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狄杰说,张家庄抵抗平西王调查,全家老少三十余口全部葬身火海后,李天顺的表情瞬间凝固,瞪大眼睛看向狄杰轻叫一声道:“都死了!?”
狄杰点点头道:“都死了,平西王的奏折上是这么说的,当地县衙呈上来的公文也是这么写的。”
说着还起身走到桌案前,拿出一张纸递给李天顺道:“这是老夫让人从内阁誊抄下来的,你看看。”
李天顺展开一看,是张家庄所属地阳阴县,呈给内阁关于张家庄案的公文,不由问了句:
“大人,有平西王的奏折吗?”
狄杰脸色一僵,随即哑然失笑道:“奏折不能随意誊抄,不过我已经看过,刚才跟你说的就是里面的内容。”
李天顺这才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这位未来的老丈人并未入阁,能把阳阴县的文书抄回来已经够牛逼了,奏折他可不敢抄。
“是属下唐突了。”李天顺尬笑着道。
“没事,看公文吧。”狄杰摆了摆手。
“是。”李天顺应了声,看了起来。
里面的内容与狄杰刚才说的大致相符,而且最后一句写得很明白,据当地县衙派人核实情况,与平西王奏折中所奏并无出入。
并无出入……这里面明显就有问题,难怪未来老丈人的情绪不对……
李天顺把那张纸扣在了桌面上,发出“啪”得一声轻响。
狄杰把那张纸从桌子上拿了起来,抿着嘴唇看向李天顺,缓缓问道:“你怎么看?”
李天顺大脑飞快转动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毕竟人家是和自己私下说的这件事,这是对自己的一种信任。
更何况狄杰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其敏锐程度绝不能小觑,自己不说些真实的看法,还真对不起他老人家的智商。
李天顺深吸一口气道:“下官觉得此事有蹊跷,张家庄的人多老幼妇孺,就算他们想顽抗,以平西北王派出去的兵马实力,也不至于一个活口都留不下。
所以,所以下官想到了一个词。”
“什么词?”狄杰沉声问。
李天顺再次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的道:“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狄杰也深吸了口气,见李天顺不再说话,道了句:“你继续说。”
还说……李天顺沉吟了一下才道:“下官以为,这已经不是件普通的贪腐案了。
如果,下官是说如果,如果西北的那位和张普是互相勾结,那他们的目的有可能就是犯上作乱。”
“呼!”狄杰突然抬起手打断了李天顺的话,那双眼睛变得如同鹰一般犀利,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道:
“记住,出了这个门,这些话千万不要再和任何人讲。”
李天顺的眼中现出感激的神色,连忙点头答应:“是,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狄杰像是做了件非常重要的事,身子软踏踏往椅子上一靠,低头不语。
看得出来,他这个时候的情绪有些伤感。
李天顺的心头隐隐痛了一下,低声问道:“大人,二圣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李天顺问这话的意思是想知道,大齐朝最大的地主和地主婆是什么态度,这关乎到案子下一步的走向,甚至是关乎到天下太平的大事。
而且李天顺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如果二圣还想查下去,那自己就可以借机帮师父师妹和赵圆圆报仇。
听到李天顺这话的狄杰依旧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陛下有旨意,张普贪腐西北军粮军饷一案,到此为止。”
要说李天顺听到张普一家被灭口时是惊愕,那在听到狄杰的这些话后就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自信能当今二圣上绝不是二逼,连狄杰和自己都到这里有蹊跷,他们两口子怎能想不到?
因为这件事明显就是在挖他们家的墙角,动摇他们的统治根基,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隐情……
想起上辈子那些祸起萧墙,天下大乱的历史,李天顺越发觉得这里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看来想借助张普案扳倒平西王的想法落空了,自己是不是要规划带着亲朋好友跑路的事……
李天顺只恨现在手里没根烟,如果有烟,还能缓解一下自己的烦躁情绪……
书房里静得出奇,过了好一会儿,放在地上的炭火盆发出一阵“噼噼啪啦”的声响,这才算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砰!”狄杰的手突然按在了桌案上,把沉思中的李天顺吓了一跳,就见他刚才眼中的愁思消失了,变得开始睿智起来,看向自己微微一笑道:
“不过老夫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二圣已经下了密旨,让老夫派人前往张家庄暗中调查此事。”
老头儿,有你这么说话大喘气的么?
李天顺真想骂一句,不过随即心里却是一阵莫名的欢喜。
这种欢喜来源于对维护天下太平的渴望,更来源于如果是这样,那师父师妹和赵圆圆的仇就有机会报了。
啧,我收回‘当今二圣是二逼’的想法。
下一瞬,李天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既然这是二圣给的密旨,为什么狄杰要和自己说?
“大人,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张家庄?”李天顺试探性的问。
狄杰微微一笑道:“不是,此事我已经派人去了,跟你说只是让你知道此事而已。”
李天顺眨了眨眼,有种上辈子不但被领导看重,还要即将被领导提拔的感觉。
而此时的狄杰又道了句‘此时机密,切不可外传’的话后,便岔开了话题道: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件事了,老夫现在跟你说说那件好事如何?”
李天顺……我说你个老头儿又要玩什么滑板?
不过还是做出恭敬的样子回道:“是。”
就见狄杰起身打开房门,对站在院子里的闺女和赵武平喊道:“你们都进来吧。”
狄婵儿迈着轻盈的步伐进了屋,赵武平紧跟其后,此时李天顺也已换上了一副笑脸,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爹,你们谈完了?”见父亲的表情已经变得和蔼可亲,狄婵儿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