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更喜欢她的“我、你”称谓,而不是“山长、小山长”什么的,面对一个都能做了他娘亲的女人,心下却感觉如同朋友、知己,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蔡鞗也说不清楚,或许在那个阴暗地牢里,或许当日见到她时,并未见到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或许是她的淡然,谁又能说了清楚?
蔡卞的意外生病完全打乱了计划,十三艘大船无奈转变航向,数次放飞鸽子,苏眉几乎请来了杭州城所有高明大夫,更是每日站在栈桥码头,期待海面上出现出航的儿子。
收到信件的第四日,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山,就在冬梅要劝解时,海面率先跃一艘高大船只,眨眼间,十三艘大船进入所有人眼中,一向性子较冷的冬梅也难掩喜色。
“夫人,少爷,少爷回来了!”
苏眉深吸一口气息,强压下胸中担忧、激动,平静说道:“让人准备妥当些,莫要再让病重的二老爷吹了冷风,鞗儿伤势尚未痊愈,也要小心些。”
话语平静中略带颤音,冬梅忙点头答应,转身去准备,只留下栈桥上眨也不眨远望大海的女人
“呜呜呜呜”
风帆鼓涨,无数数丈船桨疯狂摇动,十三艘大船如同冲锋舟披荆斩浪,尖锐急促号角声入耳,杭州湾海面上所有船只,无论大小,全都慌乱成一团,躲避横冲直撞十三艘大船。
“呜呜呜呜”
号角刺天,杭州湾大乱,无数人看向尚还残存着烟火气息的残破巨大风帆,看着儿子的蛮横霸道,站在栈桥上的女人眉眼弯成了漂亮弧度。
杭州湾大乱,无数大小船只慌乱躲避,嘴里谩骂不满者有之,更多的人看到悬挂着荆棘花旗帜后,只能将骂人话语生生吞进肚子里。
戏珠龙谢福照着不满嘟囔着的小子就是一巴掌,骂道:“娘地,你个浑小子也不看看船上挂着的是什么旗子,再敢啰里啰嗦,小心老子抽你!”
半大小子忙去细看降速了不少的十三艘大船,挠头道:“有四艘挂着宋、镇旗子,应该是官府的船只,可那麻绳围着的苏字旗子是哪家?”
谢福一阵无语,同时心下也有些咂嘴,不明白那个多次让圣教吃亏,甚至甘心让圣女偷了圣药的臭小子是如何长的脑袋,为何要用了这么怪异旗子。
成贵很是抹了几下头脸,刚刚奋力摇摆船只,被掀起水浪拍了一头水,听着少年话语后,不由笑骂道:“你爹打着送你去学堂,还没两天便把先生打了个头破血流,现在抓瞎了吧?”
提起少年摸黑打了先生,谢褔就是一肚气,照着圆脑袋就是狠狠一下,骂道:“老子咋生了你这憨货,什么麻绳?!那是荆棘花!知道什么是三荆欢同株,四鸟悲异林不?不懂再胡言乱语,老子打不烂你屁股!”
少年见老爹恼怒,也不敢再多言,谢褔、成贵看向十三艘大船缓缓靠岸,不由想到被囚禁了的圣女,心下感慨连连。
“可惜了。”
谢褔突然开口,成贵一阵沉默,淡然道:“没什么可惜的,那娃娃虽心善,终是有碍圣教大业,谁也不欠谁,挺好。”
成贵开口,想着教中兄弟们的决定,谢褔心下暗自叹息,也不再多言,刚要转身收拾渔网,正见到儿子伸着脑袋偷听,眉毛登时竖起,照着屁股就是一脚。
“你个混账都十六七了,若有那七八岁娃娃一成本事,老子死了也是值了!”
半大少年心下不服气,也或许是谢褔逼得紧了些,耿着圆脑袋道:“前些日教主还说俺本事了得呢!”
谢褔大怒,抬起手臂就要揍他,少年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慌忙窜到成贵身后。
“俺知道爹说的娃娃是谁,他都已经成了个残废,又怎能比得俺狗娃?”
不等谢褔大怒,成贵铁钳子似的大手伸出,硬是提着后颈将少年提到面前,神色郑重无比,说道:“你小子记着了,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了那娃娃,即使那娃娃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也绝不能有丝毫轻视!”
谢褔冷哼道:“混账东西,有把子力气就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这些大船帆布因何破损?人家七八岁娃娃便能领兵打仗,你个混账就知道气了老子!”
谢褔对儿子很是无可奈何,本想着与寻常人家一般,读书学些本事,结果却趁夜把先生揍了,黑夜虽看不清头脸,先生还是辨认出了声音,第二日先生找到了家门,说啥也不愿再收了浑小子。
浑小子不愿意学习之乎者也,谢褔无可奈何,也只能将之送去圣地习武,几年下来倒也学了些本事,可这自大性子
谢褔无可奈何,暗自想着还得将浑小子送去圣地,省的一眼看不到惹了祸端。
十三艘大船缓缓收起数丈长巨橹,巨锚沉入水中,数艘小船靠近,无数人看着湖绿衣裙苏眉攀爬登上大船,不一会儿,数名大汉架着床板下了大船
苏眉想要儿子登岸休整两日,蔡鞗沉默片刻,还是摇头拒绝了,说道:“娘亲知道孩儿是不愿前往开封的,那海狗子来的正是时候,孩儿若在杭州停留,兴许朝廷会另有算计,孩儿还是不得不前往开封。”
苏眉心下不忍,又不愿唯一儿子成为他人家奴,最终还是点头道:“此时正是风急浪大之时,娘亲不阻止我儿,我儿当小心些,莫要太过心急冲动。”
蔡鞗很享受温柔手掌,好一会才说道:“娘亲放心,孩儿不会急着捉住那海狗子的,孩儿懂得养贼自重的道理。”
想了下,又说道:“有经验丰富的刘老大在,娘亲不用太过担忧孩儿安全,只是少了这些大船,可能会影响了咱家的生意。
苏眉摇了摇头,说道:“我儿莫要担忧家中事情,江南商会初立,棉花织布作坊,肥皂作坊,民生报自有娘亲小心着,我儿只需好好照顾好自己。”
“孩儿听娘亲的。”蔡鞗点头答应,说道:“一两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树大招风终是不妥,咱们娘俩确实该沉寂一端时间,避避风头了。”
苏眉心下很是赞同,推着他走向船舱,说着同样谨慎话语,笑着说着“我儿无法停留,娘亲便在船上为我儿做些好吃的”话语。
蔡鞗对吃食没有太对讲究,远不似老蔡太师那般,但还是认为苏眉阿娘厨艺很好,很是普通的菜式也能做出精致花样来,以至于每每都有种破坏美好事物的罪恶感。
蔡卞意外病倒,蔡鞗不得不转道一趟杭州,小心嘱咐了苏眉阿娘些事情后,仅一个时辰便要再次起锚扬帆,镇江水师副将张震不满,四艘大船上的水卒们跟着吵吵嚷嚷,想要多停留两日,结果
海瑞商号四百短打汉子登船,十三艘大船缓缓离开,看着月光下隐隐约约灯火渐渐消失不见,一兵卒上前,还未开口便被副指挥使张震一巴掌重重打在脸上。
“哼!”
“夺船造反老子倒要看看朝廷管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