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一直默默握着方向盘的哥哥突然说。在一旁看着他的我,老早就知道,他从达冈家出来后就一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奇怪呢?哥!”
我想我没有必要再这么沉默乖顺了,所以就开口问,个性上并不是不爱讲话的我,当哥哥认真在考虑事情时,为了不妨碍他的思路,我一直养成节制的习惯。
“悦子妳没注意到吗?达冈敏树说谎。”
“敏树先生说什么谎呢?”
“妳如果没注意到就算了。在检讨他这件事之前,现在我想先调查另外一件事。”
哥哥在杂林中一条道路的旁边停了车子后轻快地跳下车。从这附近应该可以看得见近越的家。——我这么一想便从杂林之中一看,可以看得到门的石柱,那确实是近越的家。
哥哥并不打算往近越家的方向走,而相反地走向来时路。我也马上从后面追赶过去。
“你想调查什么?哥!”
“松脂!”
哥哥简单地说。
“松脂?”
“嗯!酒、松脂和瓦斯暖炉。三个话题。”
“什么事啊!我还是不了解。”
“近越的事!”
我左思右想。哥哥奇异地笑着。
“近越前天晚上一直唠叨地说新的衣服就沾到松脂。但那松脂,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沾上的?”
“当然是被我们的车子擦撞到的时候。他因为喝醉了,所以没注意到车子来,才慌慌张张地躲开。此时,他可能因碰到路旁的松树或靠在松树上才沾上的。”
“是啊!我们碰到他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附近吧!这里哪里有松树?”
“松树——没有啊!但是,哥!这没有道理!他又不是植物学者,像我们一般人大都总称从木干上跑出来的黏汁为‘松脂’。像这种事情还要一一吹毛求疵的话,那可真没完没了。”
“这事情如果只有一件的话,我也会像悦子那样的解释,没有什么特别好奇怪的,但还有一件事,我怎么想都觉得没有道理。”
“什么事啊?别卖关子了!赶快说!”
“我哪有卖关子!我注意到的这件事!是今天早上和悦子一起看搜查名单时说过的。刚好那时,因为内海先生打电话来,所以就含混不清了。”
“那时,说了些什么?”
“我刚才还说过呢!是瓦斯暖炉——悦子忘记了吗?我们让近越坐进车子时,他说‘难道会是家里发生火灾吗?因为家里的欧巴桑经常开着瓦斯暖炉不关。’”
“他说过那些话,又怎么样?”
“我当时也只是听着没认为这话有问题。而现在一想就总觉得奇怪。依砧警官说,近越所雇的那个欧巴桑证明说‘那个瓦斯暖炉自入秋以来,一直都还没用过。’而且这欧巴桑是今年六月才被雇用的。由此我们了解,近越书房里的暖炉,这个欧巴桑一次也没有点火过。但是,近越却说‘欧巴桑有开着瓦斯暖炉不关的习性。’,到底是谁的话正确呢?悦子。”
“确实。我并没注意到。如果说那一个比较可疑,还是近越比较可疑。”
“悦子!妳看这个!”
哥哥手指的是一棵大松树干。我们边讲着话,不知不觉就来到杂林的入口处附近。
“松树吧!有刮树脂的痕迹!”
“近越这一点倒是没说谎,他衣服上所沾的确实是松脂。而且,这附近的草很明黩地最近被跷踏过,不是吗?”
“但是,这一点也不奇怪啊!他虽然在入口处衣服就已沾上松脂了,但被车子撞到时,才注意到的!”
我这么说时,树木之间出现了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并不是从近越家的方向来的,而似乎像是现在才进入林中的。
“是津本先生!”
我说。
“什么?津本?”
哥哥似乎是想起什么,把蹲着的身体站起来,一直看着津本。
“来得正是时候。悦子!走!我们去抓得他正着,好好地严加盘询一番!”
津本看到我们突然从树林里出现,吓了一跳地站立不动。但马上就堆满了笑容说。
“什么,是仁木先生啊。吓我一跳!”
哥哥也笑着回问。
“要去哪里?”
“我?并没有要去哪里,只是,我还没见过近越常夫的家,所以散步时顺便走来这里看看。我还不知道这地方有这么好的森林哩!真是散步的好地方!”
“在你散步之时打扰您,真是抱歉,能不能耽搁你十分钟左右,我有事要请教您!”
“请教?我?”
津本泛青的脸,一旁的我都看在眼里,哥哥用自然的口气问,但视线却始终没离开对方的脸。
“一定要请您说明一下,为什么你帮敏树证明他的不在场呢?前天晚上,他很明显的有外出——”
“敏树的不在场证明?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说他哪里也没出去啊——”
“说谎,他的话有太多前言不对后语的情形。如果追根究底的话,结论是你跟他一起撒谎。或许我的话很失礼,但是——”
“我并不记得我有说谎,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呢?”
津本生气地反驳。但很明显地他的内心正在提心吊胆。
“请你沉住气听我说,发生事件以来,我见过敏树几次,但他的话和态度有许多地方我不十分了解。他在父亲去世正是忙乱之际,为什么还特地请我和妹妹到他房间去呢?姐姐被杀的隔天早上,为什么还叫晴江小姐出来约会?而发生事件的那天晚上,撒谎说在家里看电视,那又有何必要呢?”
“没说谎啊!他非常喜好爵士音乐,所以那个时间他在西式房间里看电视。”
“没看吧!”
哥哥斩钉截铁地说。津本讶异地看了哥哥,哥哥继续说:
“他说有在看电视,便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但那是虚构的。他对我说‘星期二的晚上,一定看“炎之祭典”,北见彰弘非常地好。’但是,那天晚上,北见彰弘并没有演出‘炎之祭典’,他因为得了急病,不能出来,所以代以别的乐团演出。敏树所看的并不是电视,而是报纸的电视栏吧!”
津本不知不觉地低下头听着哥哥的话,哥哥为了抚慰对方,镇静地说:
“我并不是现在就马上断定敏树是犯人,但想知道正确的事实。把那天晚上你所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好吗?”
津本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拿出手帕擦额头的汗,然后下定决心说出。
“实在没有办法!你都知道这么多了,我再隐瞒也没有用了。敏树和我虽然都说谎,但我发誓我们说谎绝不是为了妨害警察的调查。敏树如果是杀害姐姐的犯人,而我又加以隐瞒的话,就妨碍调查了吧!但他绝对不会是干那种事的人。就因为信赖他的人格,所以才照他的请求,申述他的不在场证明。”
“他的请求?”
“是的。我就详细讲吧!那天晚上,我和他吃完晚餐之后,一起到西式房间看电视,但他非常急躁不安,电视完全看不进去。我很生气地诋‘稍微镇静一点好吗?’,他说‘我想出去一下,家人如果问起,就说我在看电视,或在房间看书,只要点着灯,大家都会认为我在房间里。’,然后又说:‘像以前那样借我鞋子好吗?旧的就好。’,我回答说‘可以。’我所租的房间是家里最旁边的一间,避人耳目的出入很是方便,而且鞋子我没放在玄关,而是摆在箱子里放在房间里面,所以他由我房间旁的走廊偷偷外出,这也不是第一次。我目送他蹑手蹑脚的出去时间‘还是为了她啊!’,他笑着点点头。”
“那是几点左右的事?”
“啊!因为我的表三四天前拿去修理了,所以我不晓得正确的时间。但我想大概是七点半左右吧,!”
“那个时候,他的样子如何呢?跟往常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只是很急躁,但他每次去约会时都是这样。他出去以后,我一个人看了一下电视就没看了,而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书。啊,在这之前,我偷偷地跑上二楼,开了他房间的灯。”
“你一直在房间吗?”
“是的。平常是经常到敏树或照美的房间去吃东西或打扑克牌之类的。但那天晚上,照美也去参加朋友的舞会而不在。所以我就看书,敏树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因为他出去的时候,走廊的套窗是开着的,所以我不去开他还是可以进来。”
“那个时候,他的态度如何?”
“他的态度?”
津本很快地偷看了哥哥一眼,但恰巧哥哥也一直凝视着他,所以他就慌张地把视线挪开。
“态度并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跟我道了一声‘晚安’之后,就往里走去。”
“真的没感觉到奇怪?”
“你怀疑我的话?”
津本有点生气地说。
“我不是说他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吗?你好像是把敏树当戍犯人,但他绝对不会做那种事。那个人因为不太和善,所以给人的第一印象或许不太好,但是,他真的是个正直真诚的男孩。日本的报纸上写着他是可疑的犯人,但是我不相信?”
津本红着脸用力地说,平常是个冷静的人,现在却这么极力的强调,反而觉得有点不寻常。哥哥并不想深入追究,换了别的话题。
“敏树要你帮他做不在场的证明是什么时候?”
“那天晚上,是你和令妹来通知事件的发生吧!就在那之后。他来我的房间拜托我说他没有外出。我觉得奇怪就间他‘你不是去她那边吗?’,他回答说‘是的’。因此我劝他‘如果你担心被追究不在场证明的话,与其撒谎,倒不如由晴江小姐来说出原委更能证明。’,但假说,和晴江小姐的事情是瞒着父亲的,所以很困扰。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道理,所以就和他配合说谎。但他也真笨啊!自己跟我要求要那样说,而却又说漏了嘴。”
津本既生气叉怜悯他那不会说谎的朋友,因而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