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拐到墙角就看见陈素娥正站在林家大门口不停张望,看到女儿回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昨晚那小子只简单说了几句,说得半清不楚的,急了她一晚上。
“林婶儿!”
黄呈和人打了个招呼。
“黄呈,你、你真的好了?”之前从刘奶奶家回来的路上就听不少人在议论他的事,现在乍然一看,真有点不可思议,她嫁到沙沙湾二十多年,可以说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当初多漂亮的一个小男孩儿呀,十里八乡没有不夸的,结果眼睁睁从一个人见人夸的小金童变成村民口中的小傻瓜,她很是惋惜了好一阵子。
黄呈有些腼腆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妈,您就别多问了,先做点吃的呗,忙活了一晚上,可饿坏了。”林察把手中的糖果放到她手上,忙得她赶忙牵起衣角来兜着。
“哪儿来的糖啊?”她问道。
“黄呈给的。”
“女孩子家家的,可不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陈素娥“啧”了一声,絮叨起来。
“婶儿,我的病能好可多亏了你家林察,几颗糖而已,不算啥!”黄呈赶紧给林察说话。
“这丫头有这能耐?”
“她能耐可大着呢!等下我慢慢跟您说吧!”他眼中带着笑意,咧开一口细白漂亮的白牙。
“行,家里还有点白面,我给你们做白面馒头吃。”
“婶儿,我来帮你吧!”黄呈撸起袖子,跟在她后头说道。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哪会做这些,你就安心坐着吧!”陈素娥将人按回去。
“那我给您打下手啊,正好我也想学学做饭,以后做给我爸吃,这么多年家里家外都是他一个人担着,还要照顾我,实在太辛苦了。”
“真是好孩子,察察,你看看人家,你一个女孩子连饭都不会做,看以后谁会娶你。”陈素娥夸道,转头又说起女儿来。
“那我就找个会做饭的呗!”
“说得轻巧,现在有几个男孩子会做饭的,你上哪儿找去。”
“现成的不就有一个嘛!”林察撞撞他的肩。
黄呈正在舀水洗手,一听这话立刻红了脸,磕磕巴巴的说道:“那个、我、我现在还、还在学,你放心,一定能学会的。”
陈素娥看着这俩人眉来眼去的样子,作为过来人的她惊觉到一股暧昧的情愫正在俩人之间迅速蔓延。
三天后,上面对黄呈和莫清风的案件调查基本结束,给黄呈定性的是对于正在行凶、杀人、抢劫等严重危害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属于正当防卫,不应承担法律行为。
莫清风这案子比较特殊一点,他这属于见义勇为,本来介于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之间,怎么判都行,可是偏偏支书王虎城为了显示他的能耐,四处托情走动关系,刚好被上面来的巡视组撞个正着,被托情的那位为了显示公正,就特意往重了判,给判了防卫过当造成的过失杀人罪,刑期五年。
他被带走那天,安忆哭得伤心欲绝,追着警车跑了好几里地,她爹妈怎么拉都拉不住,最后还是她爸拿绳子给捆回去的。
柳树白公社沙沙村大队2小队的黄队长这两天很郁闷,耷着脑袋吧嗒着嘴里的旱烟坐在田坎上看着队员们上工干活,却不似往日那般干劲十足的满场跑。
有的社员奇怪道:“我说黄老歪,你这霜打茄子似的蔫在这儿干啥呢!”
“他这是在愁他家黄呈呢!”旁边的人说道。
“黄呈咋咧!现在人也好了,也上工挣工分了,你一家总共俩人就俩满分壮劳力,还有啥不知足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黄呈挣的工分全给林察家了,黄队长啊一分也没捞着。”
“哟!你辛辛苦苦养了快20年,这又当爹又当妈的,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到最后不会给人家养了个倒插门的好女婿吧!”
“滚滚滚!你家犊子才倒插门呢!滚去干活儿去,小心扣你工分。”
黄队长将人哄走,看着远处腻腻歪歪在一起的俩人,拿烟锅往鞋底一磕,心里有了盘算。
“你瞧你爸又瞪我呢!”
林察戳戳黄呈的胳膊,悄悄指了指黄队长的方向。
“没事,他瞪他的,又少不了一块肉。”黄呈擦擦额上的汗珠,白皙的脸庞被太阳照得微红。
“我就说不要你的工分,你爸心里不痛快了吧!原先就看我不顺眼,这下不得恨死我。”她一边铲起一楸土往罗兜里倒一边说道。
“我喜欢不就成了。”土已经装满了罗兜,他挽好绳扣套在担子上,虽然不擅农活,好在他天生力气大,即使没掌握好技巧,比人家多费了些功夫,也不觉得累多少。
“你什么意思?”她猛然抬头,眼中闪闪发亮。
“就是上次我问你缺啥不,你说你缺个男、男人,我想了想,别的人我也没地儿找去,不如、不如就我自己送你得了。”他有些腼腆地说道,又盯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成不?”
“成啊!怎么不成。”林察也难得有些害羞,低垂着头,直往脚尖儿看。
“那我让我爸找媒人上你家提亲。”黄呈喜道,激动地拉起了她的一双手。
“再等等呗!急什么,你现在离领证还差三年呢!”林察笑道,心道现在就算你回去说了,你爸大概也不会同意。
“咱们农村人家结婚办个酒席,通知一下亲戚朋友就算礼成了,扯不扯证的都没关系。”他认真的说道,“不过要是你不想这么早结婚,那就再等等吧!”
“不管什么时候结婚都成,不过现在我们先去做另一件事。”林察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拉起黄呈就往外田坎上走。
“干什么去啊?”黄呈没留神,差点摔了个大跟头。
“我之前不是说要给我妈和你爸炼几味药,补补身子嘛,因为你那事儿还一直没来得及上山采药,我看今天日头不错,咱们进山采药去。”林察道,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多巴结巴结未来公公总是好的。
“那这工分不要了。”黄呈有些可惜,干了大半天了都。
“不要了,这点分有什么用,再过几个月,不仅不用上工了,连公社都没了。”今年正好是实行公社运动几十年后正式取消的一年。
“真的?”黄呈是知道她的本事的,她既然这么说了那绝对错不了,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心头又迷糊起来,“那没了公社,我们农民要干啥?”
“分田种地呗,把生产队的地平均分给社员,以后农民都种自家的地,想种啥种啥,交了公粮后,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有这样的好事儿?那把地分了我们不又成地主了吗?”
“跟地主不一样,反正我也说不清楚。”她在原来的世界也不是农民,只是在课本上看到过轻描淡写的几笔,所以对这些也就是一知半解而已,“总之你只要知道好日子在后头就行了。”
“你俩干啥去?”黄队长远远地看到这俩地也不干了,一个扛着锄头,一个背着罗兜往山里头钻,便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爸,我们请假,到山里采药去。”黄呈遥遥地回了一句。
“黄老歪,你家黄呈怕不是和人家姑娘躲林子里去亲嘴儿吧!这小子行啊,光天化日的就敢做这事儿!”
“我看人家林察不错,干脆你就跟人家把这亲事给定下来,我可是听到村里好几家人都盘算着要上她家提亲去呢!”
黄队长大手一挥:“去去去去去!你属耗子的阿,看见个洞就往里钻。瞎参合啥呀!那啥!老五,过来帮我盯着点,我有事请半天假。”
“哟!这是赶着盯梢去吧!”
“滚蛋!”黄队长怒斥一声,背着手往俩人的方向跟了过去。
沙沙村背靠一片绵延不绝的无名群山。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建国前,村里不少人进山谋生,出了不少猎户。后来实行公社了,大家一起吃大锅饭挣工分分口粮,虽然不说顿顿能吃上饱饭但至少不愁活路,渐渐的就没人进去了。
这片大山面积又大林子又密,里面不少财狼虎豹、黑熊野猪什么的。公社刚成立那会儿,还组织了人进山打豺狼,可是还没进山里呢就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吓了回来,还折了两人,剩下的人半个字不肯多说,打死也不愿意再进山,这事就只好作罢。
后来的大开荒运动,全国多少茂密的山林都被砍伐垦荒,他们这儿的山倒因为这事儿给保下来了。现在村里人有个小病小痛的大多在山脚边边处随便找些普通的草药吃吃,都不肯轻易进山里,有胆子大想进山找些油水回来改善改善生活的也是三五成群,不敢单独行动。
林察知道这个年代华国还没有什么工业污染,天地山林间的灵气还很充沛,很容易滋生各种奇花异草出来,但是没想到会多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