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塔》/问潆
2023.12.17
第一章
周末，池蕴的手机一般都是免打扰模式。
楼上一如既往，周末两天都维持着高强度的装修模式，钻头打墙的声音，每次都吵得池蕴神经疼。时不时来一下，像要钻进她大脑里。
[我一定要举报楼上那户没公德心的！]
这是池蕴住进华澜庭小区的第一百天，也是她想举报楼上的又一次。
她难得在家，基本都能听到楼上的装修声音。
池蕴被吵得像被针扎，大脑密密麻麻的疼，但无奈她太困了，刚拿起手机想给物业打投诉电话，脑袋就砰的一下砸在软绵枕头上，睡着了。
这是她连续上班的第一百八十天，短短半年，终于在第一百八十一天，被迫回家休息了。
整个市一院，池蕴是知名的普外医生，除了要上班，各种学术的研讨，医疗节目的邀请，都可能随时需要池蕴的支援。
一个顶三个用的强者，是普外给池蕴的评价。
所以太累了，好不容易能睡觉，池蕴今天只想在家躺尸一天，如果楼上的噪音能消失就更好了。
偏偏楼上噪音不消，池蕴的手机也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糟糕！
是她忘了开免打扰。
池蕴生无可恋地接通电话，噪音里，她勉强听清了朋友阮舒瑗的话：“那个......蕴蕴，”她欲言又止，“今天能不能再救急一次？”
“不能。”简截了当的拒绝。
电话滑溜地从池蕴手上滑到了枕头边。
明明就快睡着了，就差那么一点，楼上猛地一声电钻，池蕴被吓出一身冷汗。
觉睡不成了，她也从床上爬起来。
看电话那头，已经持续二十分钟的电话还是没挂。没辙，池蕴叹了口气，下床说：“就最后一次，地点。”
那头惊喜地说出了地址，还说已经帮她打好了顺风车。
还能是哪里。
阮家强行给阮舒瑗安排的相亲地点。
阮舒瑗也是市一院的医生，精神科的，脾气是池蕴从没见过的温和。要说池蕴在市一院的形象是艳惑冷傲的，那阮舒瑗绝对是清纯白兔类型的，长的绝对初恋脸。
池蕴和阮舒瑗的关系特别好，有很长一段时间，阮舒瑗是寄宿在池蕴家的。所以池蕴很了解她，知道她不够机灵会来事，不是家里最喜欢的；也了解她还有个妹妹，名字和她很像，叫阮媛。
不过池蕴和那个骄纵不讲礼貌的阮媛可不对付。
这下，听阮舒瑗报了地址，池蕴问她：“我去这儿，那你呢？”
“他们还给你排了另一个？”
“......嗯。”
真是受不了。
池蕴是受不了这头上的钻声，“我住这房子，你确定楼上一直没人住么？”
这房子是阮舒瑗牵线帮池蕴找的，当初这房子因房东一家移民本想卖掉的，但因阮家和这房东认识，关系还可以，一时也找不到买家，就同意了挂在家里老人名下，先留在国内当出租用。
说来，连池蕴都知道这楼上楼下两套都是房东家的。
“难道楼上是找到了新房客？”阮舒瑗猜。
“可能吧。”池蕴不耐烦地想快点出门，这楼上也太扰民了。能在原先房子基础上这么又砸又敲的，估计是已经把房子买下来了。
她决定等会一定要找物业反应这事儿，阮舒瑗却突然在电话那头“啊”了一声：“今日热搜，外交部最年轻发言人。”
池蕴的神经突然跳了下。
“诶，不对啊，蕴蕴，这新发言人的名字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啊？叫季——”
阮舒瑗的话还没说完，池蕴就打断了她，“赶场子的车到哪儿了？我出门了。”
池蕴也不是第一次帮阮舒瑗了，但能这么上赶着猴急的，阮舒瑗愣了一下，以为池蕴终于开窍也想找了，直接笑了：“祝池医生马到成功！”
“......”拿她名字相亲还马到成功，她没事吧。
京牌的奔驰已经在楼下等了有五分钟。
车里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无褶痕地完美贴合在他脖颈，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很有气场，却没刻意流露，单是一贯矜贵淡漠的温柔姿态，就够引人注意。
池蕴下楼的时候美瞳有点儿滑片了，她在找眼药水，没太看清前面。
只知道阮舒瑗和她说的车牌是京A57733，黑色的奔驰。她凑近一看，对了，没等滴眼药水就拉开后车车门，报：“尾号3477。”
前面那人像没听见似的。
池蕴滴完眼药水，润了润瞳孔，又说：“国贸，谢谢。”
下一秒，车启动了，司机却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池蕴今天眼压特别高，睁眼就不舒服，她没多注意司机的样貌，只是意外搭个顺风车怎么现在都有奔驰了。从出发到抵达，她没说话，司机也没说话，安静舒适的环境，似有若无还有车载香氛的淡木松气，很让人舒缓精神。
池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睁开眼睛，车刚好停下。
相亲点到了。
她惯性感谢了一声，拉开车门就往外走了，全程根本没正视司机位那位原先还温柔，现在已经臭到不行的男人的脸了。
眼见池蕴真走远了。
男人的电话响了。
来电——（朋友）秦苏宸。
“怎么说啊？刚给你接的这单满意么？”电话那头的秦苏宸还有心思开玩笑。
男人紧绷着下颚线，开口说话都隐约带了不悦：“我什么时候允许我的车开放打车功能的？”
“看你难得回国，还正赶上休息，兄弟给你找点事儿做，怎么样？”明知秦苏宸是在开玩笑，季圳然没和他一般计较。
“不过话说，刚刚上车的是池蕴吧。”秦苏宸猜测，“你俩这么多年没见，旧爱重逢，是不是有擦出激烈火花啊？”
“挂了。”季圳然的素养不会让他变得咄咄逼人，只在想结束的时候，利落结束这场对话。
被挂的秦苏宸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他精心策划的久别重逢，以池蕴的美瞳滑片无视终结。
他只给季圳然发了条消息：[房子半个月就能搞定，就是你今天去看的那套顶层，按照你规划来的，楼下租客池蕴。]
那头回复了个“嗯”。
很没情绪的。
秦苏宸也猜不透季圳然这工作狂平时的喜好，只在他亲妹林纾清的指点下，给他找了几家北京市中心出名的网红下午茶打卡点。
但一个大男人搞什么网红下午茶打卡？
秦苏宸感觉这不是季圳然的风格，但也为了给他休假作消遣，季圳然的微信页面出现了五家北京网红氛围下午茶打卡的推广。
网红。氛围。下午茶。
季圳然自动忽略这些关键词，直接抬头看了眼池蕴进的咖啡厅方向，去停车，把领带解开，衬衫变成舒适的挽袖样，上楼去那家咖啡店。
这家也是一家网红店，来的情侣、女生群体特别多。
季圳然这么个长相英气出挑的一进去，无疑就已经成了不少人的目标。
也有人已经感觉季圳然的长相很眼熟。
他点了杯最平常的冰美，在不起眼的最边上沙发卡座坐下。
即便如此，仍有女生害羞怯怯地往他这边来。
第一个，颔首婉拒。
第二个，摆手婉拒。
第三个，摇头婉拒。
......
很快，季圳然就在女生们悸动暧昧的目光里，很流利地拿出了早就放在西装口袋的那副眼镜。
镜框黑的，镜片黑的。
他戴上后，像个没表情的无情瞎子。
所有女生：“......”
池蕴多少被身后的骚动引起了注意，就在眼前这个油头满面的男人描述自己在常青藤如何如何优秀的时候，她无意间回头看了下。
没想就这么隔空的，池蕴和季圳然一眼对视。
池蕴心沉了一下，季圳然却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很快偏头，看向窗外。
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
“那是季圳然吧！”
“外交部新的发言人？！”
“天呐！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
“好帅好有feel～！”
......
声音全都传到了池蕴的耳朵里。
她的神经很敏感，像被拨动一般。
对面的男人也像是察觉到什么，油腻地笑说：“阮小姐，是不是这里很闷，你想出去走走啊？”
“要不我们去——”
“不，”池蕴略微局促地说，“没事，就在这说吧。”
男人也像是真喜欢池蕴这一卦的，抹了抹脸，腻歪开口：“我知道阮小姐在二环有套别墅，虽然离我现在上班的地方有点远，但我很喜欢阮小姐，也愿意为了你将就下，到时候我们婚后就住在二环。车呢，要是你嫌我现在这辆桑塔纳破，我可以努力去换一辆你喜欢的车，但有个前提，我买不起四十万以上的车。”
“......”池蕴听的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
这么普信，难怪阮舒瑗要找她求救。
这人好像拿到阮舒瑗的手机，光发消息骚扰就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她本来就没睡饱，打算速战速决。
找拒绝理由，要找能让这种人望尘莫及的理由。
池蕴大脑风暴运转，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是在哪一刻秀逗的，她深呼吸之后，猛地手指向后面季圳然在的位置，一副靠山凛然的模样。
“抱歉，其实我早就有理想型了。”
“什么？！”男人难以置信地盯着季圳然在的位置，盯的旁人都后背发毛了。
偏偏季圳然不为所动。
他还像是得到了某种微妙的示意后，起身，朝池蕴在的方向走来。
前是狼，后是虎。
池蕴被前后夹击，她走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微笑地坐在原位。
原先就漂亮的眉眼，顷刻因笑更亮，再配上季圳然朝这儿来的样子，宛如Crush亲临身边呵护一般的耀眼。
男人都被这两人的颜值闪到眼睛了。
但到手的肥羊怎么就成别人的了？
男人不爽地朝季圳然挑衅了一眼，等他走近，男人直接问：“阮小姐，这真是你的理想型？”
“阮小姐？”身边居高临下的男人很轻地笑了声。
池蕴头皮发麻。
男人莫名其妙季圳然就对一个姓氏也有这么大反应？
没见过世面？
殊不知，下一秒，季圳然摘掉墨镜，深邃琥珀色的目光撞进池蕴眼里。
含笑的，意味不明的。
池蕴：“......”
季圳然顺势侧靠在沙发卡座的把手上，单手手臂后绕虚搂住她的肩膀，极轻地拇指轻点了两下。
池蕴身体瞬间绷直。
季圳然漫不经意的轻笑，伴随着发烫的胸膛起伏。他顺势就能将她搂进怀里。
他笑，散漫又慵懒，盯着男人，却不可言说的冷冽。
笑里带刀，他又念：“阮小姐？”
“我的蕴蕴，躲我，这是连姓氏都改了？”
“......”
作者有话要说：一起过个冬。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