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太爷的决断

魏铭看看大吃大喝的李长福和老狐仙,再看看一脸无所谓的迷彩服女子,不禁茫然。

“怎么?听到入籍的消息,高兴的找不着北了?”女子将双刀装入背包,“两位老祖宗,能赏口饭吃吗?”

两个老者咬着后槽牙瞪视着她。

“真小气,不是你们跟我说,让我演得像一点,狠一点吗?”女子冷哼道。

“你可以狠一点,为何一口一个老不死的?”李长福呸了一口,“现在的年轻人,没一点儿规矩。魏铭,过来吃点。”

“什么入籍,入什么籍?”魏铭眼中冒出了火,“两位前辈,你们是试探我吗?”

“是。”老狐仙擦擦嘴,捡起一根小树枝剔了剔牙,“小子,晨烟是我派去找你的。”

“今天的事也是你安排的?你想证明什么?”

“证明你有没有让关东狐族冒险的资格。”老狐仙站起身,掸了掸衣裤上的尘土,“如果你碰了晨烟,今天就没有必要试探你。如果你逃走了,关东狐族就没有必要掺和青丘的家事。”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有真有假。比如说我受了雷劫,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是真的,但没到入黄土的地步。青丘瑞祥继位也是真的,你还想问什么?”

“是师傅安排的?”

“是。你师傅对我说,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大徒弟,不能再失去二徒弟。”

魏铭微闭双目,一股炙热的暖流在眼眶中流转,“是师傅求您老人家,求关东狐族收下我?”

魏铭的心一阵一阵的疼,不为别人,只为黄震。平日里,师徒二人从没好好说过话,从没好好交过心。日子过得吵吵嚷嚷,磕磕绊绊。也许,这就是父爱。

父亲从不将爱放在口头,惟愿默默付出。

“是这样。”老狐仙坐在大树桩上,“孩子,你过来。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也许是自尊心作怪,也许是不信任关东狐族。不管哪一种原因,你都不能推辞。”

“老黄对我说,他直到现在还放不开心结。他恨自己没能救下你的父母,他觉得对你有愧。”

“师傅,您是何苦?”魏铭心中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了。但他老了,他护不了你。所以,加入关东狐族,是唯一解救你的办法。”

“魏铭,如果你不同意,应该猜得到后果。老黄不会独活,而你师兄的女儿一直对你有意,她也不会独活。你想看到这样的情景发生吗?”

“老前辈,请受魏铭一拜。”魏铭双膝跪地,“您是我家的恩人。”

“你这一拜我是受得的,不过,你先起来。”老狐仙捋着长髯说道:“入籍,也是要看机缘的。太爷看我用心做事,一心为黎民苍生操劳,给了我自立家谱的殊荣。在妖界,这可不是小事?就像云家、蓝家等等世家。可我一生孤苦,没有子嗣,太爷准许我任意挑选。所以啊,要想入籍,得拜我为父。”

魏铭略显迟疑。

“我知道你迟疑什么。你与敖青禾有缘,你的姓也是因她而来。别人家都是儿子随爹的姓,咱们家来个特例,我这个当爹的随你的姓就好。”

“我说大伯,你说的话不通啊。”老狐仙与李长福父亲相识相交,所以李长福唤大伯。

“有什么不通?我说行就行。翠萝,在册子中写上魏氏家谱。”

“老祖宗,真写?”翠萝有些懵。

“写!”

“老前辈,您让晚辈情以何堪?”

“你怎么还叫老前辈?应该叫爹。”老狐仙微微笑道:“你一定想不通,天下狐族那么多,我怎么就收了你?其实啊,说来话长。”

老狐仙从口袋中拿出个烟袋锅子,大口大口吸了起来,“我啊,可不是一般的狐。那时啊,我的名号响彻妖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是整个天下为数不多的能扛过雷劫的大妖怪。可是啊,还是出现了变数,七七四十九道雷劫变成了八八六十四道。为何啊?只因狐族背了恶名。想当年,胡三太爷渡劫时,足足挺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才得以成仙。所以啊,青丘狐族的规矩是对的。但老狐主有错啊,错在不分青红皂白,不辩善恶曲直;难在犯错的是自己的儿子,如果徇私,今后如何统领青丘?他真怕了云家和九尾老猫吗?真怕黄震吗?不是,他只是借个台阶下罢了。可瑞祥不同,他真的会来杀你。”

魏铭听罢,面部不由抽动了两下。

魏铭想不明白,永远也不会想明白。父亲和母亲在他眼前倒在血泊之中,他怎么能想明白?

“我就差一点死在雷劫之下,是机缘,让我遇见了李家人,才有了今天的我。也许我说这些,会让你更加疑惑。我渡劫失败与收你为子有什么关联?但关联就在其中。”

“白雪松是人族不假,但他有一双通幽冥震鬼邪的幽眼,而云烈有一双看透一切虚妄的金睛。正是他们二人肝胆相照,勠力同心,才有了妖族的今日。从古至今,妖族都是躲在暗处的影子。背负着恶名,招人嫌弃。是他们同仙宫、幽冥与人族达成了协议,咱们才能活得这样安生。”

“可有些人啊,就是不满足。特别是年轻的妖,自大自满。他们不感谢白雪松和云烈就罢了,居然还恨他们。说因为他们,仙人们将南天门关了,天下妖族再不能渡劫成仙。也是因此,白雪松和云烈才陆续被害。”

“可我渡过劫,知道渡劫的可怕。我喜欢现在的生活,虽然我的寿命缩短了,可也是凡人的数倍。只要积德行善,来世我可以轮回人道,或是直接入修罗道、仙道。看起来取消渡劫断了妖族成仙的路,但冥府多了一本妖族的功过簿。”

“我感谢白雪松,感谢云烈,所以,我的义子只能是你。”

“孩子,你去拿家谱。我说,你记。魏重阳,关东狐族,问道三百载。渡劫失败于迎门山,遇李家……”魏重阳娓娓道来。

“铭儿,记好了。”

“恩。”

“把你自己的名字写进家谱。”

“老祖宗,这里的事了了,我该回太爷处复命了。”翠萝背起大旅行包,“我会跟太爷说,他除了长的差强人意外,品行还说得过去。至于青丘方面,老祖宗不要担心,太爷已下决断,昭告天下狐族。魏铭从今日起,是关东狐族一员,与青丘再无关联。如若青丘不明事理,他自会去青丘会会瑞祥小儿。”

“丫头,替我谢谢太爷。”

“太爷常说老祖宗一辈子多行善举,为狐族长了脸面,是关东狐族的表率,理应嘉奖。”翠萝说罢,狠狠踢了魏铭一脚,“你还愣着干嘛?当着我面,给老祖宗磕头,改口。要不,我怎么回去交差?”

魏铭一想,原是自己失了礼数。

“父亲在上,受孩儿一拜。”魏铭双膝跪地,行了大礼。

“铭儿,快起来。”魏重阳喜笑颜开,扶起了魏铭,“关东狐族没有那么多规矩,不用隐藏半妖的身份。关于娶亲,娶所爱即可。你要抓紧,我想早些抱孙子。”

“不知哪个不开眼的能看上长得像个娘们的狐狸精。”翠萝冷哼道。

“铭儿,你娶谁都可以,如果娶她,爹是不会同意的。”

“爹放心,我不会糊涂至此。”

“你们父子到般配。老祖宗放心,你认子的佳话会传遍关东。当然了,爹随儿子姓的故事也会家喻户晓。”

“丫头,你最好留口德。”李长福不忿道。

“留口德?刚见面时,这小子没来由轻视于我,这个梁子是结下了。”

“我何时轻视于你?那时,我只把你当做强敌。”魏铭不明所以。

“你看了我的胸,过分的是,你还笑了。”

李长福狐疑的问道:“大伯,这小子看了?”

“没有。”魏重阳皱起了眉头。

“不但这小子看了,你们也看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都在笑我,都在给我起绰号,都在心里念叨飞机场。”翠萝的面部有些扭曲。

“丫头,你可别埋汰人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时候盯着小姑娘那里看过?让你大娘知道,非劈了我,可不敢乱说?”李长福嚷嚷道:“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按说不能啊?多大点事,用得着想不开吗?我告诉你,这男人啊,不都是喜欢那样的,也有只爱你这样的。正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不用愁嫁不出去。你大叔活了这么大岁数,只听说过光棍汉,没听说过光棍娘们。真是的,一个丫头家家的,天天将那里挂在嘴边,你就不害臊?我跟你说真的,你这是病,得赶快去看看。按城里人说法,这叫啥精神,不对,是心里疾病,就是多找人唠唠嗑。实在不行,我让你大娘打听打听,看看哪家小伙子喜欢你这样的,让他们陪你唠唠,你这心结就打开了。”

翠萝的脸青了。

“丫头,你咋了?可别吓唬大叔。你快缓缓,一会儿回去跟太爷报信儿。真是的,挺标志的,非盯着那不放。人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不行到城里,那的大夫能帮你治那里。”

“如果不是太爷严令,我一定削你。”

“削我?”李长福抱起膀子,“你大爷可不是吓大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妖族不能随意现身的年月,我随着大伯出马,斗了多少恶魔鬼怪?那时,你还撒尿和泥玩呢!”

“我记住你们了。”翠萝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魏铭,我会去T市找你!你等着瞧!”

“大侄子,如果她去找你,你就带她好好看看大夫。把她的脑袋和那里一起治治。”李长福揶揄道。

“你们等着。”翠萝扭身就走,转身的刹那,飘落了一滴泪水。

“丫头片子,让你骂我老不死的,气死你!”李长福吐了口唾沫。

魏铭听了二人对话,简直是蒙了。

“大伯,大侄子,咱们回家吃饭。”李长福边说边走,“回家后,得把那个假牌位扔了,把真的摆上去。要不,我心里不踏实。小子,我跟你说,虽然你认大伯当了爹,但咱俩各论各的。要不,你不成了我大兄弟,老黄成了我大爷吗?”

魏铭有些哭笑不得。

“吃了饭,你就赶紧回去,我和大伯不留你。省得老黄和白家丫头担心。至于青丘那边,你大可放心。等过两日,你得带白家丫头过来。以后,迎山村就是你的家。如果你不来,就寒了大伯的心了。不过啊,等你和白家丫头成了亲,这辈分又乱了。乱就乱吧,只能各论各的。”

“李大叔,白蝶是我侄女,又是我徒弟。”

“亲的?笑话。你记着大叔的话,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尽快带来,让大伯看看未来儿媳妇。”

三人说笑着,向村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