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淮惜盯着时羡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恨得牙痒。
宋齐云过了好一会才回到教室,看见时羡满桌子的纸飞机,他没说什么。
脸上却不受控地染上了些许怒气。
但他依然表现得很温和,把行动的动静降到最低,轻手轻脚的拉开椅子回到位置上。
祝淮惜一开始甚至没发现他回来。
下一道大题结束,无意的扭头才发现左侧坐了个人。
少年握着笔杆,笔尖簌簌地划过试卷。
他绷着张脸,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然不悦。
祝淮惜又看了一眼旁边摞起来的纸飞机。
宋齐云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清澈温和的,哪怕生气也不会在脸上显露。
可他越这样,偏让人觉得他越委屈。
尤其祝淮惜有个毛病,总爱心疼人。
像是这种受了委屈不吭声默默忍受的,她总觉得人家可怜。
对时羡的埋怨又多了几分。
心想着这货欺负她就算了,干什么去欺负那么听话的。
她咬着牙磨了磨,伸手在口袋里面掏了掏。
摸出来最后两颗青提口味的糖果,本想自己留下一块。
稍微犹豫之后,还是全都放在了宋齐云的桌角。
“我会让他赔给你的。”
宋齐云的视线顺着糖果游移到祝淮惜的脸上。
风轻云淡的,“没事的,他就这样,我回头再抄一本就好。”
“也算是巩固一下之前的知识。”
祝淮惜撇了撇嘴,“明明是他做错了事,你别管。”
“我肯定让他还你一本抄好的。”
宋齐云的嘴巴张了张,本想劝祝淮惜别去和时羡作对。
但又想起祝家的地位,瞬间噤了声。
众所周知的,本来就是对家的两个人。
他多说也改变不了任何。
祝淮惜看宋齐云愣着,把糖果往他手边推了推。
“你别因为他不高兴,这个糖可是市面上没有的,给你尝尝。”
“还有市面上没有的糖?”
宋齐云把笔撂下,拿起一颗剥开糖纸。
祝淮惜哼了声,表情有些得意,却没解释。
这糖早些年市面上还是有的,只是后来制糖的厂子倒闭了。
小时候的祝淮惜就爱吃这个口味,偏偏吃不到在家大闹了一场。
祝威没办法只能几经周转找到了制糖厂的师傅要了配方,但也没量产。
找了个工厂就每个月做那么一点,高成本也没在乎,就专门为了给祝淮惜带着吃。
祝淮惜弯了弯唇角。
要是她爸爸知道这糖她每个月吃一半还分出去一半,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多年前的配方总是用量很足,不像现在的糖果,香精和色素混合着。
宋齐云一拆开糖纸,祝淮惜离得好远都闻到了那股甜味。
忽然又有些后悔把最后两颗都给了他。
祝淮惜深吸一口气,刚想趴下,脸前忽然横过来一条劲瘦的手臂。
她晃了下神,勉强稳住才没撞上去。
瞪着眼睛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因为这件事生气。
时羡直接伸手拿了宋齐云桌角的另一颗糖。
“哪弄的?”
时羡眼尾耷拉着,语气自然的没有丝毫自觉。
像是他撕人家书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我尝一个。”
“哎!”
祝淮惜反应还快宋齐云一步。
起身拉到了时羡的袖子,奈何力气不够。
后者轻蔑的瞥着她扯了下唇角,依然打开糖纸把糖扔到了嘴里。
“我吃他的,你紧张什么?”
时羡一边说,又把一本崭新的物理书丢在宋齐云的桌面。
“给你,新的。”
时羡拉开椅子坐下,注意到一旁祝淮惜还瞪着他。
他抬了抬胳膊,似是询问,“能不能松手了?”
祝淮惜的脸色黑了又黑,“你吃人家东西怎么都不问一下?”
“那是我的。”
“你的怎么在他桌子上?”
时羡明知故问。
“我给他的!”
祝淮惜咬着牙,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面挤出来这几个字。
“哦……”
时羡拖着长长的尾音,低垂的眼尾有掩藏不住的笑意,“那还是他的。”
祝淮惜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气到脸通红。
又想不出什么能气到时羡的话,只能干巴巴的问,“他的你就能吃了?”
谁知道时羡颔首,认真的点了点下巴。
“嗯。”
“……?”
临近下课,祝淮惜再也不想和时羡多说半个字。
本想打了下课铃就立刻跑。
谁知道时羡比她跑得更快。
打铃那一刻他人已经从教室最后一排闪现到了门口。
深吸一口气,祝淮惜顺手拿起一本书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这人怎么那么有病?”
“跟他说话都说不明白半句。”
宋齐云被她吓到,伸手给她把翻页的书本合好摆放整齐。
“时羡他就这样,是我不好,没把你给的糖收起来。”
“这关你什么事?”
大抵是心里的气没能发泄出来,祝淮惜现在是看谁都不顺眼。
发现眼前的人是宋齐云,她又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
敛了敛怒气,“他刚才给你那本书,你给我。”
“我让他帮你抄好。”
宋齐云:“不用了,我回去自己抄就行。”
“给我!”
祝淮惜态度稍微强硬一点,宋齐云便没了辙。
他把收起来的书又拿出来,递给祝淮惜。
“那你和他好好说,要是他实在不愿意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宋齐云的话,祝淮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等班级里面的人都走没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后排。
盯着桌子上那本崭新的物理书出神。
烦躁直直冲上头顶,甚至有把面前这本书撕掉的冲动。
可如果真那么做了,她和那傻狗有什么两样?
冷静下来,祝淮惜抬手翻了翻那本书。
又忍不住吐槽,“真不知道那么快哪里弄来一本新的?”
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是九点半。
她坐在那不知道多久,直到时钟滴滴答答的转了半圈,窗外吹来的冷风钻到她校服领子里。
祝淮惜咬了咬唇,又忽然笑出声来。
口袋里面手机嗡嗡的响。
按下接听键,祝裕珩的声音有些着急,“怎么回事?林瑞说你还没到家。”
祝淮惜抬头瞄了一眼时间。
“作业没写完,在这儿多写一会。”
“反正学校又不关门,等我写完了喊你来接。”
“你当我是你司机?就一点破作业写不完别写了。”
“赶紧回去睡觉,我让林瑞现在去接你。”
“你别折腾人家林助理了行不行?”
“你现在也没回家吧?那等你下班了来顺便接我不行吗?”
“……”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祝淮惜十分识相的开始服软。
“哥哥,想让你接。”
“……行。”
祝裕珩叹了口气,语气无奈,“我得晚点,你多穿点衣服,别着凉。”
“好。”
挂断电话,祝淮惜把手机丢到旁边的纸飞机堆里面。
撒气一样拿了根笔。
打开面前物理书的第一页,又翻到最后一页。
拿过旁边剩下的那半本书,一笔一划的在一样的位置写下一样的笔记。
让她再去找时羡给宋齐云抄笔记,她哪里敢?
最后还不是给自己惹一脑袋的气。
还不如她自己抄抄,也能静静心。
生气的同时祝淮惜也觉得自己有点失败,竟然会被时羡这样的人气到。
还如此控制不住情绪。
教室的灯打得很亮,孤单又瘦小的身影坐在那儿。
大抵是教室里面没人的缘故,吹进来的阵阵风都让人觉得心情舒爽。
宋齐云的笔记做得仔细,祝淮惜也惦记着这是别人的东西,不敢把字写得太乱。
速度也就跟着慢了点。
十几分钟才抄完一页。
又开始后悔自己接下来了这个苦差事。
转念一想,今天要不是她抄,就得是宋齐云自己回家抄。
那还不如让她来抄。
那么一个斯文安静的人,坐在书桌前面一边抄一边想着今天书被撕了的事。
没准还得掉两滴眼泪,想想就有够可怜的。
舒了口气,祝淮惜又开心了起来。
就当是她今天又拯救了一个伤心人好了。
脑海里面忘不了的是时羡今天那张扬放肆样儿。
看来之前的几次碰面,他对她的针对倒还算是收敛。
头越来越沉重,直到挨到桌面,她右手还撑着写下一个公式。
“呦。”
欠揍的声音总是那么熟悉。
掀了掀眼皮,正看见时羡站在敞开的后门,正对着她站着。
身体斜斜的靠着墙,懒散的要命。
祝淮惜已经对他这副模样见怪不怪,只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继续写着下一个公式。
“还没走?”
祝淮惜咬了咬牙,没应。
这话问的,好像俩人多熟一样。
而且,毫不夸张的说。
她现在可是在给他收拾烂摊子。
时羡见她没搭理,反倒来了兴致,抬腿迈进教室,手撑在她面前桌子上,弯了弯腰。
看清祝淮惜在写什么,时羡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话有些酸,“这么心疼人啊?难不成是怕他哭?”
祝淮惜冷笑一声,“你是真看不出来?”
她慢慢坐直身子,直视着时羡,“我这擦得可是你的屁股。”
“……”
时羡脸色变了下,祝淮惜总算找到了点呛到他的满足感。
下一个笔划还没落下,手里的笔和书已经一起被人抢走。
“你干什么?”
时羡把书包丢在旁边的空桌上,拉着凳子在祝淮惜右侧坐下。
嘴角抽了抽,阴阳怪气的回应祝淮惜刚才的话。
“受过一点教育。”
“会自己擦屁股。”
“……”
时羡坐的不算规矩,长腿都伸到桌子外面,微微侧着身子。
他绷着唇线,看不出此刻的心情。
许是觉得她麻烦,这点事还要那么坚持。
祝淮惜对着他的方向趴下,看着他笔尖挨在纸上。
好意提醒了句,“你写认真点,字太乱人家都看不清。”
时羡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祝淮惜甚至可以听见他把牙咬得嘎吱响。
可她实在不明白,如此善意的提醒居然能惹得他那样生气。
“知道了。”
他余光瞄着她,到底应了一声,语气带着十足的不耐。
祝淮惜忽然来了劲,“做错事情了本来就要承担责任。”
“而且你欺负我就算了,干嘛欺负那么乖的?”
时羡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偏头。
两人的视线交缠。
一个深沉的不知道带着多少深意,另一个懵懂无辜,还有点想要拍桌子起来质问的冲动。
祝淮惜的头发松松散散的束着,碎发随着风扬起,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一缕一缕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咻的一下穿过后门过了个堂。
祝淮惜刚要起身,肩膀忽然被温热的手掌压了下。
时羡倾着身子凑过来,抵了下差点砸在门框的门。
一阵风带过的时间不过三五秒钟,带着门敞开又合上,撩起祝淮惜心底的星星火苗,燃了又暗。
稍稍仰起头,少年脸部轮廓分明。
细长的脖颈白的近乎发光,皮肤底下的血管清晰可见,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
心跳骤然停了下,又以比之前快上好多的速度继续跳动。
紧张莫名瞬间就在浑身蔓延。
作者有话要说:小惜:或许,这傻狗是有几分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