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蛋糕我带了。”庄恪贼兮兮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不溜秋的盒子,眼睛左右瞟动,迅速把东西塞到宋望的抽屉里,凑过去悄声,“严格遵守了大小姐的命令,冰袋,两个叉子,新品,代糖,黑巧,保证不会长胖。”
这会儿正是上午长达半小时的大课间,教室里的人不多,大概不会注意角落里偷偷摸摸的两人。
宋望把东西放好,放进抽屉的最深处,笑道:“谢了,你这周周末的数学作业我包了。”
“多谢大小姐!”庄恪双手抱拳,笑得是真开心,“我终于可以有时间出去采风了,下回还有这样的好事大小姐请务必喊上我,我定肝脑涂,为您效劳~”
“行了,走,出去打球,正好下节体育课。”
说完宋望从身后拿出羽毛球拍,和庄恪说笑着出了教室。
这是每周最为轻松的周五,除了上午有一节体育课,还有一整个下午的选修课。因为现在刚升上高一,学业相对而言没有特别紧张,所以大部分高一和高二的学生都会积极参与到选修课中,至于高三……他们在另一个校区。
换句话说,还有一年,宋灺就要搬走了。
虽然上周周末和父亲进行了对峙,但出乎意外的,父亲似乎没有强行要求她换课,所以今天下午她依旧可以去画室。
自从上周和宋灺聊了几句,宋望一整周都没有办法完全平复自己的情绪,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那是一种牵制,一种分明可以称得上焦虑的东西,却好像被另一种情绪笼罩,显得没有那么不好受。
宋望甚至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有一个专门的词语形容。
期待。
她期待着和宋灺见面,甚至还为此准备了一个小蛋糕——她平时根本就不碰这种东西。
倒也不是其他原因,只是父亲对她有着极其苛刻的要求和期盼而已。
除了学业、能力、综合素质,宋朝明对宋望的样貌也有着近乎偏执的要求,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皮肤要细腻且白,五官要规整,甚至找了专门的美容师为宋望量身定制了面部肌肉训练,对于表情也有要求,以免出现不应该的细纹和肌肉,除此之外,体重也被严格控制,每日的饮食摄入是严格计算过的。
明明是近乎非人的苛刻和要求,宋望却能习以为常,心想着自己占有更多的资源,自然也需要付出更多。
也或许……是因为她无法改变,所以学着去接受。
谁知道呢?
不过,这是曾经的宋望,毕竟她本身也谈不上非吃什么东西不可,只是偶尔会有正常产生的生理不适而已。
但这次她想做些什么不一样的,和宋灺一起。
哪怕这超出了父亲的允许。
或许是心情太好,初秋的风显得无比和煦,天空无云,秋高气爽,连那风吹过落到地上早枯的黄叶,都像是不知随了什么旋律,旋转着,翻腾着。
宋望的大脑擅自浮现了华尔兹的舞步。
就连平日里迟钝的庄恪都疑惑,“一个蛋糕,就能高兴成这样?”
宋望不自知地傻笑了一下,“很明显吗?”
庄恪呆呆看着还未恢复到正常状态的宋望,这副转瞬即逝从未见过的柔和模样搞得他心脏跳得突突的。
眼前的少女是近乎完美的存在,看上去分明什么都不缺,却会因为这样一块没糖没味的小蛋糕高兴成这样。
突然感觉嘴巴涩涩的,很心疼。
猛然地,庄恪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好像……和宋望是青梅竹马?
仔细想想,他们是邻居,是异性,打出生就认识,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而且一直玩的很好。
庄恪疑惑、庄恪理解、庄恪坚定,并决定每周都给宋望带一块小蛋糕。
就在他准备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宋望时,眼前的少女突然跑掉。
“着什么急啊?”庄恪看了眼表,分明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上选修课,“那就下次再和她说吧……”可能是着急去吃蛋糕?无妨,反正他的机会有的是。
——宋望在走廊里飞跑着。
她刚刚分明看到了宋灺的身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她可是立马就追过来了,怎么看不到人呢?
没关系,她护着怀里的黑色盒子想着,反正马上就要上课了,宋灺肯定在画室里。
果然,推开画室的门,画室空空荡荡的,只有宋灺的身影如期出现在教室的角落里,他总是喜欢坐在这个位子。
宋望和他招了招手,继而快步坐到和他最近的地方,侧过身把怀里的盒子悄悄打开一边,仔细检查有没有损坏。
刚刚虽然跑得飞快,但她可是费了大力气保持盒子的平稳的,手臂都酸得不得了。
还好,蛋糕很完美,里面的冰袋也很给力。
她把盒子关上,一边偷看宋灺,一边“认真”上课。
终于等到下课铃响,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宋望故作神秘地凑近宋灺,“你猜,我今天带了什么?
“不……呃……”有什么东西猛得打断了宋灺的回答。
可能是因为有些紧张,也可能是因为太过开心,宋望并没有察觉到宋灺的异常。
她献宝一样捧着黑盒,轻轻掀开盖子,“锵锵——是刚出的新品小蛋糕哦~”
少女的眼睛亮亮的,笑得纯粹得有些过分。
和那个人一点都不像。
“怎么……嗯,把蛋糕、带……”
宋灺拼尽全力地说着。
他好想再多看看这样的笑容,好想自在地和宋望说说话,可是被支配的身体让他无法完整说出自己想要的话语来。
是那个人的恶趣味。
“因为我说过了嘛,要和你交朋友的,”宋望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把蛋糕端出来,找到里面准备好的两把叉子,“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因为我要忌糖,所以专门用了代糖。”
继而她抬起头,将叉子递给宋灺,“不过听说这个蛋糕原本就特别好吃,一起试试看,就当下午茶了。”
宋灺看着眼前的叉子,顿了一下,然后迅速接了过来。
他是有点犹豫的,因为他害怕她发现自己无法抑制的颤抖的手,以及蔓延到甚至于长袖都无法遮住的痕迹。
可他更不愿意打破眼前这个柔软的温黄的世界。
果然,身体里的感觉更加激烈了。
被迫的浪潮一阵高过一阵,大脑不受控制得抽搐着走向极乐,闪烁的刺激走得越高,他的心便越加成为了沉入水中的铁球,带着股深海般的水压,要把他五脏六腑全部碾烂。
宋灺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虽然知道了一切,却还愿意放他继续来到画室,和宋望见面。
这不是偶发的仁慈。
这是一贯的残忍。
那个人要他牢牢记住自己残破肮脏的躯体,要他由内到外全身心接受那恐怖的支配。
要他在拥有这样的记忆同时,也拥有无法忘却的永远铭刻在灵魂里的卑贱。
宋灺想起之前和宋望的见面。
他说着,“原因重要吗?”
那句话是反问。
他在反问宋望,在反问自己,也在反问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缘由的,看上去像是注定的。
但没有原因就代表着无法回归到逻辑,就像他的绘画一样,他不爱那种充满理性的画作,反而喜欢随心所欲的色彩。
——可是那只是看似的随心所欲,根本无法真正达到毫无理由。
可是把理由追根回去,难道真的只是某个人的某个欲求吗?
为什么要因为这个人的欲求,他就必须变成现在的这副样子?
眼前的这个女孩如此完美优秀,他却在心里划过自己都觉得可悲的以己度人。
她也不是自愿的吧。
他希望她不是。
好难受,像是有根铸满倒刺的利箭被自己狠狠穿刺在心里,拔不出来,只能越陷越深,越深越痛。
“咦……?你怎么哭了?”
那个温柔如丝绸的声音从远及近,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宋灺被唤回过神,抬起眼,这才发现眼前模糊一片。
“是身体不舒服吗?”女孩从背包里拿出纸巾,轻柔得将他视线里的水汽拭去,“还是说你不喜欢蛋糕?没事的,下次我带其他的就好,没关系的,或者你对什么东西过敏所以流泪,对不起,我有……”
他一把抓住女孩忙来忙去看起来都不够用的手臂,“我没事,只是有风。”
这样粗糙的辩解,宋望显然没信,她焦急得翻找书包,“我看你眼睛都红了,吃点过敏药或许会好些。”
“找到了!”
掏出自己常备药里的过敏药,宋望松了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臂还被紧紧地握着。
与此同时,宋望发现原本白得有些病态的宋灺神情有些奇怪,而且脖颈处露出来的皮肤有些细微的发红,再往后看去,一双耳朵直接是粉里透红。
查觉到宋望的目光,宋灺赶紧松了手,有些不知所措,“我……”
“害羞了?”不等宋灺找到合适的措辞,宋望就笑了,笑得开心极了,“别急着害羞,来尝尝蛋糕——”
“望。”
一道沉稳的男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宋望的话,一个字就像一把带血的匕首,毫不留情劈开了温热的暖水袋。
于是暖水袋里流淌出更多的鲜血来。
刹那间宋望只觉得浑身冰凉。
她一动不动,只唤了声,“……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校园时期写得心脏痛痛
感谢在2024-04-20 02:00:59~2024-04-21 01:5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