会馆,再寻个妥当地界儿住下,然后,再去拜会老丈人。

秦凤仪命女眷们由一半侍卫护送,先去会馆安置,自己则带着小厮和另一半的侍卫一路送了李家兄妹回家。与李家同行还有个好处,进城不必排队,李家自有腰牌,因是侯府,走的是贵胄官员专用的永宁门。

一路进了永宁门,便是京城的正街,平安大街,秦凤仪眼都看直了,扬州城最宽的路不过六车并行,可在京城,这平安大街上,宽至八车并行,更不必提这街上车马拥簇,行人不绝,街两旁更有店铺无数,较扬州之繁华更胜三分不说,难得的是这一份高楼宽街的天子气派,别处再没有的。

秦凤仪一路走一路看,颇觉京城风情不俗,殊不知,看景致的他,亦成了路人眼中惊艳的一道风景。秦凤仪一路行来,看呆了多少路人,看失了多少神魂,他自己不晓得,但神仙公子的名气,却是不胫而走。

秦凤仪一直送了李家兄妹到侯府,面对着侯府面阔三间的轩昂大门,心道:乖乖,岳家竟显赫至此!也不怪老岳父势利眼啦!更可知他媳妇对他是何等深情!

李镜揭开车窗帘看向秦凤仪,秦凤仪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李镜的车轿,此时对李镜一笑,朝她摆摆手,让她只管放心。然后,秦凤仪与李钊大大方方道:“大哥,今日天晚,不好惊扰岳父大人。待得明日,我过来给岳父大人请安!”

这话,秦凤仪说得大大方方、清清楚楚,却是听得李家下人倒吸凉气。纵秦凤仪神仙玉貌,此时,李家下人心下的想法皆是:这狂妄小子,盐商出身,竟妄想求娶咱家大姑娘!这可真是吃了狼心虎胆不成!

好吧,因着秦凤仪生得太好,大家都不忍用更恰当的癞蛤蟆来形容于他。

秦凤仪才不会理这些下人怎么想,他娶李镜,又不用征得下人们的同意。望着李家兄妹进了侯府,秦凤仪调拨马头,往淮商会馆而去。

侯府占地颇广,占了半条街。秦凤仪骑马慢行,待得出了这街,接着便是另一条宽敞道路,迎面一队人马,亦是驭马而来。只观那人身旁簇拥着数十个的小厮、侍卫,便知此人身份不凡。秦凤仪虽纨绔,但初到京城,颇知进退。这街面儿就不是寻常的街面儿,他自然驱马避让。那一队人显然也见到了秦凤仪一行,秦凤仪这一身贵公子打扮先不提,只这张美至巅峰的脸,也引得那队人一观。擦身而过时,秦凤仪看到了侍卫簇拥着的那人的模样,他不由得咦了一声,倒不是这人生得奇怪,而是太像了!与他大舅兄竟有九成相像!不过,相较于大舅兄斯文俊雅的相貌,这人更多出三分雍贵、三分威仪,便是坐在马上,也瞧得出蜂腰猿臂的好身段,相貌极是年轻,望之不过三十许人。秦凤仪不必想也猜到这定是大舅兄家的亲戚,他素无心机,当下颇感惊诧,咦了一声。

而那与李钊酷似之人,自然也见到秦凤仪的好模样。秦凤仪的相貌,凡头一遭相见之人,没有不惊叹的。便是此人,亦不例外,尤其秦凤仪那一声咦,倘咦的是个路人甲,估计此人理都不会理。但出声的是这样一位相貌极其出众的少年公子,此人勒住马,看向秦凤仪,面色温和道:“刚听公子发惊叹之语,不知是何缘故?”

秦凤仪原就是个直心肠,且是个极热心的性子,见此人与李钊酷似,想着多半是李家亲戚,不禁心生好感,笑道:“没有,我就是看阁下长得跟我李大哥好像。哦,李钊,李大哥。”

那人见秦凤仪衣饰整齐,相貌更不必提,更兼他面上带了些少年的天真气,便有几分喜欢,朗声一笑:“原来是阿钊的朋友,如何不多坐会儿?”

秦凤仪笑道:“李大哥刚回来,今天有些冒昧,明天才好正式拜访。”对这位酷似李钊的青年人笑了笑,一拱手,“大哥,我不打扰了,有缘再见。”

那人又是一阵大笑,驭马先行一步。秦凤仪也骑马回了会馆。

秦凤仪是高高兴兴地回了会馆休息,至于安排房舍的事,自然已有管事来办,他只管让丫鬟把明天要穿的衣裳理出来,明天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去给老丈人请安。

淮扬会馆里有几个淮扬商人,秦家是淮扬大盐商,在商界,亦不乏名气,也有几人听说过秦家过来打招呼,问询秦公子到京城来可是做生意的,可有需要相帮之处。秦凤仪过来,为的是亲事,自是大喜之事,他并不瞒着,更不低调,有人问,他便说了。几个商人当下对秦公子另眼相待,连忙请他上坐,秦凤仪摆摆手:“几位叔伯只管坐,我明天去给岳父请安。说来,还没见过岳父呢,听说他颇是威严,小侄这心里,还怪紧张的。”

倘不是秦凤仪这般相貌,穿戴亦是不俗,何况,秦家大管事,有人是认得的。不然,人听他这话,只得当他吹牛。不过,秦凤仪玉貌仙容,有扬州城的商人知晓这位凤凰公子的名气,想着,大约是千金小姐也过不了凤凰公子这“美人关”,说不得便以身相许了。

秦凤仪这桩亲事,当真让诸商贾羡慕。想一想,景川侯府的大小姐,哪怕是个庶女,哪怕是个无盐,就凭这出身这门第,也值啦!

秦凤仪不晓得这些人竟然肚子里这样琢磨他家阿镜妹妹,酒过三巡,便顺势打听起这城内房舍来。在会馆住的,一般不是什么大商家,在京城,他们也没有置产,不过,商贾消息灵通,当下便有人说了处官员的宅子,离侯府不远,四进的院子,极好的地段,这家是出租的,只是租金贵了些,对房客也挑剔。不过,秦公子人品不俗,倒是可去试试。租宅子的银钱,自然不在秦凤仪眼里。秦凤仪只打听地段,听说与侯府离得不远,心下便有几分满意,想着让二管事明天去瞧瞧,要是合适,便租下来。他们搬过去,也方便与岳家亲近。

几位商贾都给秦凤仪留了自己的帖子,还有一位介绍宅子的说明天带着秦家二管事去看宅子,算是帮人帮到底了。

当夜,秦凤仪吃好睡好,还做了场好梦,不晓得梦到什么喜事,第二天琼花还说呢:“大爷昨夜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做什么好梦了?”

秦凤仪想了想,笑道:“记不得了,不过,一定是个好梦,我早上醒来只觉心下欢喜。”桃花捧来温水,笑道:“人逢喜事,必有先兆,这就是好兆头。”

两个丫鬟服侍着秦凤仪梳洗整齐,待用过早饭,秦凤仪换上新衣,便拎着礼物,骑着骏马往岳家去了。结果,人家门儿都没叫他进,门房原本准备了一篇的狠话,但对着秦凤仪的脸,硬只憋出一句:“侯爷说了,不准姓秦的进门。公子,您还是回吧,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您别让小的为难。”

秦凤仪道:“我又不去找你们侯爷,我来寻你家公子。”“那也不成。”

秦凤仪想了想,丢给门房一块银锭,道:“我岂会让你们为难?”转身走了。

留下门房手里抚摸着银锭,心下倒觉着,这位秦公子虽是盐商出身,倒也与寻常商贾颇有不同之处。

大管事孙渔都有些替自家大爷担忧,李家这样,是明摆着没得谈的。秦凤仪道:“无妨,咱们去兵部。岳父在兵部当差。”

孙渔连忙道:“大爷,兵部乃重地,怕咱们不好进。”秦凤仪道:“我自有法子。”

甭看秦凤仪没什么学问,他法子有的是。而且,常人想不出来的法子,他能想出来,他非但能想出来,他还敢干,半点儿不觉丢人。

譬如,到了兵部门口,门口有兵丁守着,没有腰牌或是公文函件,是进不去的。秦凤仪就有法子,他让孙渔管事带着侍卫在远处等他,他到兵部门口站着,自身颜值高,在兵部门口站一时,不必他开口,就有人来问他:“小公子怎么在此枯站,在等谁不是?”

秦凤仪见此人年不过三十出头,生得眉目清秀,而且,一身的官服,虽则他认不出是几品,但这肯定是官服无疑。秦凤仪便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我来找我爹。”

“哎哟,令尊在兵部当差呀,不知是哪位?”这小孩儿这么俊,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倒是有些眼生。

秦凤仪道:“景川侯。”

这人吓一跳,眼珠子险没瞪出来,盯着秦凤仪片刻,见他一身衣裳皆是上等衣料,身上穿戴佩饰无不精致,委实不像个骗子,此人思量片刻:“景川侯家没你这一号啊?”

秦凤仪一听,便知这人对景川侯府颇是熟悉,定是景川侯的熟人,道:“我自小没在京城,我在南面儿长大的。”

这事也常见,什么外室子啊、庶子啥的,养在外头的,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秦凤仪这风姿相貌委实太过耀眼。这人熟知景川侯家的几位公子,可见不是一般的相熟,起码是常来往的那种。这人道:“行了,你也别在外头站着了,你同我进去吧。唉。”叹口气,带秦凤仪进去了,只当自己日行一善。

这一系列的转折,大管事孙渔都看傻了,没见他家大爷怎么着,结果就有人把他家大爷带兵部衙门去了。

秦凤仪一路还跟人打听着:“大人你如何称呼?”那人笑道:“我姓郦,与你爹算是老相识了。”“郦叔叔,多谢你啊。”

“你也算我侄儿了,不必如此客套。”郦悠看他生得好,想起一事,问秦凤仪,“你找你爹,怎么不去侯府啊?”

“我爹不叫我去。”

郦悠便知是人景川侯家内务,他不便多嘴,不过,看秦凤仪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惜。俩人说着,郦悠就带着秦凤仪七拐八绕的,去了一间待客的空屋子,与秦凤仪道:“你稍等,我去与你爹说一声。”

秦凤仪乖巧地应一声:“有劳郦叔叔了。”郦悠摆摆手,深觉自己做了件大善事。

秦凤仪刚坐下,就有侍卫端来茶水,秦凤仪十分客气地赏了角碎银,那侍卫道谢去了,又给秦凤仪端来几样干果茶点。秦凤仪心说:这兵部衙门瞧着气派,里头的人倒也和气。

秦凤仪心里记挂着刁岳父,也没心思喝茶吃零嘴。秦凤仪坐下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见一人推门进来,定睛一瞧,嘿,乐了,这不是昨天街上遇到的,李家的那位大哥吗?秦凤仪高兴地起身:“大哥,你也在这里当差?”这可真有缘。

那人其实面相有些肃穆,虽生得极好,奈何不是那种和气长相。不过,他与秦凤仪昨日有一面之缘,且秦凤仪起身相迎,一副惊喜模样,故而,此人见着秦凤仪亦颇为温和,道:“你怎么在这儿?找人?”

“嗯,找景川侯。”“哦,你找他作甚?”

秦凤仪笑嘻嘻地道:“那是我爹!”秦凤仪一向为人热情,他见这人愣怔在门口不动了,连忙过去把人拉过来按到椅间坐下,还把自己没吃的茶递给他吃,这人吃了口茶,方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你这么个大儿子。”

秦凤仪哈哈笑道:“他也不晓得呢。”

那人沉默片刻,问秦凤仪:“你是姓秦吧?”“大哥你怎么知道?”

“叫秦凤仪。”

秦凤仪眨巴眨巴眼:“大哥你听说过我?”

景川侯少时袭爵,到今日也颇经风雨,且此人一向心机深沉,等闲事难动他心的。结果,今日硬是开了眼界,他闺女口口声声中意的这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景川侯嘭地将茶盏往几上一撂,起身便走了。秦凤仪还没回过神,忽然有一队兵破门而入,冲将进来,绑了秦凤仪就走。秦凤仪哪里经过如此阵仗,他吓坏了,当下顾不得多想,大叫道:“爹!景川侯,你可不能不认我啊!爹!爹!救命啊!”

秦凤仪那嗓门儿,天生辽阔,他一叫唤,简直把一衙门的人都喊出来了,他情急之下啥都顾不得了,景川侯乃京城名流,可丢不起这个脸。郦悠先跑出来,见秦凤仪都被绑起来了,忙道:“这是怎么了?”

秦凤仪大叫:“郦叔叔,有人要害我!我爹呢,赶紧去找我爹!叫他救我!”

郦悠就在景川侯旁看着,瞅了瞅一张铁面的景川侯,声音也弱了三分:“这不就是你爹吗?”怎么儿子不认识爹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啊?”秦凤仪惊住了,咦,景川侯不是个老头儿吗?他自知认错了人,那收拾他,叫人抓他的不会是别人,定是景川侯无疑了。秦凤仪立刻改口:“岳父!爹!你可不能这样无情啊!小婿好意来给你请安,你就是瞧不上小婿,也不能下此毒手啊!”

景川侯现在只恨没提前吩咐堵上秦凤仪那张臭嘴,一张俊脸几乎是狰狞了,他的声音仿佛自深渊地狱里冒出来的,还带着丝丝寒气:“闭——嘴——”

倘是熟悉景川侯的人,这会儿都能吓个半死。秦凤仪偏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他两肩一抖,就抖开了侍卫,对着侍卫一努嘴,那侍卫连忙给他将绳子解开了。说秦凤仪不要个脸面吧,他还挺有几分小机灵,过去立刻给景川侯跪下,规规矩矩道:“小婿秦凤仪给岳父请安了!小婿刚来京城,心里牵挂岳父,冒昧过来,不想竟叫人误会,给岳父惹了麻烦,小婿给岳父赔罪了。”给景川侯磕了三个头。

景川侯咬牙:“起来吧。”

秦凤仪干脆利落地起身,团团一拜:“扰了诸位大人的清静,凤仪给诸位大人赔不是了。”

诸人瞧了场热闹,只是景川侯好像也没否认这漂亮小子是他女婿,看景川侯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大家忙道:“无妨无妨。”纷纷散了。

秦凤仪见大家都散了,他想着,今天总算见着景川侯的面了,亲事也不宜在这里提,于是道:“岳父,小婿也先告退了。明日再去给岳父请安。”

景川侯冷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你干脆把你明天的安今天也一并请了吧!”拎着秦凤仪就出了兵部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