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九月初学校正式开始上课,之前沸腾的那股劲慢慢被钟声抹平。

但苏妗一?连好几天都魂不守舍,杨清河知道她受了惊吓,可她发现自己?似乎不擅长安慰人。

当初在美国的时候,周祁皓大约十岁,有一?个学校里组织的绘画比赛,他在班里这方面?也算出?众,是美术老师亲自挑的他,让他去参加比赛,同时还有班里一?个老师的女儿。

周祁皓回来很兴奋的告诉她这件事,并?且拍着胸脯说有自信拿第一?名?。

那个时候的杨清河已经在青年?油画的圈子里小有名?气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会?擅长绘画,这种莫名?的关联和相像让她不知所措的同时又好像有什么被渐渐融化。

周祁皓在她眼里是个很聪明的小孩,所以她当时说:“我觉得你拿第一?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周祁皓跳上来就抱住了她。

杨清河拍拍他的背。

在这个家里,或许从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成绩和荣耀。

第二天傍晚,周祁皓回来的时候夕阳还剩一?丝,他就踏着仅有的一?点余晖失魂落魄的走进了周家大院。

家里没?有人,只有杨清河,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在看书,秋千绳摇晃几下忽然停了。

周祁皓站在她面?前,说:“姐,我好像被骗了。”

事情的原委大约是这样的:比赛前,那位老师把他叫到了办公室,问他比赛打算画什么。周祁皓还没?想好,就很摇摇头。老师把美术课本拿过来翻了翻,执着一?幅简单的蜡笔画,问他画这个怎么样?

这位老师鲜少这么关心过他,他说当时很开心,就点了头。

他觉得老师肯定是为?他好的。

当时那名?老师的女儿也在边上,她给自己?女儿挑的是难度系数较高的小狮子卡通画。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心里仍相信老师,比赛下笔时犹豫再三,画了那幅蜡笔画。

可回来的时候越想越觉得奇怪。

杨清河听完摸了摸他的头,也许他还不够聪明,或者太单纯。

她不能责怪他,也不能去当着他的面?数落老师,可也说不出?什么安抚人心的话。

隔了几天,比赛结果出?来,周祁皓回到家闷着什么也不肯说。

杨清河陪着他看了几个小时的猫和老鼠,吃了三罐薯片。

纯情小男孩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说:“今天公布获奖名?单,念到了她女儿的名?字,她就站在我旁边,故意假惺惺的说怎么没?有周祁皓的,这不可能啊。这当然不可能,那画那么简单,没?有水准,怎么可能得奖。”

杨清河:“看来美国的教育也就这样了。就当买个教训怎么样?”

周祁皓抱着脑袋气呼呼的,过好一?会?埋怨道:“姐,你会?不会?安慰人?”

杨清河:“不会?。”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试图缓解一?个人压抑的心情。

过去,她从来都是躲着藏着,没?有人让她去理解,也没?有人理解过她。

......

苏妗战战兢兢的模样确实让人心疼,可杨清河感觉自己?就像电影的那只手?,伸出?去,犹豫着触碰,又缩了回来。

一?到晚上苏妗就会?阳台的门帘拉得紧密不透风,一?条缝隙都不能有,睡觉也贴着墙壁,整个头埋在被窝里。

这几天寝室的灯都是一?夜开到天亮,苏妗是个很为?其他人考虑的女孩,也曾让杨清河熄灯,她怕吵到杨清河休息,可杨清河说没?事。

这日,杨清河洗漱完躺在床上敷面?膜,苏妗也早早的上了床,躲在被窝里一?抖一?抖的。

杨清河觉得她的恐惧过了头,甚至有点病态。

她盯着天花板,轻声说道:“苏妗,要不明天我们?去看看医生吧?”

苏妗还在那一?抖一?抖,没?回她话。

杨清河侧过目光,“苏妗?”

“啊?什么?”苏妗突然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头发都是乱的。

杨清河:“......明天去看看医生好吗?”

“为?什么看医生,你生病了吗?”她眨着眼。

“你得看医生,你太紧张了,太害怕了。”

“我......”苏妗迟疑了,就在这时,她被窝一?亮,屏幕的光折射到她脸上,苏妗赶紧拿出?手?机看。

杨清河捕捉到苏妗眼睛的亮光,像是少女的羞怯和不安。

杨清河敷面?膜不敢笑?,可声音里满是笑?意,问道:“原来你这几天玩手?机玩那么晚是恋爱了啊。”

她原以为?苏妗是失眠,靠着手?机解闷。

一?听恋爱二字苏妗的脸立刻红成番茄,“我没?有,没?有...恋爱......”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杨清河:“合着这段时间?失魂落魄心不在焉是因为?手?机那头的小哥哥啊,我还以为?你......”

“不是这样的......我......”

她确实害怕来着,但眼前有个比跟踪狂更让人烫手?的山芋。

杨清河撕了面?膜,盘腿坐着,“他你们?班的?”

见杨清河饶有兴致,苏妗心一?豁,也从床上坐了起来,裹上小被子,糯糯道:“我们?班班长。”

“帅吗?”

“嗯!”

杨清河:“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妗慌忙摆手?,“没?呢,就是聊聊天。”

杨清河手?托着下巴,“和我说说呗。”

“你愿意听?”

“嗯。”

苏妗咬咬唇,“其实过去一?年?都没?什么联系的,就很普通的同学,不过他真的好优秀,是我们?专业的第一?名?,去年?还拿了好多奖,可人好像话不多,总是冷冷的。”

“那你喜欢他什么啊?”

苏妗浑身?都烫了起来。从暗恋开始她没?任何一?个人说过关于他的事情,喜欢二字她也只在心里默读,没?有人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过。

苏妗回想了下,红着脸笑?了,“那次上课,老师在上头讲的龙飞凤舞,可突然卡住了,老师自己?怎么都想不通,他就坐在我前排,突然说,黑板靠左第五行的公式错了。声音冷冷的淡淡的,特别好听。”

“那怎么现在突然聊上了?”杨清河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

苏妗:“那天...是他送我回宿舍的,之后就通过班级群找到我,问我怎么样,好不好。”

“这就有戏啊,他对你有意思。”

“啊?是吗?可他话很少,我一?直在很努力的找话题。”

“闷骚呗。”杨清河嘟囔道:“就跟某人一?个样子。”

苏妗噗嗤一?声笑?出?来,“某人......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他啊......”杨清河手?指在床单上画着圈圈,“高大英俊,脾气好,人也够稳重,暖男那种类型的,但又好像不完全是这样,他的心思太深太沉,猜不透。”

苏妗只知道她有男朋友,但其他的一?概不知,今天也是听杨清河第一?次提。

苏妗:“听着感觉也很厉害。”

“是啊,刑警,特厉害。”可崇拜死她了。

“刑警!?”苏妗嘴巴张成O字形,“天啊,你不是刚回国吗,你们?是异地恋?”

杨清河:“我们?还没?在一?起。”

“啊???”

杨清河:“我在泡他呢,这人,比奥利奥还难泡。”

“那他对你是什么反应啊?”

“反应?”杨清河往后一?仰,靠在墙上,笑?了声,“就装糊涂呗。他一?个干刑侦的会?不知道我那点小心思?”

“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杨清河敛了笑?意,低低道:“所以说这人心思沉,猜不透。”

他对她好,但他可以对每一?个人都这样好。

暗示的次数也够多了,每次他都是点到为?止,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表面?上看似是她在牵着他走,其实不然,他才是掌控全局的人。

先喜欢的那个人永远都是被动?的。

苏妗双手?抱膝,“你有多喜欢他啊?”

杨清河漫不经心道:“他说往东我就不敢往西,他要月亮我就能造个火箭,他死在前线我就去殉情。”

......

案子有点眉目是在一?个星期后,连日走访几番都无果,在这时警局那边排查监控的警员摸索出?了一?丝线索。

对他们?来说,只要有一?点点可疑都不能放过,就算大海捞针也要捞他一?把。

对着监控反复观看好几天,一?伙人眼睛熬成了兔子眼。

小张把画面?暂停,指着画面?中一?个骑着红色电动?三轮车的男人说:“根据之前给的嫌疑人体貌特征,这个人很符合,看骑踏的姿势和穿着打扮判断年?龄大约四五十,体格偏瘦,由于戴着凉帽和口?罩,具体样貌不清晰,已经去查车牌号了。”

因为?往西是高速公路,路过这座桥的大多都是一?些私家车或者货车大卡车,再者就是一?些学生去出?行游玩,骑的自行车和电动?车。

晚上十点多,一?个人骑着电动?三轮车过桥确实可疑。

小张说:“此人在十点零六分出?现在桥头,从反方向折回来是第二天凌晨四点多。”

赵烈旭:“前面?路段的监控有查过吗?”

“这人过了中际大学,再前面?一?个十字路拐弯就见了,那附近在修路和改造建设,没?有探头。”

赵烈旭让小张把画面?放大。

三轮车后面?堆了许多东西,厚重的麻袋乱七八糟的叠着,好有两个白色的提桶。

小张也跟着细看,“那横着是钓鱼竿吧?这人大晚上去钓鱼?”

边上的警员:“也许是特殊爱好。”

赵烈旭:“特殊爱好撞在特殊时期就不特殊了。车牌号的主人查出?来后通知我。”

“是。”

那头陈冀又把校园的后勤工作人员名?单进行了删选,罗列了一?些符合侧写?的对象。

这是个大工程,不亚于监控排查。

陈冀就纳闷了,把资料往赵烈旭面?前一?放,“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凶手?在校园内外??”

“起初,郭婷死亡时并?不确定,他可以是郭婷身?边任何一?个熟悉她的人,可加上徐玉玉,性质就不同了。他要选择一?个下手?对象,那一?定要进行观察找时机,他能够伪装成装修工人,能绑架人,说明他的年?纪不会?太大,他依旧在某个岗位工作,于此说明他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个区域。”

赵烈旭又说:“他对尸体自|慰,获取男人的成就感,绑架徐玉玉后对其性|侵虐待,他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得到报复的快感之后又会?感到后悔,他的情感起伏很大。这些人里,着重调查有过婚姻失败或者家暴历史的。”

陈冀:“你是说他受过女人的伤害?”

赵烈旭:“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案例,凶手?杀了八名?毫无关系的女性,理由只是因为?她们?都穿了红色的裙子。而抛弃他的妻子最爱的就是红色。”

陈冀:“那挖眼睛呢?也是报复?”

赵烈旭沉默几许,“不是。”

他抬起眼皮,嗓音微哑,“他在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