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星空黯淡,脚下便是死亡,她却仿佛看到漫天的烟霞,他身在那圣光之中。
林察想起读书时代一位爱好塔罗牌的女同学给她占卜爱情,她抽到一张死神牌,那同学说的什么她已经忘记,只记得自己抽到的那张死神,高贵神秘、冷艳俊美,就像他一样。
如果他是死神,万丈深渊她也能毫无畏惧地跳下去。
如果他是死神,即使堕入炼狱永世沉沦也无怨无悔。
可惜,他的死神在悬崖上面,所以她还不能掉下去……
人都说一眼万年,果然不假。她,已然沦陷……
“黄呈,你好!我是林察,林子的‘林’,明察秋毫的‘察’。”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还能仰着脸,冲他甜甜一笑。
这之前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面,可这次才算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她曾经叫过他很多次,但是这一次才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别说话了啊!我拉你上来。”
他大半个身子已经悬在半空,只有一只脚勾在了电线杆子上勉强撑住,现在就算有浑身的劲儿也使不上力气。
“你试试看崖壁上有没有可以攀登的地方。”他沉着气说道。
“没用,我试过了,比镜子还滑。”林察抬脚试了一下,上面还全是青苔,滑的根本立不住。
黄呈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有人在弄他的脚。
“秋末染,你在干啥?”他怒道。
被他们晾在一边多时的秋公子此时正脱了黄呈的鞋,抱着那细细的脚踝,咽了咽口水,说道:“我,我想拉你上来,怕到时候鞋子打滑,脱了手。”
“你这样不行,还是去叫人过来帮忙吧!”黄呈说道,虽然感觉到有股力量正拉着他的腿往上拽,可惜秋末染那小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没啥力气,实在拖不动两个人。
“不行,六子死了,要是被我爸知道我和这事儿扯上什么关联,我就死定了。”秋公子赶紧摇头道,他怕自己还没把人拉上来就给带下去了,所以岔开双腿夹坐在电线杆子上,被那坚硬的水泥墩子撞得疼死了。
“你还知道怕啊!”林察没好气的说。“那你还不趁这个机会赶紧开溜,等下我们坚持不住掉下去了,不就没人知道你干的坏事儿了。”
“先把你们拉上来我再开溜。”秋公子喊道。
没想到这秋公子还算有点良心,不像原书里那样丧心病狂,难道自己的到来真的改变了书中某些人的命运?
“这样下去不行,秋末染,你身上有什么可以拉人的东西没?”林察问道。
秋公子朝身上看了看,“有根皮带!”
“结实吗?”她可不想拉到一半带子断了,那也太倒霉了。
“海里特供的高级货,我二叔特意托人给弄的。拉300斤的大肥猪都没有问题。”秋公子得意道。
“你试过?”林察一语双关。
“当然试过了。”
“那行吧,你把皮带扔下来,先把我给拉上去,然后我们再一起拉黄呈。”
“行!”秋公子想了想,觉得这招可行,便照她的话去做。
林察八、九十斤的体重虽然不重但要把她拉上来也让秋公子累得够呛。之后两人又齐心合力把拉黄呈也拉了上来,当看到黄呈那双比例完美、形状优美的大小腿和又纤细又漂亮的脚踝时不禁让林察这个女人都自愧不如。
“黄呈,你怎么突然变正常了。”将人拉上来后,秋公子突然问道。
明明前一秒还是个小傻子呢,下一秒突然就好了,难道之前都是装出来的?
“关你什么事?”黄呈白了他一眼,虽然刚才他也算救了他和林察两个,但是之前他居然想对他……所以对他的观感还是很不好。
“随便问问嘛!你不喜欢,我不问就是了。”秋公子谄媚笑道。
“我说秋公子,现在怎么办,这里可是平白无故死了个人。”她问道,这可都是这位县长公子惹出来的祸事。
秋公子屁股一拍,装疯卖傻地说道:“你说什么呢!我不是去我三姑家吗?怎么给骑到这儿了呢!那什么,我就先走了啊,回头你们要是来城里,就来找我玩儿啊!”说着,跑林子里扒拉出藏起来的自行车,一溜烟儿的没了踪影,剩下俩人大眼瞪小眼。
“难怪这家伙最后官运亨通,平步青云。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堪称一流啊!”林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咬着牙感慨道。
黄呈探出脑袋往幽暗的悬崖下瞟了几眼,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去投案自首,还是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反正除了他们仨也没人看见。
“你说呢?”她反问道。
黄呈想了想叹道:“其实真论起来,他也罪不至死,就这么丢了条命只能说天意了,现在人死了,总该给人家里一个交代。”
“你既然决定了,那我陪你!我们现在去村长家里,告诉他情况,让他给公安局挂个电话,一切等公安来了再说。”林察略想了一下说道,按照她所了解的相关法律,黄呈这事多半是没有什么法律责任的。
她上前一步牵起他的手,他往回缩了缩,又被她一把拽住往自己这边靠了靠。“怎么,你是大姑娘,不给拉手手吗?”林察调侃道。
黄呈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脸上微微发烫,幸亏这大晚上的,看不出来,“大晚上的拉手做什么?”
就是大晚上才好拉手手啊!
“这黑灯瞎火的,我怕一不小心踩了个空又掉下去,拉着手安全点嘛!对了,忘了问,你跟那小鬼是怎么回事?”
“我12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我爸去卫生所拿药,我醒来没见着他就想找他去,然后就在路边看见了那小鬼,他告诉我他是隔壁村某家人里不幸早夭的小孩,被鬼差拘到阴都后因为太过想念家人就逃了出来,想再见家人最后一面,可惜他如今身为鬼魂,无影无形,家里人都看不见他……我觉得他挺可怜的,所以就答应跟让他上我身回去见一见家人,完成他的心愿,好让他无牵无挂地去转世投胎,没想到……”
“没想到那小鬼一上身就赖着不肯走了是吧!你……你怎么就这么好骗呢!你就没听老话说‘鬼话连篇’吗?”这家伙,随便编个故事就能骗得他找不着北,以后要是没个精明的老婆看着可怎么行!
“我就是看他小小年纪就夭折了,有些可怜罢了!以前我偶尔还能出来占着这具身体,后来就渐渐地再也出不来了。”黄呈解释道。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是生魂,他是死魂,长期呆在在一起,你身上的阳气就会逐渐被他吸干,直至灰飞烟灭。当他的精神力越来越旺盛,而你却越来越虚弱时,这具身体就完全被他所掌控,所以你才出不来,要不是被我发现,再过两年,你就消失于无形了!”林察扶额道,她就说看他福中带贵、三阳鼎盛的命相,一般的鬼看见就跑远了,更别说能上他的身,原来是这家伙自愿的,那就能说通了。
“是这样么!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恐怕连怎么没的都不知道呢!”他看向她,感激地说道。
“光嘴上说谢有什么意思,总要拿出点诚意吧!”她脑筋一转,故意说道。
是要谢礼吗?黄呈想了想,如果随便送人家东西,万一是人家用不上的,岂不白送,便直白的问道,“你缺不缺啥东西,我送你吧!”
她直直地盯着他,突然脸上一红,低着头说了句:“我……我……”怎么突然有点说不出口了呢!
“我什么?”
“我缺个男人!”她轻轻丢下一句,撒开握着的手往前跑开了,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跟人……嗯,这算是表白吗?
黄呈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想起啥,刚才散去红晕的脸突然一下又满面通红起来。
沙沙村生产大队下面一共有五个小队,石函子1队、王家沟2队、沙沙湾3队、大青山4队、白水塘5队。
二人一路来到住在1队石凼子的村长赵虎生的家中,此时已经快半夜11点,这个年代没有21世纪那么多娱乐活动,晚上又停了电,大家基本上8、9点就开始陆续睡下,两人哐啷哐啷砸开他家的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大致说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隐去了秋末染的事情,毕竟他救了他二人的姓名,也算还那一报了。
只说六子夜闯空门劫走了黄呈,被林察发现想去搭救,结果被六子给抓住殴打,黄呈见状想去帮她被六子给推了一下,不知道砸到石头上还是啥的,一下就把他给砸晕了,等缓过神来人突然就清醒了,上前阻止正在施暴的六子,六子朝他冲过来,他一个闪身,六子收不住攻势,就顺势掉到悬崖下了。
赵虎生大半夜被人叫醒本来心有不快,一听说出了人命案,立马来了精神,这可是沙沙村几十年都没发生过的大事,当下叫来村子里的民兵要去勘察命案现场,又叫了自家小子到公社去给公安局挂个电话。
“还有找个人到刘奶奶家告诉我妈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了啊!”林察突然想起还没有跟她妈打声招呼,现在怕是急死了。
“放心,我这就叫人去。”
三队黄队长家漂亮的傻儿子十里八乡没人不知道的,突然一下子人就好了,让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惊奇。
“你们俩也别着急,这事儿怎么定调要看人家公安局的意思,照我看,在这件事当中,那个六子本身是要付主要责任的。他是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自己没注意掉下悬崖的,这怪的了谁啊,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我看顶多给你定个防卫过当的名头。”
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沙沙村生产大队有两只老虎,一个是大队长,也就是村长赵虎生,另一个是党支部书记王虎城,赵虎生在村里虽然担个生产大队长的名号,可事事都被村支书王虎城给压了一头。村里谁家有事首先想的都是村支书,要不就是几个小队队长,没人把他这个村长放在眼里,常常令他十分郁结。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这两个后生居然先来找他,这是还看得起他这个村长,心里便暗暗下定主意,一定把事情给人家办好,也好卖弄一下他这个大队长的本事。
他不知道的是黄呈本意也是去找村支书王虎城,是林察说起前几日在她爸的丧礼上看见过两人,发现王虎城虽然漆面银牙,技艺广誉,但是印堂发暗,黄气浮于年寿,近期必定诸事不顺、职位不稳;而赵虎生眉间清白交加,红润有光,声音清亮,步态沉稳,做事成而无败,所以才找的他。
“村长,这事等公安过来调查的时候还请您多帮衬着点。”林察给他道上一盅凉白开水。
“放心!黄呈是咱村里人,那六子不过一个外村的二流子,咱能不帮衬吗?”赵虎生痛快地说道。“这样咱一起到乱石崖那边,先把尸首找到,等明天公安通知过来。”
一群二十几个举着火把,拿着手电筒连夜赶到断崖下寻了大半天,终于在一块直茬茬飞在半空的棱石上找到被穿了个串的六子,血沿着石壁流了一地,看着渗人。
“村长!是不是把人放下来。”一个胆子大的民兵爬上石头探了探鼻孔,已经没了气息。
“可不敢乱动啊!派几个人轮流守着,等公安局的通知过来,做好交接工作,这叫……这叫啥来着?”赵虎生挠挠脑袋,一拍大腿,“对……叫保护犯罪现场。”
一群人忙忙活活的大半宿,又跑到公社呆了一晚。
“呈子啊,不是叔为难你,就这么个过场,你安心在大队部睡一觉,明天等公安来了把话说清楚就行了。”在回大队的路上赵虎生安慰道。
“叔,我知道,这事麻烦你了。”黄呈谢道,又对林察说道:“这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睡吧。”
“不用,我陪你在大队睡。”她回道,心里喜滋滋的,没有一丝倦意。
“大队条件不好。”黄呈已经开始心疼她。
“这年代不都是两块板子一张床,哪儿睡都一样。”她就乐意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