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来到了内海家。这房子并不是大宅邸,我们所住的水原家较大。但这儿的庭院很宽广,庭树也整理得很彻底。进门的右手边有间车库,刚才那位司机正用鸡毛撢子在清理车子。对于次郎在一旁的闲话,不厌其烦地回答着。次郎的脸已被擦拭干净三同时也换上一件淡绿色的毛线衣,比起刚才,现在看起来可爱多了,看着他的侧面,我突然想起好像在哪里看过这孩子,但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或许我记错了。
可能是有许多人来吊唁吧!家中的气氛异常沉闷。一进玄关就看到客厅里有很多客人,下女们忙着途茶水。我和哥哥两人被请进一间西式房间里。这房间因较深入之故,所以客厅里的吵杂听来似乎离这儿很远。桌上择了一束黄色玫瑰花,可能因为忙碌而忘了更换,现在已开始枯萎,更增添了逞屋子哀伤的气氛。
等了约十五分钟左右,内海义彦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声进来,一副弱不禁风、疲累不堪的样子,哥哥将钥匙交给他,郑重地表达了谢意后又说,“刚才我到警察局去了一趟,但很遗憾还没有任何犯人的线索。”
“我太太生前时,虽然有许多行为不合我的意,但如今发生这事情,倒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尤其想到她在被杀之前,想要告诉你们什么话而又没达成,更觉难过。内人最后的托付是什么,现在已经没办法知道了。但还希望你能协力帮忙追查犯人。我也一直不把你们当成外人,我想这是前世有缘吧!无论如何!还请多多帮忙!”
内海拿着手帕擦着眼睛,絮絮叨叨地讲着,由于他夸大地擦着眼角,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在表演,但当看到眼泪扑簌簌地掉落时,才了解他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
哥哥慎重地点头后问说。
“我们也跟你同样的心情,但逮捕犯人是警察的事,我无法僭越,但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们将尽力而为。”
“这话真令人高兴。听砧警官说,两位的推理能力相当强,所以一定要借重你们的力量,警察是警察,仁木先生是仁木先生,所以有任何线索的话,我一定都告诉你们。”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有一事请求。想见见府上的下女,我知道现在很忙,但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下女有两位。但今天特别向亲戚和朋友借来帮手。”
“只要府上的下女就可以了。麻烦你一个一个叫来好吗?”
“好的。但是我在的话,下女们可能无法自由自在地讲话吧!我到对面去一个个地叫她们过来。”
内海离开位子出去不久后。
“我可以进来吗?”
打开门的,是刚才我们在外面见过的富枝。她似乎不知道是我们想要和她谈话,所以讶异地瞪着大眼睛。
“富枝小姐!我们有点事情想请问妳。”
哥哥用一种沉稳又亲切的口气闲始讲话。这回没有委任我,似乎打算自己直接问。
“我们一直很努力地想查出杀死妳家太太的犯人。妳应该也是吧?妳那么尊敬太太——”
“我如果抓到那位杀死太太的人,一定要把他打死。”
因此,哥哥先把需要她帮忙的话说在前头,然后走到房子的中间小声地问。
“妳刚刚说妳家先生外面另有女人,是怎样的一位女性呢?”
“是个寡妇,二十七八岁左右。叫做江川翠。住在前面公园的后面。乍看之下或许会觉得漂亮,但和太太比起来,简直是天……什么?”
“壤。”
“对对!比天壤之别还厉害。”
“内海先生从什么时候认识江川小姐?”
“什么时候啊!好像是和太太结婚之后,她是太太的朋友念同一所女校。”
“同年级吗?”
“听说是小二、三年。江川小姐和一位职员结婚后也生了孩子,但她先生五年前好像因为车祸死了。我家先生从以前就很照顾江川小姐,但最近特别给了许多钱,还买衣服给她,所以瞒不了太太。终于在四天前的晚上,为了那件事情大吵了一顿。我们全部都听见了。非常大声的叫嚷着。”
“嚷些什么呢?”
“太太说‘你想和江川翠在一起,我徧不答应离婚。’先生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说‘我和江川翠之间并不是妳所想象的那样。因为江川翠还年轻,我想她可以再婚,所以去和她商量。’。”
“原来如此,那么,叶子小姐对这事情的看法如何?”
“叶子小姐对于他们夫妻这种烦人的事,一直装作不知道。又是学小提琴的,又是去订做西服,或是收集旧邮票光是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把自己的立场处理得相当好。”
“你认识太太娘家的人吗?”
“认识。经常派我去办事,所以经常见到敏树先生和那边的太太。”
“房子小姐回过娘家吗?”
“经常回去。在过节时回去住了约一个星期,还有最近的连休也回去。此外敏树先生的生日时她也回娘家。”
“和敏树之问是个感情很好的姐弟吗?”
“怎么啦!大致上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但是,那边的太太只疼爱敏树先生,而冷落房子小姐,那是有原因的。”
她试探地看了哥哥一眼。哥哥苦笑着说。
“妳所说的原因是……”
“敏树先生和太太并不是亲姐弟。只是同一个父亲而已。”
哥哥已从砧警官那儿得知房子夫人和她家族间的关系。却还得忍耐地倾听。
“原来如此。谢谢!另外一位下女叫什么名字?”
“叫中谷。”
哥哥叫富枝回去顺便叫中谷来。
中谷比富枝年纪大,是一位不伶俐、动作迟钝的女人。不知是守口如瓶,或是缺乏批判精神,无论是对于主人夫妻的事,或是叶子小姐的事,绝不在背后说牛句批评的话。哥哥采取各种办法想探听出家庭的内情,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妳都只是做些跑腿的事吗?有没有照顾家人身边的事?”
哥哥有点失望地说着。中谷多虑地犹豫一下。
“太太身边的事是由我来照料。”
“妳?不是富枝吗?”
“是的。原来富枝是非常得太太的喜欢,但是……”
“但是,怎么啦?”
“最近是由我来打扫房间和收拾东西。”
“为什么变成这样?”
“因为富枝偷看了太太的旧信及日记簿。而且富枝的嘴巴不牢靠。”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换成妳来做?”
“大概是一个月以前。”
“富枝不生气吗?她非常夸赞太太。”
“起初是有点生气,但是,后来太太跟她说‘比起中谷来,妳较为利落,所以才要妳负担厨房和接待客人的工作。这类事情很困难,因此没叫中谷做。’之后,她就不生气了。”
“太太是在妳的面前讲的吗?”
“是的。我——也确实不太利落。”
“也不见得是这样——妳对于太太所使用的化妆品应该知道吧!太太都是用什么口红呢?”
“那名字好像是女王什么来的——对了,是依莉莎白。她喜欢玫瑰色。大都是使用这个。”
“其它的种类不用吗?”
“是的。最近她说过‘有时改变一下感觉也不错,所以想试着变换口红的颜色。’但是还没改变就已去世了。昨天在出门前也是化了妆,口红也是擦玫瑰色。”
“她在化妆时,有没有跟平常不一样的态度?例如,心不在焉啊!或是担心的样子等等……”
“警察也是这么间,但是没有什么不一样啊!”
“喔!”
哥哥靠着桌子托着腮沈思一会儿说。
“这二三天,太太有没有打电话给谁,或写信。麻烦妳尽量想看看。”
“至于电话,我不太清楚。因为太太房间的隔壁便是电话室。所以她随时都很方便打电话,最近有打电话到染房间染的布好了没有。好像是前天打的。至于信嘛!太太不太常写信。”
中谷好像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昨天中午前,我不知为了什么事到太太的房间来时,看到桌上放着一封白色信封。一旁也放着信纸和原子笔。”
“那么,是刚要写的吗?”
“不,好像已经写了,信封上的收信人姓名也已写好。”
“收信人名字,写什么?”
哥哥不自觉地伸了一下脚。中谷慢慢地摇着头。
“不知道,忘记了。——但是。”
“但是什么?只要妳记得的,什么都说出来,无论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都可以。”
“信封表面上用红色铅笔写着‘限时专途’,而且上面划了一道红色横线——”
“那‘限时专途’四个字是太太的字吗?”
“是的,确实是太太的字。太太在寄出挂号信或限时信时,为了避免错误,一定会写上‘挂号’或‘限时’。因为说我们都冒冒失失的靠不住。”
“那封信是谁去寄的呢?”
“好像是叶子小姐。我说‘我去寄吧!’时,太太说‘不用叶子小姐现在好像要出去,拜托她寄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谢谢妳!”
哥哥的声音变得明朗清澈了。我虽然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这封快递信是相当重要的线索。至少,哥哥雄太郎是那样地认为,且大大地期盼着。
“请妳告诉妳家先生,我想跟叶子小姐谈谈,五分钟就好——”
不久,内海先生陪着他妹妹进来。
“要问叶子什么呢?”
“啊!实在很冒昧!但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昨天中午,您太太是否有托叶子小姐寄信?”
“寄信?你是说投入邮筒吗?”
菜子小姐对于我们这陌生人来家中间东问西似乎不太高兴,绷着脸进来。对于哥哥的询问讶异地慎斜着头。
“我的意思是说投入邮筒,或到邮局去寄。”
“这事情我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信件呢?”
叶子小姐的脸上再度显露出探索的表情。我无法确定她那表情是出于单纯的好奇心,或是熟思远虑所致。
“我也不太清楚。假设不是叶子小姐寄的话……”
哥哥正讲着话时,门突然开了。探顼进来的是富枝。
“怎么没敲门!”
内海严厉责备的话语只说到一半,但见下女慌张地说:
“津本先生来了。说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重大的事?赶快请他进来。”
下女的头治失在门口后,代之出现的是津本先生。昨天在达冈家里见过的那位英俊的年轻人。无论是急促的脚步声,或是紧张的表情,都令人感觉得到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发生什么事?”
内海着急地板:
“达冈先生去世了。”
“父亲吗?”
内海吃惊地再问一次。
“是怎么回事?”
“在起居间倒下时头打到书架的角。我出来时医生已经来了,不过也没办法了。敏树不在,所以太太要我来看看他是不是在您这儿打扰,要他赶快回去。”
“敏树没有来啊!他不在家吗?”
“没来?那么会去哪里呢?”
津本眨着眼睛想着。
“那么我到他可能去的地方找找看,说不定他在朋友那边。”
“拜托你了。我马上到达冈家。啊!告诉田上,叫他把车子开出来载你去。”
“你不坐车去吗?”
“我很近没有关系,你不要介意,坐车去赶快把敏树找回来。这种时候,还乱跑!”
内海急着走出房间之时,哥哥把他畔住了。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也一起去好吗?我想听一听详细的过程。”
“好的,我马上畔司机把车子开到玄关。”
“不用。由我来开好了。”
“你?”
内海有点不安地看着哥哥。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会开吗?”
“会的。我想没有司机我们较能自由地谈话。”
“好的。但是,请别再发生任何差错!”
内海讲到这边就慌慌张张地出去了。叶子小姐也马上嵌着出去。哥哥向津本说:
“虽然得到内海先生的允许,但没有你的允许是不行的。我们一起去好吗?”
“请!我也没问题。”
津本既是这么说,我和哥哥便立刻走到外面。车子已经停在玄关前,田上司机开着门站在一旁等着。
“次郎也要去,好不好?”
次郎摇着司机的手撒娇地说。
“不行,乖,下次再让你坐。”
司机这么一说,次郎马上哭了起来。田上用手抚摸着次郎的头说:
“告诉你也不懂—走!到我房间去吧!我玩扑克牌魔术给你看!”
“田上,不去?那,次郎也不去。”
次郎抬起一只脚跳了一下畔着。
“快点!我们去变魔术!”
两人一起向车库旁的司机住处走去。
“仁木先生!”
慢一步出来的津本先生叫着哥哥说。
“先载我到K街好吗?是志田幸次郎家。如果在那儿找不到,也就没有必要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