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仙”一脸涨红,雄壮汉子却微微点头,说道:“朝廷还未放松我教搜寻,能不惊动朝廷最好。成兄弟,通知兄弟们只救人,暂不可轻动!”
身穿红色坎肩成贵点头,二话不说走出船舱,也不见他其他动作,只是有意无意摇摆了几次摇撸,小船一阵摆动摇晃,紧跟在后面的船只竟同时摇摆,速度竟加速越过他们的船只,径直冲向大船。
悬挂“海”字旗大船好像发现了河面上异状,身后一阵急切脚步声传来。
“七爷,二老爷传话,说是说是要七爷前去。”
周小七头也不回,嘴角冷哼道:“二老爷还管不到海龙帮!回二老爷话语,就说海瑞商号为官家运送花石纲辰,花石不入汴京,小七不得离船半步,这是海瑞商号规矩,是小姐定下的规矩!”
周小七挥了挥手,身后赤裸着上身汉子抱拳退下,大步前去传令。
“传令,任何胆敢靠近官家花石纲辰十丈者,以危害花石纲辰论处,生死不论!”
“诺!”
传令汉子忙大声传令。
“靠近官船十丈者,以危害花石纲辰论处,生死不论”
“靠近官船十丈者,以危害花石纲辰论处,生死不论”
一连大吼三遍,大船桅杆上汉子“当当”一阵敲击铜钟,船上百十汉子纷纷拔出短刀,绞动神臂弩,而大船首尾两张巨大八牛弩也“嘎嘎”缓缓张开,对着正冲过来的船只。
“十五丈”
“放”
“嗡”
观哨汉子怒吼,巨大八牛弩撕裂空气嗡鸣声炸响,三杆儿臂巨箭直冲为首画舫楼船,正站在船头的蔡卞惊呆了,一干士子全吓傻了,哪里有想到,悬挂“海”字旗蔡家船只竟敢动用八牛弩,更想不到会向自己放箭。
跟随蔡卞前来的亲随被吓的亡魂大冒,失声惊呼,想也未想将他扑倒在地。
“大人小心”
“砰砰砰!”
三声嗡鸣撞击,几乎一瞬间冲击着所有人神魂,本正加速的画舫也像是撞击到了暗礁,硬生生被阻住,船上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失神看向连续贯穿数层楼墙的粗大箭矢。
“这这”
“蔡蔡家疯疯了”
“这是这是造反啊”
所有人喃喃,不敢置信看着这一切,在画舫楼船被巨大八牛弩攻击那一刻,原本急冲的其他船只猛然一顿,甚至一些商船慌乱之下,竟打转撞到了其他船只。
老神仙、雄壮汉子、黑衣少女全傻眼了,任谁也知八牛弩的恐怖,可谁又能想到,蔡家船只竟装备如此恐怖利器,更想不到八牛弩开弓放箭!
“这这”
看向三杆粗大箭矢撕裂、坍塌了小半画舫木楼,黑衣少女傻眼了。远远看到船头掀开的巨大八牛弩,看到架在船舷上的神臂弩,“孙半仙”包道乙神情严肃。
“教主,只能让那些士子向蔡家讨要五娘子和圣女,咱们绝不可妄动!”
雄壮汉子看向高大船只许久,最后默默点头。
“静观其变。”
河面上一阵混乱,原本“海”字旗大船撞了小船,这在繁华运河上算不得多大事情,该救人的救人,该南来北往的依然南来北往,在大船抛锚停下后,还是有船只从不远处驶过,但在八牛弩开弓放箭后,整个河面都乱了,纷纷躲避远离巨大船只,再没任何船只敢靠近。
外面乱糟糟,紧张气氛让人难以喘息,身在船舱内饮酒的苏老大却未有任何神色变化,依然自顾自饮着小酒。
舱门敲动,周小七推开舱门走入,抱拳道:“大爷,货物已经入了库,但二老爷在身后,恐怕一时间无法将货物送出。”
苏老大嘴角一阵不屑上翘,大手有意无意抚摸了下脸上恐怖伤疤。
“蔡京也好,蔡卞也罢,那都与咱们海龙帮没有任何关系,有关系的只有小姐,只有少主!”
“哼!”
“苏老太爷从没有将龙王爷当成儿子,也从未在乎过小姐、少主,但龙王爷毕竟还姓苏,苏家咱们动不了,其他人却不能放过,若不给些人颜色看看,他人只会以为小姐、少主好欺负,海狗子、贼七他们也会趁机踩上咱们几脚。”
周小七低头说道:“若非龙王爷当年收留了小七,小七也早已饿死在了路边,小七的命是龙王爷给的,小七的命也只属于龙王爷,属于小姐、少主!”
苏老大点头,说道:“海上求活不比陆地,海上但凡不同心,结果只会葬身鱼腹。当年小姐同意成了蔡京小妾,你也是知道缘由,还是为了给咱们几百号兄弟寻个活路,龙王爷领着咱们,领着几百号乞儿出海求个活路,小姐嫁给蔡京老儿,同样为咱们求个活路,为咱们子孙求个出路!”
“龙王爷给咱们挣了口吃的,让咱们能够在海上活下去,小姐给了咱们兵甲箭矢,让咱们可以横行大海,给了子孙登岸机会,给了子孙可以求学入仕为官机会,小姐是咱们子孙的希望,少主也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周小七郑重点头,肃然道:“大爷放心,小七明白如何做!”
苏老大摸了摸脸颊伤疤,微微摆了摆手。
“去吧。”
周小七没有多言,抱拳退出船舱,苏老大饮了口酒水,嘴角低喃。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故园无此声故园无此声”
“唉”
苏老大缓缓站起身,宽大衣袍下露出一截光滑圆润木棍,一瘸一拐站在船舱狭小窗口前,看着杭州蔡府方向许久
周小七站在船头,身姿挺立笔直,即使看到蔡卞坐着小舟前来,也未有弯下身躯。
蔡卞从未想到海瑞商船会动用八牛弩,他知道八牛弩的重要,即使一般城池也不一定有如此利器,没想到一艘商船竟然备配八牛弩,更想不到,不仅有了,还敢开弓放箭,这要是被朝廷弹劾尚未开口,胸中怒气已是难以抑制。
蔡卞一把推开一赤裸上身汉子,指着周小七大怒。
“海瑞商号想造反吗?”
周小七神色未变,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官,没有任何话语。蔡卞目光一滞,虽未细看官内容,身在朝堂多年,又岂能不熟悉官家印玺印记?只瞟了一眼,便知眼前官是官家亲自下的官。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接过官,刚一目扫过,蔡卞就知道,除非是官家下旨,任谁也奈何不了眼前汉子,更不敢扣押脚下大船。
周小七说道:“官家纲辰在船上,按照规矩,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纲辰十丈,二老爷的船只如此快速径直冲向我船,小七不敢稍有大意,为了纲辰万无一失而让人放箭,还望二老爷见谅!至于纲船不小心撞到了民船,小七也已经让人跳水搜救,二老爷也无需太过担忧。”
说着周小七微微抱拳,以示歉意,脸上却无任何神情。
蔡卞心下一阵窝火恼怒,却又不知该向谁发泄,自得知沉没船只上人员后,就知道自己陷入了泥泽麻烦中。
一方面是大义灭亲,一方面又要面对汴京里大兄蔡京的怒火,若真的可以大义灭亲也就罢了,关键是他很清楚眼前人为何撞翻已经破碎的小船,更清楚激怒了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大兄怒火的后果。
大脑高速转了一圈又一圈,蔡卞深吸一口气,一脸郑重严肃,沉声说道:“杭州来往江宁河道繁忙,意外相撞也是常有之事,海瑞商号只要不以大欺小,赔付给了船家银钱,此事也算不得什么。”
周小七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是海瑞商号撞了他人船只,赔些银钱是应有之义,五百贯钱也足以买了两条崭新乌篷小船。”
说着,两张银票送到蔡卞面前,蔡卞面无表情收下。
“海瑞商号运送花石纲辰,为了纲辰安全,武力阻止任何船只靠近,伤了本官乘坐舟船,本官也以为海瑞商号处置并无不当,只是落水之人还是莫要留在了船上了,省得路途纲辰出了意外,到时候谁也说不清了对错。”
周小七不由低声一笑,双手摊开,笑道:“二老爷是不是在与小七开玩笑啊?”
蔡卞目光一滞,只见周小七指向水面,指向十五丈外楼船,笑道:“在我船抛锚停顿后,在小七让人下水救人后,想来二老爷也一直远远看在了眼里,敢问二老爷,哪一个看到了小七将人救上了船只?又有哪一个见到小七的兄弟登船的?”
“呐”
周小五指了指冒头的水手,指向又钻入水中的水手,远远指向被救上岸边的两个湿淋淋女人和刘老汉、九娘父女,笑道:“小五的兄弟可还在潜水寻找落水之人呢!救下的人都在岸边,还有没有遗漏的人有无救下二老爷只能去询问一二。”
“对了,小五差点忘了,儿郎们入水救人也有了两刻钟,救下了的都被送到了岸边,若还有未能救下的,恐怕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当然,二老爷也放心,海瑞商号是信誉商号,若真的因为意外而伤了他人性命,我商号也绝不会置之不理,一人五百贯银钱是必须的,若家中有孤儿寡母,我商号也会赡养到底。”
周小七一脸微笑,蔡卞心下却一阵惊骇莫名,没有人登船,还有未救下之人,意味着什么?
蔡卞粗大手指指着周小七一阵颤抖。
“你你”
“好大的胆?”周小七不置可否一笑,说道:“小七的胆子不大,最多也就与鸡子差不了多少,二老爷可莫要吓了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