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森竭尽所能把叶漾护在身前:“什么人?”
“嘘……”叶漾从墙壁和郁森的缝隙中看到蒋泽园的父母从左右两边集合到了郁森的正后方,路太窄,距离郁森只有两三米。
距离她,只有两三米加上郁森的“厚度”。
郁森稍稍回了一下头,用余光看到一对杀气腾腾的老人。他有想过把叶漾追得落荒而逃的是男人、是女人,但没想到是老人。
得益于郁森和叶漾在身形上的差距,以及蒋泽园的父母万万想不到叶漾会和男人当街鬼混,叶漾这么个藏法,还真藏住了。
郁森俯视叶漾,用眼神问她:什么人?
叶漾嬉皮笑脸地扯了扯嘴角。
蒋泽园的父母精疲力尽,集合后停在原地喘大气。
郁森知道这是他稍纵即逝的机会——让叶漾别真亦假来假亦真,跟他好好说话的机会。“过得好吗?”他悄声问她。
叶漾没说话。
郁森作势要收回撑在墙壁上的手。但凡他不这样压着她,她就会暴露。“别……”叶漾直往他怀里钻,甚至不在乎他是动物,还是禽兽、畜生。
“过得好吗?”郁森问了叶漾第二遍。
“还行。”
不远处又有车辆经过,引发了行人的抱怨,司机也不是善茬,呛呛了几句,为郁森和叶漾的对话打着掩护。
“还行是什么?”
“不好不坏。”
“想过温水镇吗?”
“想过……”
郁森的心一下子鼓胀:“什么时候?”
“五分钟前。”
郁森的指尖就差扒到砖头里了。
他觉得他这辈子只会有两种死法,要么寿终正寝,要么被叶漾气死。她说五分钟前想过温水镇?也就是说看到他,她才想到温水镇?这叫想过?他要不来,他和温水镇都是她的过眼云烟。
车辆和行人的口角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蒋泽园的父母来了就不走,缓上口气来,就站在郁森的正后方你一言我一语。
蒋母:“她是往这边跑的啊。”
蒋父:“是啊!两头堵还叫她跑了。”
蒋母:“真不是人!”
蒋父:“害人精可不不是人。”
两三米之外,叶漾对郁森得意洋洋地一笑,是问他:如何?害人精这个头衔厉不厉害?
真厉害。
郁森不觉得这个头衔厉害,但不能不佩服叶漾在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这时,蒋泽园的父母在怒火中烧后,悲从中来。
蒋母:“她倒是快活,可怜我们的儿子……”
蒋父:“可怜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郁森在听到“害人精”和“快活”这样的字眼时,虽然不爽,但不至于太意外,毕竟他被叶漾气得要死时,也会觉得她这个害人精只顾自己快活。
但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太超过了。
牵扯一条人命?这太超过他对叶漾的认知了。
叶漾在听到这句话后,还能笑得出来,但强弩之末。“别听,”她从嬉皮笑脸到哽咽也就一瞬间,“行吗?”
她陷入被人扒了最后一层皮的难堪。
两年来,她活得畏手畏脚。
她好不容易在温水镇的郁森面前威风凛凛了几天,好不容易有个人觉得她真厉害……蒋父蒋母这就要当着他的面把她打回原形。
郁森的两只手都得护着叶漾,不能去堵自己的耳朵。
叶漾不让他听,但听或不听,由不得他说了算。
蒋母:“她哪来的脸快活?就不怕泽园做鬼也不放过她……”
蒋父:“她怕什么?她也就怕死!”
Ze Yuan,这个名字让郁森的意外更上一层楼。让叶漾忘不掉,也追不回来的男人,和他长了一模一样的右手的男人,是老人口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主角,是个……死人了。
怪不得忘不掉。
怪不得追不回来……
他垂眼,看光彩从叶漾的眼睛里淡去——没有了对他恃强凌弱的光彩,也没有了酝酿的泪光,徒留一片死寂。
她抬眼:“亲过吗?”
这是叶漾没办法的办法。
此情此景,她知道无论郁森想不想听,都得听着。
她不也是一样吗?无论从蒋父蒋母口中听过多少遍,还得听。堵住耳朵也没用,看他们的口型也看得懂。不看也没用,脑子里都被他们用小刀刻满了。
叶漾手脚在抽筋——蒋父蒋母当着郁森的面不但要扒了她最后一层皮,还在抽她的筋,在这个几乎一动不能动的死角,她只能想到一个自救的办法。
要保全她在郁森面前的棱角和锋芒,保全她仅剩的一点点骄傲,她只能想到亲他。
“亲过吗?”她悄声问他。
是问,更是预告。
无论他的回答是什么,都扭转不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郁森又对墙壁下狠手了。照这个趋势,他迟早会在墙壁上留个“到此一游”的掌印。在温水镇时,叶漾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是为了和他手牵手。眼下,她问他亲没亲过,他只能想到她要亲他。
叶漾看郁森一副被点了穴的样子,不难看出来:“没有?”
郁森默认。
叶漾的目的是阻止郁森听到蒋父蒋母对她的指控,到这一步,她的目的达到了。
到这一步,郁森已经满脑子都是叶漾两片总是微微张着,时而像透不过气,随时会对他出言不逊的红唇了,已经想堵上去了,就算是电闪雷鸣他都听不到了。
但叶漾不知道他“菜”到这个份上。
她继续:“亲吗?”
“我说不亲有用吗?”郁森第一次觉得叶漾话多。
她要亲就亲,何必问他?她大概真把他当动物——动物园里的任何一种。她拿着好吃的问它:吃吗?就差让它作个揖了。
“没用。”叶漾的脚尖踮了太久,渐渐撑不住,揪着郁森的T恤让他俯身下来,才蜻蜓点水地点了一下他的唇,脚跟落回了地面,唇与唇的距离被拉开。
郁森怒视叶漾:完了?这就完了?这就是你说的亲?就这个,至于你兴师动众地问了又问?
叶漾一笑,是发自肺腑。
一直觉得他难聊,是在言语上。
之前忽略了他一双眼睛这么会说话。
叶漾把郁森的怒视解读得明明白白,又好聊,又好笑……
她的十根脚趾在帆布鞋里蜷缩了一下,像是上赛场前热热身,再一鼓作气地踮了脚尖。错误地估计了高度,她只覆盖到了郁森的下唇。这孩子是真没亲过啊?呆若木鸡啊?她今晚精疲力尽了好吗?她的脚尖都要跳小天鹅了好吗?他还这么顶天立地地是想亲,还是不想亲?
帮帮忙好吗……
就这样,叶漾咬了郁森的下唇,往下扯。
在此之前,郁森像是被叶漾翻来覆去地点穴,点一下,不能动,再点一下,解开,又点一下,又不能动。直到叶漾这一扯,他才彻彻底底活过来,是礼尚往来,更是锱铢必较地含了叶漾的上唇。
嫩得让他一下子冒了汗,怕他没轻没重地,弄痛了她。
可他根本轻不了。
根本忍不住。
甜得不行……郁森喝多了似的头昏脑胀,像那种酒品不行的人,那种舌头都捋不直了还说“没醉,我没醉”的人,还要喝,还要往源头去榨取更多的甜。
叶漾给郁森的吻并不含蓄。
一来,她是个二十八岁的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她有太多太多比一个吻更值得上纲上线的事。二来,今晚的她若不是被逼急了,也不会无事生非地生出这个吻,兔子被逼急了都咬人,她被逼急了还讲什么礼义廉耻。
她从咬到扯,不怕会弄痛郁森——这孩子除了心软,身上铁打的,哪哪都硬得不行,凭她,使出吃奶的劲未必能让他皱一皱眉头。
所以她每一下辗转和吸吮都毫无顾忌,唇齿也欢迎他的介入。
没想到即便如此,他的回应和反击还是震撼了她。
这孩子乱来的?
平日里,叶漾比郁森更常骂无伤大雅的脏话,但在他面前,她没骂过,也没想骂过,她在他面前占尽优势,没有骂脏话的必要。但眼下,她真想骂一句:郁森,你他妈是亲我,还是要吃了我?你活这么大没见过女人是不是?
这才几下啊,舌头都没知觉了……
别说嘴里的空气了,肺里的都要被他榨干了。
叶漾想想也是,她只是毫无顾忌,郁森是“动物”。
比不过,她终于也有了比不过他的地方。
大概是缺氧,叶漾断片了。蒋泽园的父母上一句还在悲从中来,下一句就说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斗志满满地离开了。
中间是有过度的,但她没听到。
她才不遗憾。
没听到是她求之不得的。
顶多是后怕。在蒋泽园父母的眼中,郁森大概是个和女人当街鬼混的小流氓,他们想不到被郁森亲密无间地挡在身前的女人会是她。但她忘乎所以到断片,但凡蒋泽园的父母在第六感的驱使下上前来看看,她和郁森“快活”的样子,能把他们气到犯了心脏病也说不定。
届时,她身上岂不是要背负三条人命?
好在是有惊无险。
而叶漾都后怕一番了,郁森还在亲她,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