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籍,越山海,跃苍穹,进而悦己、悦天下。”
大陆简史批注版。
事实也的确如此,寒露本身就是个平均分之上的优质美女,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再搭配上一抹精致淡妆,以及华贵礼服、珠宝衬托,从碰面开始,她便敏锐察觉到陈流儿眉宇间流露出的那份满意。
果然,世间无论多么有英雄气概的男人,都逃不过美色二字。
入场之后更加如此。
寒露放眼望去,能在雍容大方上比得过自己的,都是那些常年身居高位的女强人,一身凌厉气场好些个城主镇守都压不住,但都早已年过半百,比如陈家长房主母陈芸,比如陈老的两位女儿。
能在长相上胜过自己的,更少,凌悦宁肯定算一个。
可人家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自己去瞎比个屁。
这一切皆让寒露有些沾沾自喜,甚至原本那个、只要能借此机会跟陈家搭上线就好的念头,都转变为:我要能顺势嫁给陈流儿就好了。
但女人所有的得意,在看到陈九之后,瞬间消失殆尽。
不久前那冰寒至极、深入骨髓的死亡恐惧,重新涌上心间。
这是笼罩在寒露脑海中、一团极浓重的阴影,怎么都无法驱散。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需要靠安眠药物来帮助自己陷入深沉睡眠,否则半夜必定会惊醒,满身的冷汗。
畏死,人之常情。
在死亡边缘徘徊过的人,尤其如此。
所幸陈流儿察觉到寒露的这份异常,不动声色迈出半步。
宽阔背影横在眼前,隔绝掉陈九的视线,寒露总算安心几分,窒息感也逐渐消失。
她痴痴的望着陈流儿,目光中满是沉醉。
陈九极热络地上前两步,在陈流儿与陈边铭的惊讶目光中,重重拥抱过去,嘴里同时说道:“流儿哥,好久不见,上次还是四年前吧?”
“头些日子老爷子法外开恩,把我从红楼里放出来,第一时间便去了二号院拜访二叔,可惜那天你跟婶婶都不在家,没能见着你们。不过礼物二叔应该都代为转交了吧?我的一点儿心意,还望你跟婶婶不要嫌弃。”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眼前少年这番态度岂止是用客气二字能形容的?
看这副亲热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好到穿一条裤子呢。
无论陈流儿心中对这个堂弟有多么不爽,但此时人家态度十分到位,自己同样不能失了教养。
他轻拍少年后背,强忍着心里的别扭说道:“是啊九弟,好久不见,一晃眼四年已过,你也即将成年。上次的礼物收到了,我跟母亲都很喜欢,谢谢,劳你费心。”
陈九松开他,爽朗一笑道:“这是哪里话,一家人之间,谈不上什么费不费心。”
说着少年抱向陈边铭,笑道:“铭哥,中午好啊。”
别看陈边铭早晨那会儿在台下不停的吐槽着陈九,可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说给陈流儿听,既有坦诚表露自己心声的意思,也有钓对方话的想法。
眼下这功夫真见着了,对方又如此热情,陈边铭立马回以熊抱,脸上洋溢着常人难以分辨的假笑,打趣道:“你这打招呼的方式够诚挚的哈?”
陈九放开表哥,乐呵呵回道:“要不怎么能叫家人呢。”
说罢他望向人群最后、身着一袭云锦墨绿色长裙的陈天青。
对方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同时也在打量他。
少年有一瞬间的失神。
妆容气态犹仿当年。
似是故人归。
都说女人最了解女人,这话放在束芯母亲身上一点也不假。
从之前离开去拜访陈老开始,她的绝大部分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女儿身上,后来一个转头女儿竟然就不见了,只剩申屠福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她心知不好,猜测女儿十有八九是去找了那位九少爷。
与此同时在心里暗骂道:傻女儿,这个节骨眼你过去找陈九做什么?让外人看到怎么办?让申屠家看到又怎么办?他们会怎么想?
事情往往都会朝着最坏的设想去发展,果不其然,当她再发现女儿的身影时,陈九和申屠福也随之同时出现。
然后是陈流儿、陈边铭、陈天青。
坏了坏了,恐怕要出事。
妇人心下有些着急,偷偷拽了丈夫束正一把,不停地朝他使眼色示意。
其实是在做样子给妹夫看。
陈曦这种老江湖心里一清二楚,借着起身倒酒的功夫朝儿子那边瞥了一眼,心中瞬间明悟,同时生出些其他念头。
他微笑道:“束正啊,你过去把芯儿跟申屠福叫过来,我带他们去见见老爷子。”
一直在跟申屠极谈天说地的束正愣了愣,旋即点头道:“好。”
妇人趁机挽住丈夫的胳膊,笑着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嗯。”
待到大姨子两人过去之后,陈曦望向妻子说道:“大嫂那边你去打个招呼。”
女人心知丈夫有意支开自己,大概是有什么话要与申屠极密谈。
她端起酒杯遥敬道:“申屠城主,你们聊,我去去就回。”
申屠极应道:“行,弟妹你先去忙。”
待人都走干净,申屠极将视线投到侄子那边。
一直在装糊涂的他忽然坐直身子,晃着酒杯似笑非笑道:“小福那边,跟你侄子之间好像出了点问题,陈老弟不亲自去看看?”
陈曦微笑道:“小孩子的事情,大人没必要掺和进去。更何况还是九儿,他的事,一般人管不了。”
申屠极故意反问道:“你这个做二叔的也不例外?”
陈曦摊开双手,坦诚道:“当然。申屠老哥呀,您也就别在我这儿装晕了。现在这年头,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四年前仁安镇港口上发生的那件事,你能不知道?”
申屠极放下酒杯,淡淡道:“知道。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亲手贯穿他老子的金刚体魄。我还知道台上那位米委员,当年差点就准备强抢少年回安天城。西海遗民呐,不得不防。”
陈曦笑道:“瞧瞧,你这不是啥都清楚么?更何况九儿前段时间才于落阳镇遭遇过一场刺杀,对方动用了很多重型武器。啧啧,九儿肯定是把这账算我头上了。所以呀,今天这事儿我真没法出面。”
申屠极摇头道:“但这并不足以成为他出来搅局的依仗。难道没人跟他说,这个项目城主府跟你们家老爷子也在盯么?”
陈曦思索片刻,回道:“九儿可能不是为了搅局而来,里面大概率有其他缘由。”
申屠极理智分析道:“假设说,九少爷上午的那番发言是出自真心,那么他必然会有先掌权、再进行改革的想法。这时候你与你大哥陈起,都是阻碍。”
既然是阻碍,那就得铲除。哪怕现在没这个能力,也要尽可能多的给对手制造麻烦。
而眼下如果能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情况下、成功毁掉这桩生意,稳赚不赔。
陈曦点头道:“嗯,不排除这个可能。就看老爷子怎么想了。”
申屠极望向场中央那位被众星捧月团团围住的老人,轻声道:“按照你对你家老爷子的了解,陈九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
陈曦不假思索道:“极重,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重。”
申屠极呵呵一笑道:“那在仁安城这块地界里,他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陈曦笑着道:“言重了,静观其变再说。”
“哎,”申屠极忽然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希望小福能长点脑子,懂得暂避锋芒这个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能借今天这个局面让他涨涨教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小子呐,在滨阳城被我宠坏了。”
陈曦敬了他一杯酒,笑容微妙道:“还是那四个字,静观其变。”
他现在隐约有些期待,申屠福那傻小子是真触怒到陈九,进而把矛盾扩大化,一发不可收拾最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寒露与陈九之间的那点儿纠葛,陈流儿早就听陈庭这个首席大狗腿汇报过,此时之所以愿意主动站出来挡在她身前,替其阻拦陈九这个心中大恐惧,更多是出于礼节。
自己带来的人,总归要照应一些。
可当陈九把视线放在陈天青身上久久不曾挪开时,陈流儿就有些站不住了。
臭小子,真当我不存在?
束芯见状更加无语。
原来老娘怎么就没发现呢,这小子原来是个色鬼投胎,见着漂亮女人便走不动路?
可也不对啊?
当初他在店里刚见到我时,明明表现得很淡定。
莫非他比较中意天青丫头这种类型的?
“咳咳嗯”
各怀心思间,陈流儿轻轻咳了几下示意。
陈九闻声回过神,并未在意自己刚才的失态,主动上前两步握住陈天青的柔荑,大方一笑道:“天青姐,有些日子不见了,你越发明媚动人。这身衣服也很适合你,嗯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故人,故去的人。
陈天青浅握即松,微笑道:“是么?九弟呀,你这嘴巴倒是越来越甜。”
这套礼服是她那位养母陈芸特地挑选出来,当时在穿上之后,陈芸亦有刹那的恍惚。
究其缘由,陈天青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