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要说起来,刘知邧已经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看太多了。
她刚出生的时候浑身上下红彤彤的,瘦弱的瞧着可怜。
这一个月养下来,小脸嫩白起来,瞧着很精神。
庆国公看着一双和刘正和形状相似的眼睛,似乎是好奇的睁大眼睛看他。
到底是血脉至亲,庆国公心尖软了几分,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小生命,弯腰小心的把刘知邧抱起来,不熟练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在房间走了几步,淡淡道:“太轻了,要多喂几次奶。”
奶娘连忙屈膝道:“是。”
刘知邧被抱的很不舒服,这个老人应该就是让她女扮男装的幕后主使。
为什么呢?
她有些想不明白。
因为自己是长女?
老人的到来给了她带来一些安全感。
毕竟和那位杨氏相比,庆国公明显对她态度亲切。
他们会问同样的问题。
似乎生怕短了吃穿,担心下人怠慢。
区别在于,庆国公第一眼见她,就主动抱她了,虽然姿势很不舒服,可这种感觉并非那种隔着彬彬有礼的距离,慢条斯理的执行着每天的工作的态度可比的。
刘知邧小手不由自主抓住了老人的衣袖。
她的手虽然小,却很有力气,忍不住打了哈欠,昏昏欲睡的合着眼睛。
庆国公看着奶娘:“你也算是府上的老人了,天气越来越冷,出门进来身上带寒,仔细别冻着知邧。”
奶娘连忙道:“是,奴婢明白的。”
庆国公低头看去,她已经睡着了,一只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小眉头皱着,睡的不是太舒服。
他不太会养孩子,不懂的如何和小娃娃亲近。
他养孩子一般交给夫子教养,当今陛下重文轻武,对于文人极为看重,所以庆国公完全没有培养孩子兴趣的想法,读书!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读。
刘正和都差点被培养成一个书呆子。
他生母活着的时候,父子两个中间还有人缓和关系。
他生母病逝之后,只要是刘正和犯了错,往往都是在祠堂中家法伺候,狠狠打一顿,关禁闭。
自己悟。
错了再打。
导致刘正和对庆国公越发害怕敬重,继承人的身份被撸了也不敢说什么。
庆国公虽然想教训儿子,可也知道,对付这种情况,不能按照以前的教育方式。
当然,也没有安慰什么。
一句‘太医那边我都封口了,这件事不会外露’已经是庆国公难得的温情。
刘正和本就心虚,此事之后更没脸来见庆国公。
想起自己那个儿子,庆国公叹了口气,刘知邧和刘正和不同,她的路更加艰辛。
身世本就复杂,又是女儿身,她长大后必须要比男子更加优秀!
所以他的教育只会比对刘正和更加严苛!
庆国公心里盘算很多,把刘知邧放在床上,平静道:“睡醒了通知我。”
“诺。”
待庆国公一众人离开之后,刘知邧迷迷糊糊的被抱起来喂奶。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那个老人已经离开了,喝了几口奶,实在抵抗不了睡意,砸了一下嘴巴睡着了。
奶娘感觉到吸力消失,低头一看,小少爷已经睡熟了。
回想刚才庆国公说小少爷长的像猴,忍不住笑了,其实小少爷模样生的很好,权贵人家的孩子,几乎没有长的丑的。
哪怕是老爷,也是俊秀端庄的长相。
夫人生的极美,两人的孩子相貌自然也不会差。
禧姨娘容色倒是有些惊艳,若不然,也不会在老爷如此喜爱夫人的前提,费尽心思把这外室藏的那么好
便是那惹事的性子,想必都是老爷惯出来的。
府里的人都在说禧姨娘骄纵,她都快郁闷死了。
好不容易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走出来。
她又失宠了。
刘正和一直把自己关进书房谁也不见。
她和杨氏不同。
她只是一个妾,若是没有刘正和的宠爱,她这颗娇艳的花早晚都会枯萎。
毕竟身后没有权势滔天的娘家作为依靠,膝下又没有一儿半女仰仗,她已经进了刘家的门,就再没有退路。
禧姨娘心中焦急万分,跪倒在书房门前,娇弱的哭泣,声音有一种罕见的婉转腔调:“郎君可是厌了我,是我不该做错事,惹得夫人生气,我就该与我那孩儿一同去了,也好过被郎君厌弃。”
她忽然做势朝柱子上撞上去。
禧姨娘的贴身丫鬟吓得连忙拉住她,慌乱大喊:“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啊!”
侍卫走出院喊人:“快来人啊,姨娘寻短见了!”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匆忙被打开,头发凌乱脸色蜡黄,消瘦许多的刘正和忽然抓住禧姨娘的手臂,急忙道:“青儿,你这是做什么啊!”
禧姨娘弱柳迎风的半倚在他怀里,脸颊上一行清泪,委屈道:“郎君,我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在失去你了。”
她拉着刘正和的衣袖,看他的目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坠崖人。
刘正和被她的目光烫的心口一热,一时间鼻涕横流,将禧姨娘重重抱进怀里,沙哑着嗓子道:“我们都是苦命人。”
禧姨娘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夫人,老爷从书房中出来了。”
杨氏目光一亮,动作优雅的从座椅上站起来,温柔笑道:“我们去看看夫君。”
“可……可是…”小云说话声支支吾吾:“禧姨娘也在那里。”
杨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低垂眼眸:“怎么,莫名一个月闭门不出,也是禧姨娘的功劳?”
小云低头不敢说话。
杨氏只觉得心中仿佛被冬天的寒风灌满,她重新坐回椅子,沉默片刻,说:“去,把兄长从江南带回来的蜀锦赏赐给禧姨娘。”
“是。”
杨氏小门小户,祖辈上穷了几代人,还真没见过蜀锦这样的好东西。
她手上抚摸着软滑的蜀锦,上面的花纹像是被画上去一般深刻,似笑非笑:“这位夫人对我倒是真的好。”
宽容的有些过分了。
倘若她年纪大了,她也可以解释成城府极深。
可偏偏杨氏今年双十年华,比她还小两岁。
又是锦衣玉食富贵锦绣里养出的人儿,怎么如此沉得住气?
莫非她的儿子是她下令杀的?
因为有愧,所以才……
禧姨娘不得不去这样想,她呼吸沉了沉,黑亮的眸子里闪过恨意。
第二天。
杨家来人了。
来的乃是杨氏的兄长,在朝任三品都尉,又领皇宫千户带刀侍卫,是皇帝极为信任的人。
他首先拜访的是刘正和。
奈何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刘正和不愿意见大舅哥,又知道他过来一趟,肯定是因为孩子的事情。
他父亲是一品公侯,大舅哥又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他自认如今是个废人,没什么话语权,庆国公决定的事情,他是不敢有任何异意。
杨同至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直接去见了庆国公,他其实很想说老爷子你这事做的不地道。
杨氏是他的亲妹妹,杨家的嫡次女,以后就要守活寡了,怎能一点盼头也不给她留。
庆国公和杨同至在书房聊了很久。半晌之后,杨同至气的脸色铁青大步离开。
庆国公宁愿刘知邧未来不要杨家的助力,也要亲自培养刘知邧。
他认为这并非坏事。
刘知邧不能太高调,而杨家权势太盛,是祸是福犹未可知。
他其实早就心有盘算,只是不知道杨家的小子做事这么莽,做事霸道说话难听,他就顺着把天聊死了。
顺便差点亲家成仇家。
庆国公叹了口气:“这要是换成杨老将军,恐怕早就该怀疑了。不过年轻人啊,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回旋的余地。”
不久之后,杨家就会换人来赔罪。
他看的透透的。
庆国公叹了一口气,笑了:“小子,为了你,老夫不得不当一回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