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还是漆黑一片。
四周的灯从进来开始就熄灭了, 入口处照来的一束光在夏时优站好后也被关在了门外。
夏时优知道很多人都躲在黑暗里,也知道仅他身边就架着三台摄像。
但在某一瞬间, 他觉得这个地方只有他和宋以深。
蓝色的一束灯出现在舞台中央的时候, 夏时优笑了。
他看见宋以深坐在灯下, 也朝他勾唇笑。
宋以深从身旁拿起吉他。
夏时优愣在原地,几秒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以为宋以深再也不会碰音乐了。
但面前这个宋以深, 只是低头笑着拨了拨弦,弦声清亮, 然后对他说:
“给你的话剧作了一首歌。”
“折磨了我三天,待会好好听。”
“有什么意见下场说, 给你男朋友留点面子。”
“乖。”
夏时优点点头。
宋以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他都想记下, 但不是那种很强烈的铭刻,是一遍遍重复的记忆。
可是宋以深接下来的动作却有些停顿,弦拨了几下又几下, 也没有任何连续的乐声响起。
夏时优嘴里能hold住任何场合, 从来不紧张的宋老师, 似乎紧张了。
后台的大潮瞪圆了眼,难以置信。
这他妈还是宋以深???
视线投向台下的夏时优。
夏时优倒显得淡定很多, 不作声凝视着宋以深。
这两人互换灵魂了???
宋以深突然很轻地笑了下,低声说了句什么。
明显不是好话。
因为后来播出的时候这句被消音了。
拨弦的手指快了些,宋以深重新抬头看向夏时优, 唱出第一句:
“重复的事一直在重复——”
声音确实变了很多,但这一刻的宋以深似乎和三年前无数个瞬间里的宋以深重叠在了一起。
没有万众瞩目的尖叫,没有歇斯底里的人海。
周遭漆黑安静, 此刻的一瞬间,更像是星星为他坠落。
夏时优忽然想起那个混乱眩晕的午夜,他面前的红灯停了又闪,一辆车开过,而后座的宋以深还在等着他的答复。
两人的关系从开始就是合作的性质大于两情相悦,但夏时优依然踟蹰而诚实地想,万一宋以深会慢慢喜欢上自己呢。
宋以深知道他喜欢他。
他也毫不保留这份喜欢。
现在,他捧在手心里的星星为他唱了一首歌。
不是梦寐以求,倒有点心诚则灵。
“重复的事一直在重复
就像海水不能着陆
习惯的一直在习惯
就像焰火始于黑暗
我对你从来没抱幻想
尚且兵荒马乱,何谈松绑
你是我似有所觉的梦
睁只眼闭只眼,无关痒痛
假如海水停止涨落,生出焰火
结果是不是就没结果
假如焰火被迫熄灭,沉入海水
后悔是不是会不后悔
重复的事一直在重复
就像海水不能着陆
习惯的一直在习惯
就像焰火始于黑暗
我对你从来没抱幻想
尚且兵荒马乱,何谈松绑
你是我似有所觉的梦
睁只眼闭只眼,无关痒痛
......”
大潮觉得这一对太有意思了。
一个万年控场王居然开场紧张到瞎拨弦。
一个专心好学生居然中途走神不知道想什么。
一首歌唱完只要五分钟。
夏时优觉得自己至少应该鼓掌或者说几句什么,但看着宋以深放下吉他撑着舞台边缘跳下来,还是没能抬起手啪啪拍几下。
“傻了?”
宋以深朝他打了个响指,似乎也有那么些不好意思,胡乱瞄了几眼直直望着他的夏时优,顾左右道:“其实不是很熟练,太久没碰了......”接着熟练卖惨:“给点面子,夸夸我,别看这里黑得不行,其实哪哪都是人,而且我刚下来好像踩到——”
夏时优深吸口气,“很好听。真的。很好,特别好”。
一口气说完,言辞碰撞,夏时优突然比宋以深还要紧张。
忽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宋以深。
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如何,才能对他更好。
借着舞台上的那一点光,宋以深低头仔细瞧着才说完几个字就喘的夏时优,眼神变了些,刚下场时的那一点忐忑在夏时优的紧张里奇异消解。
宋以深贴近,夏时优不躲不闪。
宋以深把人抱进怀里,偷偷伸手关了自己和夏时优的收音耳麦,一边贴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时优,有这么好?”
夏时优点点头,主动伸手搂住宋以深。
“那喜不喜欢?”
夏时优注意到宋以深给他关耳麦的动作,轻轻笑,“喜欢”。
“多喜欢?”
夏时优转头闻了闻宋以深身上的味道,闭眼说道:“超级喜欢。”
超级喜欢。
宋以深忍不住笑,松开些许,低头吻上夏时优。
等在场的工作人员意识到宋以深干了什么之后,两人已经若无其事地分开了。
夏时优太害羞,宋以深太无耻。
但总不能让这对再来一次,这又不是演什么偶像剧。
而且这一期分上下两部分,一方准备好的惊喜会当场制作然后播出,另一方准备的回应则将在圣诞当天播出。
果不其然,宋以深的骚操作在正式放出的时候,直接被刷上了热搜。
话题就叫:#宋以深,你的手在干什么#
摄像三百六十度对准两人,事后只要拿出来仔细看,很容易就能发现宋以深闭麦的小动作。
【骚还是宋以深骚。[跪了][跪了][跪了]我第一次在综艺里看见关键时候关耳麦亲亲的!】
【现场还那么暗,两个人亲也看不清好伐!!!求节目组放点高清的啊啊啊啊啊啊!!!】
【我佛了!这该死的爱情![柠檬酸][柠檬酸][柠檬酸]】
【桥豆麻袋......难道就没人关注深宝再一次唱歌吗!!![摊手][摊手][摊手]】
【楼上才是重点,那首歌好好听!!!】
【我还以为深宝再也不会唱歌了!还有深宝嗓子怎么了!】
【总算有人注意到了[摊手]宋以深当年应该也受了很大打击吧......】
【我觉得很奇怪,当年那件事怎么就全部都泼到sys身上了?】
【你们谁还记得上次金熊的那个热搜吗?wsh出现得很可疑啊......】
【记得记得!!!感觉就是为了遮掩wx才自爆的......】
【卧槽。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wx真的一点嫌疑都没有???】
所有人都没料到,一场圣诞惊喜,微博画风数次峰回路转。
最后,SOW的陈年旧事再次被挖出来,结合最近与宋以深有关的话题,网友们纷纷感觉自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猜测宋以深当年肯定被万浔和魏实辉害了,而两人根本就是有一腿!
更有好事者扒出了此前魏实辉和万浔深夜共同出入酒店的照片。画面模糊,光线很暗,但还是能看出魏实辉醉得一塌糊涂,抱着万浔怎么都不撒手。
这件事在网上炒到白热。
但在第二天,魏实辉突然发出一封言辞极其恳切的说明,解释自己因为SOW和万浔确实关系密切,但不是网上传闻的那样,希望大家口下留情。
横跨综艺和音乐两界的辉爷,这几年在娱乐圈也不是白混的。声明一出,自家粉丝总算找到了有理有据的反驳,将之前各色揣测一路追赶,骂得狗血淋头。
就在风波即将被按下的时候,一封来自国外某知名律所的律师函直接将魏实辉告上法庭。
当年所有事件的导-火-索,SOW抄袭Recording一案被传发现了新线索。
全网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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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以深在台下闭麦的时候,惊动了很多人,包括后台回答偶像的工作人员。魏实辉跟着一众工作人员到舞台前查看的时候,大潮对于即将做的事还有些没把握。
魏实辉的电脑就在几十步开外,屏幕还亮着,插进去也就花了几十秒,等魏实辉回来,屏幕都自然暗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来将优盘交给路易斯的时候,大潮还挺得意,“我这身手了得!”
但是现在坐工作室里,拿过路易斯递来的最终比对报告,大潮莫名有点不放心,看了眼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宋以深,想了想还是问道:“光凭这个,官司有把握赢吗?”
网上的热度已经不是白热能够形容的了。
从律师函发出到现在,还不到十二小时,热搜已经挂了两次。
路易斯点点头,“没有十成十,那也有七八成了”,手指点了点报告最后一行的百分比,“我查了下,相似的案例在国外有两例,百分比都没有这个高,但最后还是赢了,国内......应该没问题”。
大潮思考了会,换了个角度说道:“其实就算不赢,魏实辉在以深之前就修改了Recording的demo这件事,就已经是实锤了吧?只要有这张比对参考报告。”
路易斯笑,靠上椅背,“当然。懂行的都知道这是什么——”
“必须赢。”
大潮和路易斯看向宋以深。
“还有闻源的死,我也要让他亲口承认。”
大潮叹了口气,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以深......”
宋以深没有看大潮,直接对路易斯说道:“魏实辉过几天肯定会找我,官司的事麻烦你再帮我盯盯。”
两人之间很少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话,路易斯当下应道:“没问题。你放心。”
“还有万浔的热搜,夸张的、子虚乌有的,都别撤。我逼的不是万浔。”
“知道。”大潮比了个OK,片刻犹豫道:“最后一步了。以深,你知道,我说万一,万一不成功你——”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宋以深没有回答大潮,拿起手机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背朝两人低声:“你们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就算赔上一切,我也在所不惜。”
-
电话显示是夏时优。
“宋老师?”
“嗯。夏同学。”宋以深肩膀夹着手机,点了根烟,开口一本正经。
隔着电话听到了几声猫叫,离得还有点近。
夏时优习惯了宋以深每次不按常理出牌,“你现在忙吗?”
“忙不也接你电话了?”
晚上八点多,几个小时前淘淘就下班了。
整个工作室就他们这一间亮着灯,其余的全暗了。
十二月底,好天气越来越少,天空多数时候阴沉雾霾,此刻也是。霓虹像是包裹在团团迷雾中,光晕发散到眼前,怎么都看不清。
电话那头的夏时优忍不住笑。
吐出来的烟被高空的风吹散,宋以深听了会也跟着笑,稍稍清了清嗓子,“小傻子别笑了,什么事?”
“你来我家吧!现在!立刻!”
宋以深觉得夏时优就是惯的,命令语气用得毫不含糊。
“啧。皮痒了?”
宋以深觉得自己挺流氓的。
“真的有事!”夏时优没有发觉流氓内涵,语气带笑。
宋以深回头看了眼工作室里的两人,“一会过去”。
“好。”
一会也有了两个多小时。
等宋以深到夏时优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夏时优抱着梦露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忙了整整一天,疲惫到极点,给宋以深开门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宋以深进门捏住夏时优微红的鼻尖,“小傻子失忆了?”
脑内顿时清明。
夏时优啪的一下拍开宋以深手,劲还挺大,“你、你闭眼!!!”
嗓门也大。
宋以深瞪了眼夏时优,转了转手腕,忍着没有去摸自己手背,“我看你是真皮——”
夏时优紧张兮兮地回头看了眼完全没弄好的现场,顾不得宋以深捉摸不定的脾气,在宋以深跟着看过来的时候,抬手又啪地捂上宋以深眼睛。
宋以深:“......”
“你跟我来”,夏时优完全没有对宋以深的咬牙切齿感同身受,拽着人一路进卧室,然后反手就把门锁了。
“你先待一会。”夏时优越想越觉得宋以深有错,隔着一扇门懊恼:“你来怎么也不打电话?我都还没弄好呢!你怎么这样!”
被锁进卧室的宋以深:“......”
宋以深秉持爱幼,觉得和自己小的夏时优嘴上计较也没什么意思,站原地思索了会,索性坐床上自我反省,最后总结认为还是自己大意了。
夏时优就是养熟了就会吃人的狼。
没良心的。
等到宋以深快睡着的时候,夏时优来开门了。
客厅里全暗了。
卧室里也没有开灯,所有的光线都来自窗外弥散的斑斓霓虹。
像梦境一样。
宋以深压着笑意,走到夏时优跟前,弯起食指指骨不重地敲了敲夏时优脑门,没有说什么,然后走了出去。
两步之后,宋以深呆在原地。
客厅的地上全是花瓣。各种花瓣,目之所及的颜色也是突破了宋以深的认知。香味浓得不行。桌子上摆了一个做得还有点精致的蛋糕,但又和一般的那种生日蛋糕不一样。
糕体做成了星球的样子,半圆一块,周身富有层次地淋浇成了澄蓝入深紫的渐变星空色,外围还两圈凌空的流星,纯金星辰点缀其中。
夏时优跟着递上一把小锤子,不好意思,“做了好久了,都可以吃的,外面是巧克力的模,你现在需要敲开它......”
宋以深转头看着夏时优,说不出一句话,动作稍显迟钝地接过傻乎乎的小铁锤。
“敲哪”,声音干哑,很不自然。
“喏,蛋糕。”夏时优笑,“里面有惊喜!”
宋以深再次看了眼夏时优,走到星辰蛋糕前,特别小心翼翼地敲了敲。
巧克力壳太厚,纹丝不动,更别说敲开了。
“你用点力......”夏时优提醒。
“......”
宋以深用了三次力,都没有砸开。
夏时优凑上前探头,“这次应可以啊......你不知道,我第一做出来的时候,砸地上都砸不开”。
宋以深:“......”
“那我现在需要把它砸地上?”
说实话,宋以深还真舍不得。
“算了,我去拿刀。”
最后两人齐力切开了星球。
夏时优舔了下手指,全是奶油,回头继续支使宋以深发现惊喜,“就在里面......你要不用勺子挖挖?”
“......”
其实宋以深已经看见了。
是一枚戒指。
很简单的戒指。
只不过沾满了奶油和各种颜色的巧克力。
宋以深捏起那一小圈,“这个?”
夏时优看到戒指才后知后觉脸红,抬头望着宋以深,眼睛很亮,“惊不惊喜?”
说实话,砸蛋糕挺惊喜的。
宋以深看着满脸期待的夏时优没有说话,将戒指含进嘴里。
过分甜了。
无论准备多少次,还是有不尽满意的地方。
夏时优紧张盯着宋以深喉结,生怕他给吞下去,低声嘟囔:“早知道外面包一层了。”
也许是花瓣的香味太过浓郁,浓郁到昏头。
也许是花瓣的颜色太浮夸,让他不自觉想到那个同样是为他定制的灯牌。
夏时优的审美从来不在线,宋以深却觉得,这样俗气示爱的夏时优是他最难招架的夏时优。
直到现在,宋以深才彻底明白了夏时优为什么会为他准备这些。
宋以深含着戒指吻上夏时优。
戒指的甜味到了夏时优嘴里,夏时优有点紧张,含得浅,宋以深笑,吻得更深,不过最后也讨回了戒指。
“为什么不在节目当天做这些?”
夏时优蹲着一指头一指头地挖蛋糕吃,“我怕发挥不好”。
“那你现在就发挥好了?”
宋以深失笑,看了眼一地的巧克力渣,乱糟糟的花瓣。
“可是我不想分心”,夏时优坦诚,抬头说道:“有摄像我总是会分心,分心就会出错”。
“我不想给你惊喜的时候分心,更不想出错。”
宋以深沉默了一会,戴上戒指,忽然很轻地说道:
“夏时优,你知道送戒指是什么意思吗?”
不等夏时优反应,宋以深继续问道: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其实夏时优就是这个意思,当下急急道:“那你会同意吗?”
又觉得自己不够郑重,擦了擦手站起来,看着宋以深,停顿了几秒,小心到怕打搅什么似地问道:
“如果我现在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宋以深望着面前这个夏时优,忽然觉得,如果一切尘埃落定后还能拥有夏时优,于他而言,是一件最好的事。
“我答应。”
-
后来的很多时候,宋以深对铁石心肠的夏时优恨到了极点。有一次将人锁在车里,几乎要将人生吞的眼神,盯着人一字一句:“夏时优,如果我知道那次你和我求婚是对我说的最后一句情话,我一定死都不会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真的很抱歉,怎么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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