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忽略问题,这个阶段无法解决的问题,等到下一阶段,无需费力都迎刃而解。
人是贪婪的动物,才一周多,赵昕远就想要她踏进他家,他知道自己步伐过快了些。
他感受到了不确定,这种感觉,是无法用□□上的默契来消弭。
爱怎么会让人生活平衡呢?
如此排他性、强烈的目的性、付出与回报比无定数、让人直面弱点的东西,有多美妙,就有多邪恶。
她爱他,是不求回报的。
他爱她,充满欲念、占有与贪婪。
年少时说过,关于感情的最私密感受,他谁都不会说。
说什么呢?
说在她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自私、对不确定的慌乱、对失控的恐惧?
这些年少恋爱时对自我人性的一瞥,在今后数年,无一不展露在学业与生活中。
出车祸那一天,他已经意识混乱到不知国内是几点,那个电话她是否还会使用。绝境之中,他想问她,他该怎么办。
家境、学历、皮相、财富,都是外在,在男女关系中,毫无吸引力可言。这些并不可贵,只是运气好。然而符合了世俗标准的衡量依据,被世人纳入了性魅力的组成元素。
对他来说,这些什么都不是。
若见过最纯粹的爱意,最强悍的内心,对世俗标准能用天然的自由意志抗拒的灵魂,你还会觉得那些东西珍贵吗?
是一文不值的。
如果他是一个修行者,那她就是天然的得道者。
在强者眼里,爱情是驯服与被驯服,哪有那么多的沟通?如果交流有用,还会有战争吗?爱的逻辑简单粗暴到毫无公平可言,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臣服。
一个内心骄傲到傲慢的人,若没有致命吸引力,没有灵魂上强弱的碾压,怎么会爱得如此深沉?
他不会让她知道,I’m your slave.
赵昕远知道自己急躁了,他应当耐心,而不是逼她。他享受她的小别扭,即使有时如此折磨人。
一双欲念加深的眼望着她,“我肚子很饿,没力气跟你做。”
以为他真生气的不安化作哭笑不得,宁清锤了他的胸膛,搞得她居心不良,送饭就是为了想跟他做,她没这么欲求不满好吗?
赵昕远抓住了她的拳,“坐下陪我吃饭。”
掀开饭菜的包装盖,萝卜老鸭汤,蟹膏豆腐和芦笋百合,香气顿时弥漫在了办公室里,冲淡了暧昧气息,两人专心吃饭。
跟他在一起后,宁清明显吃的更多了。以前再放纵,也不至于几乎每晚都外食,吃开心了,人却没胖。
可能她挑肉和蔬菜吃,也可能晚上消耗很大。但他米饭都会吃一碗,人也没胖,也许□□有利减肥。
宁清比他先吃完,就在他办公室晃悠。看见了桌上一个黑色机器,挺好奇是什么。
怕他介意碰他工作的东西,她用指尖指着问,“这是什么?”
赵昕远喝了口汤,就抽了纸巾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你坐下。”
“啊?”宁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着坐到了办公椅上。
坐下时人下意识往后仰着靠椅背,本以为是把极其普通的椅子,简约的造型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上班久坐族对椅子感受是敏锐的,明显感受到了腰部的支撑感,连椅背的弧度都能与背部贴合。
“你这椅子怎么这么舒服?”
赵昕远倾下身,拿过键盘输入了开机密码,“舒服啊?我给你买一把寄到你公司去。”
“贵吗?”
“不贵。”屏幕亮起,他回头看了眼她,“就当你亲我的礼物了。”
宁清笑了,再问他多少钱,岂不是自讨没趣,“那我可要多亲亲你。”
“那可不一定行。”
“为什么?”
“亲嘴,也有不管用的时候。”他一本正经地说完,从抽屉里拿了个未拆封的黑色机器,“这是硬件钱包,送你一个。”
看着他拿了线将黑色机器与电脑相连,“这是干什么的?”
“简单点说就是储存加密货币的,储存在这个硬件里,处于离线状态,更加安全。交易的时候才打开,通过电脑或手机来操作。”
宁清不太懂电子货币,作为个外行人觉得特地买个硬件储存,从携带和使用上不是特麻烦吗,估计这东西也不便宜,“那可以用手机储存吗?”
“好问题。可以的,可以自己设置手机钱包,免费也同样有效果。手机钱包和硬件钱包的用户是两个群体,手机系统有时是不安全的,安卓机被root后第三方获得了超级管理员权限,这非常危险。”他想了个类比,“当你手里有一个亿的时候,你会将银行卡号和密码都储存在手机里吗?不会的,有句行话:Not your keys, not your coins.”
他的解释简洁明了,她想了想又问,“那这个钱包是怎么储存货币的?像银行一样,你做了钱包,就得承担托管的责任吗?”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怎么这么聪明,我来教你怎么用。”
赵昕远看关联上后,就随手从混乱桌面的角落里抽了两张白纸,快速写下了一连串的单词后,又再另一张纸上从1写到了24,递给了她,“这里有二十四个字母,你随机把这些数字顺序打散,随机性越高越好。第二十四位,一定要换位置。”
宁清觉得很好玩,像是回到了高中写数学题,从他手里接过笔,先是前后参次地调换了一遍顺序,再打散了乱排序,好了之后拿给他看,“怎么样?可以吗?”
他却是没接,“你不要给别人看,自己知道就行。”
“哦”她点了头,“可你又不是别人。”
他看着仰头望着眼底一片澄澈的她,沉默了三秒,继续讲,“你再按照正确助记词的顺序,抄两份。”
“一份做备份吗?”
“对,我可以帮你保存备份。”他看着她埋头誊写,搞得跟看小孩写作业一样,“你自己那份放好了不要被人找到,你个丢三落四的性格,可以去银行租个保险柜。”
“谁丢三落四啊?”她边写边抗议他的措辞,“我这里面又没钱,怕什么?”
“我给你转几个币不就有钱了吗?”
几个币值多少钱?她妈妈的黄金都随意放在抽屉里,她这两张纸,还得租个保险柜存放,会不会太夸张?
安静的办公室里,女人低头在小卡片上抄写着东西,男人站在她身旁,见了她的头发垂到了桌上,用手将发丝捋到了她耳后。看着她写完了,男人弯下腰,手搭在椅背上,两人的脸贴得极近,细声跟她讲着如何操作。如同年少做题,他从不给她答案,让她自己摸索着,只是偶尔给两句提示。
随后,账户创建完成后,赵昕远拿过了鼠标控制权,不停地切换着界面,看得宁清目不暇接,主要是,他人都快贴在了她身上,他还能专心搞电脑,不代表她能不受影响啊。
他在敲打键盘时,身体倾到了她前边,随着换键盘位置的动作,手肘还时不时蹭过她的胸前,看着他帅气而十分专注的侧脸,他不会是故意的。
她想往后微微移动时,被他呵斥了别动。
宁清再聚焦看向屏幕时,只看到了他点下了界面上的transfer键,“你这是给我转了几个币吗?”
看到正在交易中,赵昕远站起了身,笑得十分狡黠,“转了点给你玩玩。”
“怎么玩?”
“你在这个网上看中了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你也可以自己买卖。”他很喜欢她来找他,在他的办公室,他带领着她进入web3.0的世界,两人可以一起玩,“明天来吗?来了我就教你。”
“后天来就不教了吗?”
“今明两天免费试用,后天开始收费教学。”赵昕远拿了封口袋,把刚刚的两张纸分别装了起来,“这个不想玩就放着。遇上烦恼了,就打开此袋,必能解忧。”
宁清被他逗笑,他何时这么贫,“那我一定要好好收藏着。”
交易没这么快完成,他在办公室呆了一天,也想活动下身子,附近就是繁华地带,“散步去?”
“好啊。”
两人穿搭倒是一致,都是大衣,一个驼色,一个黑色,色系都挺配。
牵着手溜圈,从办公楼散步到了购物商城,又一年圣诞,不过今年活动都很低调,外边广场上现在都还没有圣诞树,但热闹的氛围不减,购物季已经开始。不过是十倍积分,工作日奢侈品店门口已经开始排队。
赵昕远本想着人不多,可以带她去买个项链,她太素了,基本没见她有戴过首饰。但看到这么多人,不想把跟她的散步时间浪费在排队上,不如他白天再来。
两人又走了出去,看到他对人多处的避之不及,宁清问,“是不是惊叹于本城人的消费能力?能把奢侈品店都挤得水泄不通。”
“是的,我这个乡下人,算见世面了。”
“去你的。”她笑骂,他这个城里人,来抢什么乡下人的名额,“你是乡下的,我就是村里的。”
“那我就是你村里的,说,我是不是你村里长得最帅的?”
他搭着她的肩,把她勾在怀里向前走着,两人笑作一团,毫不顾所谓形象。
“昕远?”
两人寻着声源看去,是程帆和林夏,此时正在一家酒店楼下。
赵昕远拉着她走了上前,“叔叔婶婶晚上好,这么巧。对了,这是我女朋友,宁清。”
“林总好。”宁清跟林夏打了招呼,她旁边的男人不知如何称呼,就点头致意了下。
“叫什么林总,跟着昕远喊我婶婶得了。”林夏看了眼宁清身上的包,是她送的那一个。
宁清一阵尴尬,这一段关系,在她看来就先这么着吧,没想到他就这么把她介绍给了他的亲戚了。
程帆不知林夏怎么就和赵昕远的女朋友认识了,“酒店上面有个酒吧,要不要一起上去喝一杯。”
赵昕远不知宁清愿不愿意,他觉得遇到了认识的人,大方地介绍女朋友是应该做的。他也想将她拉入他的社交圈,但又怕她抗拒,觉得太快而无法适应。
看着她没说话,他就给回绝了,“一会我们可能有事情。”
宁清此时却转头看着他,“我没去过酒吧,你能带我去玩玩吗?”
看着这一出的林夏笑了,走过来挽住宁清的手,向酒店门口走去,“这儿的酒吧环境氛围不错,他有事让他走好了,我带你去。”
她总是给人惊喜,若说他刚刚没有一丝失望是假。
两个男士走在身后,程帆见了侄子一副彻底放松的样子,少了上一次见他时身上的紧绷感。
做一份事业的人,各项事宜都要强势执行来推动,日程安排紧张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对紧张感的把控。做事节奏要紧张,心却要不断向外打开、足够开阔地慢下来。
很明显,刚来京州搞创业的赵昕远,身上是有股较劲感的,人一较劲,就会紧绷,紧绷就会动作变形。
这并非绝对的好与坏,是个过程,谁都会经历。但不宜过长,在紧张到崩断之前,要被及时松开,这看个人悟性。
程帆有从那个阶段过来,也保不准以后绝不再经历如此过程。但经验丰富总是件好事,能够敏锐察觉到心的松紧。所以,他一眼便察觉到了,赵昕远有在第二个阶段迈进了。这个速度非常快了。
宁清不喝酒,真没去过酒吧。坐了好一会的电梯,才到达了酒吧所在的楼层。一入内,并没有刻板印象里的嘈杂,放着轻缓的音乐,人不多,装修风格复古而奢华,灯光柔和,氛围十分舒服。
程帆夫妇本就预订了窗边的位置,两张长沙发间是张矮茶几,林夏拉着宁清坐在了一张沙发上。
虽在这个城市呆了好几年,但这是宁清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坐下后往外一瞥时,几乎半个城市都要收于眼底。
河流从城市中穿行而过,亮着的是电视塔、连起两旁陆路的大桥、金融街和商场,高耸的住宅楼穿插在其中,参差交落处,不知那些低矮的楼房、偏僻幽静的街道,落在了哪里。
面对如此景观,心中的震撼是无法压制的。
有人批评雄伟而气势磅礴的建筑,并将这种建筑风格与意识形态相联系,认为这是种宏大叙事体,爱好崇高,便并不利于个体关怀。
然而眼睛,是最直觉的感官。被人批评充斥着压迫性的宏大建筑,对另一部分人来说,是壮观,具有绝对的强大力量,能够主宰与颠覆一切的壮观,渺小的人类,人性最深处想要依附的恐惧感是挥之不去的,又怎会觉得不震撼?
宁清看着幕墙外边,走了神。这样的高度是由财富搭建而起,若要细想,这样的景色,是以无数人为代价。壮丽过后,心中的恐惧与悲悯也随之浮现。
她回过神时,对上了他的眼,朦胧灯光下他的棱角都要柔和了几分,这一刻,他不知她在想什么,可又感知到了她的情绪。那一眼,是安抚,是我也在。
三个人都点了酒,而赵昕远给她点的是无酒精的饮料,搞得她跟孩子一样。他杯子里的看起来漂亮又好喝的样子,走之前她要偷喝一口。
对面的两个男士开始聊市场、生意。看着这个十分谦逊而聪明的后辈,程帆愿意多提点两句。与不同年龄段的人聊天,会感受到思维的差异。年轻人不喜欢被定义,中年人不喜欢听到否定。多与年轻人交流挺好的,不至于变成个惹人生厌的中年人。
两个女士到底没他们那么无聊,自然是不谈工作。从时尚穿搭说到保持身材,林夏说起行业秘辛如数家珍,十分有话题,而宁清这个捧哏也十分到位。
林夏喝完酒杯中最后一口酒,对宁清提议,“要不要我带你去露台转转?”
“好啊。”坐久了又喝了饮料,虽是无酒精,但不知为何她的脸都有些发烫。
长型的幽暗走廊两旁点着一盏盏椭圆状的灯,沿着走到尽头,推开一扇门,就触不及防地到了外边半开放式的露台,旁边的摩天大楼,都似乎触手可及。
“喜欢这样的景色吗?”
“挺好看的。”
“我每一次看,都觉得很喜欢。喜欢这样的高度,还想要更高些。”林夏包裹着披肩,转头问她,“你呢?”
“看过了就好,不一定非要得到。”
“不想要更多吗?”
“不是我想要更多,就会拥有。”宁清看向了林夏,“我喜欢这样的风景,也想要一步步爬上来。但得不得到,都不会成为定义自己的方式。”
“有没有一样,让你觉得一定要得到过?”
“有。”宁清停顿了下,继续说,“这样的执念并不好,失去时会很难受。”
“那失而复得,是不是也很开心?”
宁清没有说话,可能想到了她是他家亲戚,想到他家,她不想面对一些事。过去的事,她不怪任何人,只希望不被重新提起。
可跟他要有未来,就一定要面对过去。这是她避之不及的过去,就算是被他家人万般瞧不起看不上的她爸爸,都曾护她如珍宝。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轻视她的爸爸呢?
她一如年少的她,不允许任何人,看不起她的父母、她的家庭。
林夏看着这样反应的她,明明与她也没见过几次面,有过江边一次谈话,交过心,但又那么不值一提,但她却很心疼这个女孩子。
“你知道吗?有一次跟昕远吃饭,无意间在他的手机上看到了你们俩的合照。”
“啊?什么照片?”宁清完全不记得了,她不喜欢拍照,自己手机里的自拍都寥寥无几,旅行照也大多是风景。
“在学校门口拍的,现在都在他手机上保存着。”
宁清想了想,校门口的照片,那好像是高考前拍集体照那次,班里有个同学自己带了相机,想多拍些照片留下合影。那人看到了赵昕远说我给你俩拍一张吧,他俩的事在教室里,估计是公开的秘密。赵昕远便拖着她到校门口,拍了张合照。
她不太喜欢看到照片里的自己,最终也不知道那张照片被怎么处理了。
她也绝对不会想到,那一张照片,在赵昕远现在的手机里,还存着。
“听我老公说过一句,这么些年,他都没有过女朋友。”
林夏想,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就爱看花好月圆。
爱情有很多种样本类型。有她和程帆这样的,有爱,更有利益捆绑。也见多了圈子里相敬如宾的夫妇,熟到对上一次床都算对彼此的礼貌,只有外面的新鲜血液才能唤醒□□。年轻二代们太过容易得到一切后,玩世不恭地用叛逆与游戏的心态对待感情。
他们这一种,很难见到,却是真实存在。
看着再次陷入沉默的宁清,每个人的出身不同,造就了不同的脾气秉性、对风险的偏好程度和对天花板的设定。她们的性格看似截然相反,但有一部分,极其相似。
林夏欣赏一切能将资源利用到极致、不清高、不怕脏甚至吃相不优雅的女性,那才能在钢铁丛林中,获取一席之地。至于那些你若盛开清风自来、女人要优雅知性,是二奶的优秀品质。
林夏一向不喜欢给年轻人建议,显得太过好为人师,同为女性,也许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的未来可以有无限前景,不应该被不配感困住。
“宁清,对于想要的,就要不择手段去拿。恐惧失去是人性,告诉自己不想要,和争取后还得不到的感受,是有差别的。你只要愿意走出一步,他都会陪着你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