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魔刀出鞘

冯宝阁,今年四十九岁,身高八尺八寸,小时候的外号,就叫做“巨人”,一身外功横练,再加上终年待在关外深山的冰天雪地中,就把这个人锻炼成一条名副其实,不折不扣的铁汉。

只不过他也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虽然花钱如流水,赚得并不比花得慢。

一个人如果能做大生意赚大钱,总是多少有点道理的,除了运气特别好之外,头脑也不能差,要做一件事之前,通常都会先做一点筹备调查之类的工作,绝不会轻举妄动。

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位近来名动一时的红倌人,“红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到这里来有什么规矩?这一次跟他同来的两位客人又是何许人物?

这些事他都尽力去调查过,结论是:

他对红红的身世、来历,和做法都觉得很好奇,他很看不起云和尚。

一个故作“大师”状,到处招摇,以成名或者有钱的女人为对象行骗的神棍,有谁会看得起?

冯铁汉实在很想找个适当的机会,一拳打在他抹了粉的鼻梁上。

对于凌玉峰,冯宝阁觉得更好奇。

像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来找红红?这种人在这种年纪的时候,通常都不会花钱找女人的。

不管怎么样,冯宝阁都觉得很放心,他认为这两个人都不是他的敌手。

他已经开始准备好好享受。

戌时。

杯盏已经准备好,几碟凉菜也已经摆在桌上,冯宝阁一走进这间雅室,就看见一条虬髯大汉,斜倚在迎门的一张胡床上。

冯宝阁被人称为铁汉、巨人,身高比大多数人都要高出一个头,平时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可是在这条虬髯大汉面前,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平时那么高了。

这里是销金窟,他是花钱的大爷,这地方的人看见他,本来应该极尽巴结才对。

可是这虬髯大汉对他,却落落的漫不为意,只冷冷的问:“冯宝阁?”

“是,我就是冯宝阁,别人都叫我冯大老板。”

他显然已经觉得心里有一条气不太顺了,已经在抗议。

令狐不行却好像完全不懂,又冷冷的问:“彩礼四色,有长白山老人参一对、上好紫貂皮裘四件、五十两重赤金官宝十二双和阗宝玉玦一枚,对不对?”

“对。”

冯宝阁的脾气还没有开始发作,穿着一身笔挺的月白僧衣的云大师已经走了进来,头皮刮的精光发亮,远远就可以闻到一阵茉莉花香。

令狐不行已经在问他:“林云?”

“是,是的,贫僧的俗家名字叫林云。”

“你不忌荤腥?”

“不忌。”云大师好像还有点沾沾自喜:“四大皆空,世间万世万物,本来都是空,贫僧本来一向都不忌。”

对这个名和尚,令狐不行无疑也觉得有点好奇,可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之后,目光立刻远远的避开,好像决定这一生再也不看他一眼。

“你带来的四色彩礼,有翠玉马一对、波斯七色宝石镶玉冠一顶,金刚石翡翠镶各色手镯带颈链耳坠十六副、八宝沉香首饰盒带水晶明镜一具,对不对?”

“对!”

这个和尚送来的礼,居然比关东豪商冯大老板送的还要贵重。

冯宝阁气往上撞,忍不住大喝一声:“秃驴。”迎面一拳打了过去。

他不但臂长手大,出手也够快,外门的拳法练的已经很不错了。

云和尚的鼻子眼看着就要被击碎。

奇怪的是,这拳并没有打在云和尚鼻子上,却打在令狐不行胸膛上。

胡床上的令狐,不知何时已掠在云和尚面前,冯宝阁一拳击出,如击败絮,“蓬”的一声响,他自己反而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令狐不行脸不改色,面无表情,一柄弯刀斜插在腰带上,动都没有去动过。

冯宝阁却已伸手入怀,把那柄终年佩带在身上,像腰带一样暗藏在衣里的缅刀环扣握住,眼睛里的血丝宛如火焰。

“拔你的刀。”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里不是杀人的地方。”

冯宝阁怒喝,刀光出怀如匹练,银光闪动,照人眼目。

云大师居然还喝了一声彩:“好刀。”

只可惜这两个字刚说出来,这把好刀已经断成了六七截,只看见令狐不行掌中仿佛有一道暗赤色的光华闪了闪,接着就是“叮叮叮”一串响,六七截断刀同时落在地面。

“冯大老板,其实你我都不必争的,有这位凌公子来了,我们争也没有用。”云大师道:“贫僧今日来只不过想好好享受一顿红姑娘的家厨美味而已。”

这个和尚果然有他可爱的地方,能够在女人堆里吃得开,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真知趣。

凌玉峰冷眼旁观,在这一瞬间,已经决定了两件事。

──调查云和尚。

他的出生、他的家世、他早年时的经历、他的武功派别、他真正的弱点、他的亲人和情人,都在调查范围之内。

──令狐不行的刀。

他这把刀究竟是不是传说中那把魔刀,他的出手究竟有多快?

他是否就是昔年被江湖第一智者曲金发评为刀法天下第二的令狐远。

“哪一位是凌玉峰凌公子?”

这一次问话的不是令狐,而是个眼睛大大的小姑娘,圆圆的脸,笑起来两个圆圆的小酒窝。

“我就是。”

圆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极有兴趣的笑意。

“凌公子送来的彩礼,我们小姐已经收下了,就请凌公子饭后到后园一叙。”

她银铃般笑着跑了,袖子里落下一张礼单,是凌玉峰送的彩礼,云大师拾起来念。

“彩礼四盒,蜜饯甜糕一盒、甘果一盒、两斤装花雕一坛,一两重银锞子一对。”他问凌玉峰:“这就是你送的礼?”

“是的。”

这份礼比起其他两份来,只算一点儿戏,可是被选上的却偏偏是他。

云和尚笑了,笑得很愉快:“人比起人来,有时候的确是会气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