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的身影遮挡住阳光,在桌面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不知道是不是南依的错觉,从徐曜站在这的那刻起,周围有些凉飕飕。
一时间,她呼吸都轻轻的。
郭润雨不知道徐曜的来意,仰起头扯皮,“曜哥,你找我啊?”
徐曜没理,冷淡地垂着眼。
郭润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嗨”了一声,主动介绍道,“这是上周刚转来的新同学,学习特好,以后咱们这一圈的作业都有着落了……”
郭润雨说起话就停不下来,可眼下气氛却没有半点缓和。
无形之中,似乎有一道视线,正牢牢锁着南依,让她心里面那根弦越来越紧绷。
直到清冷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喂。”
她好像听到“砰”的一声,弦断了。
连带着她整个人颤了颤。
她不傻,知道这声“喂”是在叫她。
所以……她该怎么办?
装晕?但她不擅长骗人。
装作听不到?那样也太不礼貌了。
南依纠结片刻,最终决定——道歉吧,毕竟她也不是故意的。
想到这,南依鼓足勇气抬起了头。
随着目光缓慢上移,面前人的样貌逐渐清晰,南依有片刻失神。
在此之前,南依对徐曜并不了解,只是从那些传闻中衍生出了一些认知。
她总觉得他的眉眼应该是凶神恶煞的,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极为俊朗的脸。
徐曜肤色冷白,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眸子如漆。双眼皮窄长且薄,垂眼看人时显得神情淡漠。
他穿着黑色卫衣,校服外套搭在肩上,用手指勾着,懒散随性。
就像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傲慢少年。
一片雪白又辽阔的世界中,唯有他是一抹黑。
独特叛逆,又不可一世。
班上同学察觉到这边的异常后,纷纷投来视线。
郭润雨低声问南依,“你俩认识?”
这句话让南依彻底回过神。
她扭过身子面朝徐曜,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徐曜:“?”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倒是叫徐曜愣了几秒。
他薄唇轻启,“你……”
“办公室的事是场误会,”南依仰着一张巴掌大的脸看他,神情十分诚恳,“我不是故意要跟老师说你没交作业的。”
“……”
南依的声线软软的,说是道歉,偏偏听上去特委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她做什么了。
徐曜还没来得及回应。
这时数学老师夹着课本走了进来,把教案往桌上一拍,“准备上课了啊。”
“对峙”被迫中断,看到徐曜的背影,南依松了口气。
……
上课不过十分钟。
郭润雨还是忍不住好奇,凑过去问,“刚刚什么情况啊?”
南依这堂课也听得心不在焉,闻言,她向后看了眼,确保对方没有看他们,这才压低声音,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哦,”郭润雨了然点头,“原来如此啊。”
南依小心地问,“他……会记我的仇吗?”
看她一脸紧张兮兮,郭润雨强忍着笑意,“记啊,肯定记。我跟你说,徐曜最不喜欢告状的好学生了。要不是老师来得及时,说不定还要动手打你呢。”
南依倒吸一口凉气,“那,那我该怎么办?”
“别怕,我罩着你。”郭润雨拍着自己的胸脯,“你可以跟我求一个护身符。”
“护身符?”
“嗯,”郭润雨竖起一根手指,“一袋小浣熊干脆面,香辣蟹口味的。”
南依愣了愣,“……啊?”
两人窃窃私语了好一会。
正当郭润雨讲到“如何提防徐曜的报复”时,身后忽然飞过来一个东西,“啪嗒”一下,稳稳落在南依的书桌上。
南依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学生牌,上面还写着自己的名字。
懒散的男声从斜后方传来,“拿好。”
徐曜单手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张秋让我给你的。”
张秋,他们的班主任。
南依惊讶他居然直呼老师大名的同时,又不禁开始疑惑。
所以……他找到她面前,是为了这个吗?
如果是想跟她算账,应该不会把东西完好无缺地递给她吧?
想到这,她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原来是她误会了。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南依重重舒了口气,又下意识看向同桌。
察觉到视线,郭润雨故作深沉地推了推眼镜,“你运气不错,他原谅你了。”
话音刚落,椅子被身后的人重重踢了脚。
这脚来得又快又突然,差点把郭润雨掀到地上去。
他堪堪坐稳后,也不恼,立即回身问,“咋了?曜哥!发生什么事了!”
徐曜单手撑着下巴,掀了掀眼皮,看向他。
从上课起,他就注意到前面这俩人交头接耳,时不时还能听到“曜”这类字眼。尤其郭润雨还摆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不用猜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不好好上课,”徐曜语调慢悠悠的,听上去不像生气,却又不怒自威,“编排我?”
郭润雨笑得谄媚,“哪能啊,我和我同桌开玩笑呢。”
他同桌:“……”
徐曜随手拿起一只笔,放在手里转了几下,语气漫不经心,“纳克萨玛斯不想过了?”
南依听到这,不由睁圆了眼。
前面一串太长了,她都没听懂,只听懂后面四个字:不想过了。
有,有这么严重吗?
果不其然,郭润雨立刻急了,“过过过,我当然想过了!哎呀,我真没说啥。”
徐曜哼笑了声,显然没信。
“真的啊,徐曜一中最帅,是个女生都好奇。我也就是给新同学科普了一下你的风采,是不是啊,同桌。”
郭润雨说着,转头向南依求证。
南依噎了一下,风采是这么用的吗?
他敢讲她都不敢应的。
大概因为徐曜太有威慑力了,郭润雨看向她的那双眼忽然变得水灵灵的,满眼的恳切和渴求,南依也只能匆匆点了下头。
“你看,”郭润雨摊手,“新同学都替我作证了。”
徐曜提了提唇角,移开眼,懒得再理他。
他越不理,他就越起劲。
后半节课,郭润雨都半侧着身子,忙着对徐曜献殷勤。
直到数学老师忍无可忍,丢过来一粉笔头,正中郭润雨后脑勺。
“郭润雨,我看你聊的这么起劲,不如你上来把这道题讲了?”
郭润雨“哎呦”了一声,连忙转过身,双手握在一起做了个求饶的动作,“老师我错了。”
数学老师板着脸催促,“上来讲题,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郭润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登上了讲台。
他翻开练习册,张口就来。一道题被讲的颠三倒四,老师用三角板戳他。郭润雨一边跳一边叫,班上一阵哄堂大笑。
南依也被逗笑了。
笑着笑着,目光瞥见桌上的校牌,她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做。
虽然害怕徐曜,但她是讲礼貌的人,别人帮了她,她就必须要道谢。
想到这,她冲着徐曜的方向快速说了句,“谢谢你,帮我带学生牌。”
徐曜没应。
南依侧过身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徐曜已经趴到了桌上。
黑色卫衣帽子扣在头上,他头埋在胳膊里,似乎在睡觉。
这时郭润雨刚好从讲台回来,一扯凳子,哀嚎连连,“哎呦,我都快被扎成蜂窝煤了。”
南依连忙用食指抵在唇边——“嘘!”
她压低声音提醒,“小声点。”
郭润雨目光转了下,了然一笑,“怕吵到徐曜啊?你还怪有素质的嘞。”
南依:“……”
其实,这跟素质无关,我只是怕你挨打Q_Q。
徐曜本就没睡着,这一来一回的声音,到底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时教室已经恢复了平常,数学老师慷慨激昂地讲着题,粉笔摩擦黑板发出吱吱的声响。
徐曜掀开帽子,抬眼望去。
南依正在听课。
她梳着丸子头,齐刘海,皮肤素净白皙,乖乖女好学生的标配。
每逢老师敲黑板讲到重点,她总是仰起头听得专注,时不时点头回应,头上的白色小球发饰便会随之晃动。
徐曜的视线不自觉聚焦在那颗小球上。
他想起四十分钟前,他在教师办公室里,听到有人叫了声他的名字。
“徐曜没交。”
声线轻柔,是完全陌生的声音。
但当他抬起眼,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班主任这边对他的训话也结束了,临走前,张秋顺手将校牌往他手里一塞,“对了,刚好你回去上课,把这个拿给新同学,就刚刚出去那个,叫南依。”
徐曜哪里知道南依长什么样子,他向来也记不住女生的长相,但他认得这颗小球。
荔枝大小,像小兔子的尾巴,圆溜溜毛茸茸的,趴在黑发里看起来很乖巧。
当时他也就是根据这个找到的她。
结果她第一句话和自己说什么来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和老师说你没交作业的。”
徐曜轻扯了下唇角。
有些事当时只有疑惑,后面回想起来,才觉得好笑。
这位新同学,胆子好像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