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林察问道。
他也不答话,自一股脑儿地想跑开,被她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看你这丫头说的,我不过是想跟他玩玩罢了,能怎么样,不让玩儿就拉倒呗!爷走了。”那六子流里流气地说道,悻悻地离开了。
等人走后,林察才看向黄呈,眼神犀利如刀。
“小鬼!还不现行!”
小傻子面如土色,抖抖簌簌。
林察一手将人钳住,一手在兜里左掏右掏,摸索半天也没见摸出什么东西来。
奇怪,我早上画的那道驱鬼符哪儿去了?哎!不管了,将就一下吧。
她从衣袋里掏出一支毛笔,笔头上是已经干涸的鲜红朱砂,之前办丧事的时候她顺道买了些朱砂黄纸回来,若非如此,平时买这些怕是要引起人注意。
那小鬼似是知道不好,死命挣扎,想要逃走,林察不耐烦,将人推倒在地,跨坐在身上将他压制住,然后摊开手掌,朝朱砂笔“哈”了一口气,化软笔尖。
默念神咒,手画符箓: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急急如律令!】
一语呵成,笔落而神通成。
林察扬起掌心就要向黄呈的胸膛口拍去,他泛蓝的瞳孔中浮现一个惊慌万状的人影。
“不要!不要杀我!”他尖叫道。
“你现不现身?我这一掌下去,你可就要魂飞魄散了!”其实是骗他的,不过一个净身咒而已,可以驱除附身的秽物。她并非滥杀之人,世间的一切妖魔鬼怪自有其天道轮回,除非真的查清楚它作恶多端,残害无辜,否则她也懒得多管闲事。
“我、我……”
“老子先打得你魂飞魄散!”
一条大扫帚从天而降,扑头盖脸的朝她袭来。
“我打你个女流氓,想对我家呈呈做什么?”
原来是黄队长,听人说自家宝贝儿子被个二流子给拉进梨树林了,就火急火燎地赶来看看,结果原来就看见一个女的把自己的傻儿子压在身下动手动脚的。
“叔!是我!”林察边躲边叫道。
黄队长停下攻势一看,原来是林家的丫头,“咋是你呢?你这女娃咋回事嘛!这光天化日的要干啥?”
将儿子从地上拉起来,护到身后,手中的大扫帚还虚端着,不肯放下,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的架势。
事到如今,林察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如实相告:“叔,你还想不想黄呈恢复正常。”
“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儿子他不是傻了,是被小鬼附身了,现在只有我能帮他。”
“你这女娃子咋胡口瞎咧咧呢!什么鬼不鬼的,人家大夫都说了,是、是高烧烧坏了。”作为新社会人民公社生产队长的他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压根儿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封建迷信。
“你让我试一试不就清楚了,反正我就是轻轻拍一掌,不管用也不会丢一块肉。”林察说道。
“不行,谁知道你动了什么手脚,以前斗神婆、斗神汉的时候,抖落了好多神神道道、稀奇古怪的手段。”黄队长意志十分坚定。
“那您看看他的眼睛,仔细点看,往眼仁儿里瞧,看看能看到什么。”林察说道。
小傻子听到这话,不自觉的往后瑟缩了一下,被黄队长一下抓住了肩膀。
黄呈个子高,他爹踮起脚尖才能堪堪与他平视,仔细盯着眼睛看了半天。
“呀!”
“看见什么了?”林察有些兴奋。
“咋有粒眼屎没擦掉呢!”黄队长伸出手指给儿子擦干净。
“……”林察耷拉着头,看向他,“叔,是近视眼还是老花眼?”那么清楚的人影咋就看不见呢?那个白惨惨、阴恻恻的小婴孩儿啊!
“放屁,你叔我眼神好使的很,生产队的地里哪个干活铆劲儿,哪个偷懒耍滑,都逃不过你叔这双眼。”其实他是远视眼。
她已经没脾气了:“那您要怎样才肯相信呢!”
“老话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除非我亲眼看见有鬼,那我就信。”
这好办啊,她一道符的事儿,除此之外,普通人若想见到鬼魂,只要用柳树叶泡过牛眼泪,在子时时分擦到眼皮上就可以了。
牛是种很特别的动物,一生耕作劳作,死后剥皮食肉,可以说是非常劳累和悲惨的。俗话说:做牛做马,来世相报。凡事轮回做牛的,前世罪孽是非常大的。在它们临死前,会看到自己的前生往事,因果报应。那一刻,会留下悔恨的眼泪,而这滴眼泪就能让人通灵。
“先说好,我可不整什么符啊、水啊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迷/药幻烟什么的。”那些装神弄鬼的伎俩他知道的可不少。
得!还挺有警觉性。这老头子看着挺好说话,其实还挺滑的。
林察心下一转,当下便有了注意:“这样吧!明天正好是我爸的头七回魂夜,您要是有胆子,就准备一盏桐油灯到我家来。”
“去就去!你叔可不是吓大的。”
黄队长气哼哼的将小傻子领回家,咋看咋觉得自家儿子除了脑子笨了点,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以前张媒婆来说亲,不是是刘庄的傻姑娘,就是王庄的瘫丫头……我呸!就是正常的姑娘,要是模样身材差点的,他都觉得配不上自家小子,更别说那些歪瓜裂枣的了,当下就把人家媒婆给赶了出去。
这不,人还傻着呢,照样有大姑娘惦记,虽然是林家的,这要是脑子好使了,那上门提亲的不得排到大湾河对面去了。
想着想着,又想起那丫头的话来,虽然黄队长是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论者,思想政治过硬,但还是鬼使神差的冲着傻儿子问了句:“呈呈!你真是我家呈呈吗?”
傻小子不答话,冲着他爹笑得可甜了。
“哎!爹真是老糊涂了,相信那丫头的鬼话。”黄队长摇摇头,背过身去,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眼眶里已经开始湿润。
方才他分明见到儿子眼仁里那渗人的人影,可是他却一点不觉得害怕,甚至隐隐地有点高兴,但是理智告诉他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这点问题说明不了什么,一切还得看明天的结果再做定论。
天空微微擦亮,露出鱼肚白的颜色。林间的鸟鸣声清脆婉转,唤醒沉睡的人们。
林察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舒舒服服地伸了个大懒腰,今天要做的事挺多,要防止黄呈被杀害,还有莫清风被诬陷,此外还有到生产队上工参加劳动。
说起上工挣工分,她以前只是在课本中读到过,还有一些伤痕文学、年代影视。有的人对这个年代深恶痛绝,认为是他们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有的人却十分怀念,觉得这是他们的青春岁月。她却感到十分好奇、跃跃欲试。早早起了床,洗漱干净,就等着黄队长拉上工铃。
她妈端着一盆稀粥进来,看到她枕戈待旦的模样十分好笑:“别人都是恨不得能拖几秒是几秒,哪有像你这样上赶着上工的。”
“我这不是第一次嘛,有点反应过度,您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林察笑道,取了两只土碗给她和她妈一人舀上一碗,搁了点咸菜就着喝完。
陈素娥捶捶后腰,轻声咳了咳,说道:“你现在高兴,等你回来你就知道厉害了。”
“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眼尖道。
“没事,老毛病了,回头扯点草药来喝就好了。”陈素娥拢拢头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罐白糖,这还是去年林爸爸买来给她补身子的,她一直没舍得吃。“来,倒点白糖到稀饭里,你现在要做体力活儿了,身上没力气可不行。”
林察拿筷子搅了搅,将糖砂融化后,喝了一口,真甜!
“妈,您也喝点糖稀饭呗,别舍不得吃,有我在,以后多这种东西多的是,您就等着女儿好好孝敬您吧。”林察抢先一步夺过她妈正准备放回柜子里的糖罐,给她的碗里也倒上一些。
那细白细白的沙粒甜到陈素娥的心里去了。“好!妈等着。”
“对了,你那些什么草药就别吃了,一点用没有,等过两天我瞅个时间上一趟山采些真正的好药,给您做几个药丸,保证药到病除。”正好她正准备炼制一些轻身健体的药丸补补,现在这具身体太弱了,之前对付那个小鬼都险些压制不住,和她原身的身体素质简直云泥之别。想当初她可是获得过世界铁人五项男女混合组的冠军的。
“你什么时候懂这些的?”陈素娥疑惑道。
“叮、叮、叮……”
正好上工铃想起,林察喝完最后一口粥,丢下一句:“我无师自通的。”就跑了。
社员的集合地点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树边有个大石墩儿,上边悬着一个铜铃铛,平日里黄队长就站在那个石敦儿上拉上工铃。
林察学着其他村民的样子扛着锄头兴冲冲地到了地方,远远地就看见了黄队长身边的小傻子。
她乐呵呵地跑过去跟人打招呼,小傻子吓得直往他爹后头拱。
“叔,桐油灯准备好了没?”
黄队长瞟了她一眼,砸吧嘴里的旱烟,“早翻出来了,现在就等晚上了。”
“那啥,叔你没有啥心脏病什么的吧?”林察突然想起来,万一把人给吓死了那可就不好了。
“你放心,你叔身体棒着呢,啥病没有!”黄老歪将烟嘴儿往鞋底一磕,看了看后头陆陆续续过来的社员。“有啥事咱放工了再说,你嘴巴可牢实点儿啊,别人知道了可不好。”
“放心啦,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