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得清》
文/贝玖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英国-伦敦-某酒吧
“么！”
“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么么。”
“……”
颜乔生无可恋地盯着斜对面的一男一女。
三个人来酒吧已经快半个小时了，说好是来尝尝新出的那款鸡尾酒的，结果另外两人谈起恋爱来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着些腻死人不偿命的情话，情动时还嘬上几口。
颜乔低头瞅了眼手机，随后俯身，把手里低酒精浓度的蓝色鸡尾酒放桌面上，顺道用手指头敲了敲桌面，提醒：“行了啊，我已经忍你俩半个小时了，以后你俩要是再来谈恋爱就别叫我了。”
唐心迎从男朋友怀里出来，回头看了颜乔一眼，脸上扬起殷勤的笑，把那杯鸡尾酒重新放回她手里。
又佯装责怪地推了男朋友项丰一把，“都怪他，我不让他来他非缠着，你看你还想吃什么，今天让他请客。”
项丰接话：“对对对，看那餐单上，想吃什么随便点。”
唐心迎，颜乔同住两年的室友，两人关系一直不错，虽不是同一所大学但相处的时间比较久，当然这也是基于聊得来的基础之上。
今天正好她俩都没课，就约来这家酒吧玩，结果刚出公寓楼，项丰就给唐心迎打来了电话，在得知她俩的去向后更是非要死乞白赖地跟来。
好在颜乔跟他也蛮熟的，就没拒绝，但来了之后她算是后悔了，主要她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当面撒狗粮的恶劣行为。
不过看在人家请客的份上，颜乔也不好再说什么，咽了口酒后，说：“行吧，那再给我来块蛋糕，我晚上都没吃饭。”
“好嘞。”项丰一口答应，撑着膝盖站起身，回头对唐心迎道，“那宝宝我也给你点一个。”
唐心迎摸了摸肚子，迟疑：“我就不吃了吧，我感觉我好像胖了点呢。”
“哪里胖了，我就喜欢你的身材。”
“真的啊？”
“当然，尤其是——”
颜乔闭眼，咬牙：“……”
要说起来唐心迎和项丰的相识缘由，那还真是狗血又老套。他俩是同一大学的不同专业，据说故事发生在伦敦某个阴雨绵绵的雨天，在校图书馆里，项丰把咖啡洒到了唐心迎的裙子上，后来的他是又赔裙子又请吃饭，没过一个星期，两人就看对眼确认了关系。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项丰点餐去了，男朋友不在，唐心迎就开始放肆打量周围的异性，碰碰颜乔，“看有没有喜欢的？”
颜乔放下手机，朝周围瞅了一圈，面无波澜，“这不都是外国人吗？”
唐心迎鄙夷，“废话，在这儿你才是外国人。”
颜乔被她这话戳中了笑点。
她倒不是酒精上头忘了自己现在在国外，主要原因还是觉得和外国人谈不会长久罢了。
她明年毕业就要回国，谈个本地的到时候还要分手，哭天抹泪的感觉就没意思，虽然有时候想想只图眼下的欢愉其实也不错，但说到底，也还是没有碰到自己喜欢的那个罢了。
毕竟没有爱情的时候都是理智的。
只是如果能选择的话，颜乔一定会选一个能和她有未来的人。
唐心迎看了眼她的表情，朝她近了点，“那你就一直不谈恋爱？等明年回国让你爸给你相亲啊？”
颜乔正对着吧台方向，她注视着拿两盘蛋糕走回来的项丰，说：“我才不相亲呢，我这人就不喜欢被强行绑在一起，至于谈恋爱……看眼缘吧，我现在圈子小也没什么接触的异性。”
项丰把其中一盘放颜乔面前，手拿着另一盘坐回唐心迎身边。
唐心迎笑了声，继续调侃她，“你哪儿是没接触的异性啊，看上你的还少？无非就是不对你的胃口，反正你可得做个心理准备，万一你明年回国突然得知有个未婚夫怎么办，难不成离家出走啊？”
颜乔俯身将茶几上的蛋糕拿到手中，笑说：“那你收留我？”
“行啊，来我家，我养你。”
项丰挖了勺蛋糕，刚要送到唐心迎嘴边，一听这话倏地停住，“宝宝，你怎么都没说让我去你家啊？”
唐心迎终于看了他一眼，“咱俩又没毕业呢，毕业再说。”
项丰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下一秒眼珠转了转，暧昧地说：“那你晚上去我那儿，我买了个新味道的……”
唐心迎脸上带着假笑，轻轻推开他一点，“下次吧，我晚上说好陪颜乔研究菜谱的。”
“那明天，宝宝我可想你了，真的。”
“……”
颜乔看他俩又开始拉拉扯扯，就端着自己的蛋糕默默移到了沙发最边缘，和他们拉开了些距离。项丰给她点的是招牌的流心芝士蛋糕，稳妥且不会出差错的口味，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其实项丰长得不错，人也开朗健谈，但颜乔最受不了的就是他撒起娇来的腻歪劲，当然人家又不是她男朋友，怎么着也不管她什么事，只要唐心迎喜欢就行。
时间一点点流逝，酒吧里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
他们三个来得比较早，提前占了个视野较好的位置，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吧台处一览无余，周围的气氛逐渐火热起来。
颜乔用勺子挖了点蛋糕上装饰的菠萝果粒，放在舌尖上品尝香甜的清香，垂着脑袋时放空的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盯着蛋糕发呆了十几秒。
当她再次抬头时，在11点钟方向，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吧台处，颜乔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外套的男人。
原本也只是不经意间一瞥，她刚准备低头继续吃蛋糕，可很快，就又把目光慢慢挪了回去。
她眼睛眯起了一点。
看那男人是个亚洲面孔，姿态慵懒，手肘撑着吧台边缘，手里微微摇晃着一只盛酒的古典杯，正和一旁的友人闲聊。颜乔只看得到他的侧脸，虽变动的光影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看得不算真切，但不可否认他优越的气质和姿态。
莫名有些挪不开眼。
以至于颜乔一时忘了吃蛋糕的事。
唐心迎和男朋友打闹了会儿，回头刚要和颜乔说话，看到的却是她停住动作的发呆，唐心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谁呢？”
颜乔收回眼神，放到唐心迎脸上，“啊，没什么。”
唐心迎“哦”了声，一脸狐疑，还没等她细想，项丰就喊了她一声，她就又转了回去。
颜乔挖了勺蛋糕送进嘴巴，继续望着那个说笑的陌生男人。
原本看看就算了，但不知是碰巧还是怎么，连续有两个女生去和他搭讪，前一个刚走，后一个就跟了上，犹像那排队递号码牌的相亲节目。
而这男人倒是岿然不动，绅士又不失礼貌地全都拒绝了。
颜乔顺着两个女生离开的方向一瞅，发现她们原来是一起的，被拒绝后凑在一起嘀咕。
其实拒绝旁人的搭讪其实不算什么，大概率是不符合自己的择偶类型，只是让颜乔觉得有些意思的地方在于，这两个女生的穿衣完全是两个风格，一个火辣的吊带短裤，一个温柔的飘飘长裙。
敢情他是一个都看不上？
不过也不一定，没准人家有女朋友。
“啊，我知道了，原来你在看那个男的啊，我说你心不在焉的。”
唐心迎突然在她耳边出声，把颜乔吓了一跳，她眨眨眼，坐直一点，“什么嘛，就是随便看看……”
“还想骗我，我都看你半天了，你那眼就没从他身上分开过。”唐心迎托着下巴，也看了那男人一会儿，“喜欢啊，喜欢就去要个微信啊，难得见你盯一个男人这么久。”
颜乔也不否认，把蛋糕盘放回茶几，扭头，问了一个挺在乎的问题，“你说那男的是中国人吗？”
至于他有没有女朋友这件事，瞎猜也没用，大不了亲自问问人家，不过这男人的国籍就挺重要的了。
项丰俯身，加入了她们的对话，在听完颜乔的问题、也顺着唐心迎的视线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激动起来，手点了下。
“诶，这我知道！”
两双眼睛同时望向他，项丰说：“国籍是不是就不知道了，反正母语肯定是中文，完全没口音。”
唐心迎扬眉，“你怎么知道。”
项丰：“刚才上厕所的时候我从这男的身边路过来啊，我听见的，他说什么回北城。”
“北城？！”颜乔伸手摁住唐心迎的腿，眼睛亮起来，“他是北城的？”
项丰：“我猜着应该是吧，嗐，你问问去不得了。”
提到这里，颜乔又迟疑起来，动作也收了回去，把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但刚才有人跟他搭讪啊，他都没同意。”
“你自信点行不行？”
唐心迎咂了下嘴，她不知道颜乔怎么看待她自己的长相，反正在唐心迎眼里，颜乔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天然美女。
五官精致，皮肤细腻到没有毛孔，眼睛不圆，眼尾略有个上挑的趋势，但又不会太过，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隐匿在酒吧昏暗惨淡的灯光下，她依旧是最抓眼的存在，让人无法忽视。
怎么现在面对个男人就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颜乔可不知道唐心迎在欣赏自己的脸，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有时候一个抉择或许也只是一念之间，而且错过就没有了，万一等她晚上躺床上时后悔怎么办。
“诶诶诶！人家都要走了！”
唐心迎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用力拍她的胳膊。
颜乔蓦地抬头。
那男人刚才还站得好好的，现在却回身正和朋友握手告别，他整了下衣领，俨然一副准备离开酒吧的趋势。
一瞬间，她来不及多思考什么，只知道没有再让她犹豫下去的时间了，肢体反应也是超过了思考速度，她迅速面对唐心迎整理头发，“我头发行吗，乱不乱，妆呢，花了吗？”
“漂亮！”唐心迎摸摸她的脸，满意极了。
等颜乔拿着手机起身向前看的时候，发现原地早没了那男人的身影，她朝周围扫了眼，确保男人已经离开，于是调转脚步方向朝门口追去。
这间酒吧的进门处比较狭窄，只容一个人进出，门上凌乱的装饰品又很多，还挡着不少地方。再加上这个时间顾客络绎不绝，颜乔被挡在门口干着急，但也无能为力，只能跟着人流一点点往外挪。
还好等她出去的时候，那男人还没走远。
他迈下了台阶刚朝左边拐去。
颜乔穿过人群，大步跟上，在他身后用英文喊道：“先生，麻烦您稍等一下。”
男人停住脚步，回身朝她看过来。
她身形在他面前停下时，胸口正微微起伏着，但她还是下意识用手理了下耳侧的碎发，努力平稳呼吸，想让自己呈现一个最完美的状态。
时间也不过一秒。
颜乔抬眼向上，看向那个比她高一截的男人。
两人身侧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万物皆动时，只有她在和他那双沉静深褐色的瞳孔四目相对。
心脏的跳动频率无法遮掩，在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它就先一步传递来了答案。
原准备好的搭讪话语一句都说不出，那刻，颜乔的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只有眼前这个人。
男人面对着她身后投掷而来的灯光，五官在她眼前清晰无疑，他正脸甚至比侧脸还要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薄薄的双眼皮下垂，立体的眉眼里没什么情绪，就只是这样短暂地凝着她。
随后他轻挑了下眉梢，似是在等她的下文。
颜乔把视线从那双让她失神的眼眸上偏移了一瞬，理了理思路，重新看过去，“我刚才在酒吧看到你……我可以跟你要个联系方式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他，试图捕捉对方脸上的微表情以获得某种答案的预先暗示。
周遭的空气沉寂了几秒。
可男人脸上，淡然依旧，毫无反应。
颜乔的心也随着他的无动于衷一点点坠了下去，她收回目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但面子还是要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正准备想话语给自己找补一下。
她嘴巴刚张了张，男人却意外先一步出声。
“你认识我？”他嗓音轻缓低沉，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好听。
但……男人用的中文。
？
颜乔诧异，倒不是诧异他的中文母语，而是他为什么看出她是中国人了？
她汗颜，切换成中文：“我的英文这么差吗，口音很重？”
“没。”男人淡笑了声，回得很快，然后又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我猜的。”
颜乔哦了声，摇摇头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我不认识你，因为刚才我也在酒吧里来着，你就在吧台那边。”
她说的时候还指了下。
等颜乔收回手指头，抬头再次看向男人时，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
嗯？
颜乔一时摸不着头脑，眨眨眼，朝他尴尬地笑了下。
男人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过界，收回视线，低声：“抱歉。”
颜乔弯唇，很大度地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
“颜乔。”
“哪个yan？”
“……颜色的颜。”
颜乔突然觉得他问自己名字的这个行为有些奇怪，毕竟要以搭讪来说的话，应该没人会这么关注对方的名字。
这个行为通常发生在通过了对方的好友请求后。
不过她想着这或许也是一个好的征兆，也许因为对她有兴趣，所以才会格外关注。
颜乔便乘胜追击，“所以可以加个微信吗？”
男人这次没再让她等待，点头说：“可以。”
颜乔有些惊喜，嘴角的笑抑制不住，顺势朝他近了两步。
趁他拿手机低头加微信的时候，她抬眼看近在咫尺的这张帅脸，偷偷打量他的高挺的鼻梁和眉骨，近到他脸侧浅褐色的痣都变得分明。
她又担心这样直直地看人家会不礼貌，急忙收回目光，转而轻声询问他的名字。
“祁裕。”他朝她的手机点了点，“发给你了。”
颜乔低头看了下，在心里念了遍，加重了印象，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你在伦敦……是上学还是工作呀？”她问。
祁裕眼底掠过抹笑，“我看起来像个学生？”
硕士博士之类的只看外表也看不出来，虽然他穿着挺商务正式的，但看脸的话也不大，颜乔估计也就是二十多。
他又说：“我是来工作的，况且我可比你大好几岁。”
不是疑问或试探，而是肯定。
“嗯？”颜乔又认真看了看他，半信不信，“那可不一定，你又不知道我多大。”
祁裕淡笑不语。
颜乔想起项丰刚才说的北城，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答案，问道：“所以你是北城人吗，来伦敦出差？”
她看出了他表情上的一瞬愣怔，她想他大概是意外，就在他还没开口的时候主动解释，“我朋友不小心听到你打电话了。”
祁裕眉头恢复松弛，他点了下，然后回答：“是。”
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后，颜乔笑容毫不掩饰地漫上。
祁裕看着眼前这个藏不住心思的女孩，眸色不明地盯了她一会儿，忽地问：“你对我有好感？”
被如此直白地发问，颜乔耳根浮起一抹红色，她没敢看着他的眼睛回答，“……嗯，不然我也不会来要你的联系方式。”
就当在她思索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男人微微低身，离她近了些，喉间突地发了声笑。
他问：“那晚上要去我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