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惊呼过后,代胜财和岩石同时趴在了天台口。目光追随着那条蓝色的影子快速向地面坠去,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他们的心在瞬间裂开了两半。
突然,地面上开出一朵鲜红的花朵,四溢开来,美得令人眩晕……
楼底下顿时炸开了锅,行人被惊得不轻,当看清是一名年轻女子坠楼时,路人顿时惊叫起来:“啊,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天啊,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啊,死得真惨啊!”
“是哦,怎么这么想不开哟……”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岩石和代胜财终于冲到楼下,只见代珊珊仰面躺在地上,她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天空……眼睛、嘴巴和鼻子里都流出了鲜血,看着骇人异常。代胜财足足愣了一分钟,这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顿时捶胸顿足起来:“报应,报应啊!我的女儿,我的珊珊啊!”
岩石的身体在摇摇欲坠,自己的头好痛,真的好痛……向周围看去,人们的脸越来越模糊,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似乎,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它在摇摇欲坠,或许随时都会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岩石却看到了一双眼睛,她就站在人群中,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这双眼睛好熟悉,它似乎含着一丝恶毒和嘲弄,岩石想努力分辨出这是谁?但却无能为力,因为他快要倒下了……突然眼前一黑,岩石顿时失去了知觉。
身体好痛,眼皮有些沉重,怎么都睁不开,努力了好大一会儿,岩石终于睁开眼睛……屋里有些昏暗,四周静悄悄的,这里到处都是白色——白床单、白被罩、白色枕头……屋内甚至还充斥着一股强劲的药味儿。
岩石皱眉,他费力地转过头,发现有个黑色的影子正趴在床头,他好像是睡着了……停顿了一会儿,脑袋终于有些清醒了,岩石确认这是在医院。
突然,脑海中出现了天台,出现了代珊珊,出现了那朵盛开的血花儿,岩石的脑袋“嗡”地一声就炸开了,“珊珊,珊珊在哪里?”岩石突然坐起来,声音透着急促。
他真的希望这是个梦,现在梦醒了,什么都应该过去了……睡梦中的杨洋被岩石突然惊醒了,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声音里透着一丝惊喜:“岩石,你醒过来了?”黑暗中,岩石的目光闪着焦灼,他一把抓住了杨洋的手,急促喊道:“杨洋,珊珊呢,珊珊去哪里了?”
杨洋先是一怔,随后叹口气,良久后才轻轻吐道:“珊珊跳楼自杀了……”
岩石轻轻摇头,嘴里嘟囔着:不对不对,珊珊不会死,她一定不会死,她和我一起回到了寨里……她还帮我买了软卧票,我说过的,以后攒钱还给她,我还欠着她的人情呢,她怎么就死了,你骗我,杨洋你骗我?
从来没见过岩石这么失魂落魄过,杨洋有些不忍,他重重地拍拍岩石的肩膀头,缓缓道:“珊珊自杀了,从那么高的楼顶跳下来早就没救了,当时在现场医生就宣布死亡了……哎,估计是气急攻心,你当时也昏倒了,急救车把你和代珊珊一起送到了医院。到现在为止,你已经整整昏迷三天了。”
“三天?”岩石突然一怔,他揪了把头发,身体重重摔倒在病床上。
杨洋见岩石愣神,他顺手扭开旁边的灯,走到他身边问道:“你饿不饿?我帮你弄点吃的去。”岩石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头。
“那你要不要再躺会儿?刚刚醒来就坐着不太好。”杨洋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没有回答,还是轻轻摇头。杨洋没辙了,他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良久,岩石开了口:“杨洋,现在白雪、珊珊都死了,依灵也是生死不明……你说是不是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她们才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
侧面看,岩石的表情有些怪异,他眼睛里含着一抹忧郁和自责,脸色苍白无比,似乎像换了个人似的,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桀骜不驯的岩石了,倒像是跌倒在了泥潭中,此时仅剩下了一口残喘的气息。
杨洋不忍再看,也不想伤害到岩石,他的目光闪烁,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敷衍说道:“没,瞎想什么呢。”是的,杨洋并没有说实话。因为自从代珊珊死后,现在整个学校都轰动了——大家都视岩石为瘟疫,尤其是那些曾经爱慕过岩石的女孩子,现在谈起他就会花容失色。甚至私底下还流传着一个可怕的谣传:岩石便是红梳女的化身,谁接近岩石谁就会死……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岩石病倒后没有一个女生前来探望。大家躲都来不及,更不会主动招惹他了……本来杨洋也不想来,因为岩石的确是个麻烦,他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可舍长说大家朋友一场,不来看看真是过意不去,这才安排宿舍的男生轮流过来照顾岩石,今天是第三天,正好排到了杨洋值班。
两人虽然是好朋友,但此时却是无言相对。沉默了良久,岩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杨洋,你先回学校吧,我没事了。”
看岩石这样说,杨洋有些犹豫,他迟疑着问道:“你,你真的没事?”岩石努力地做出个微笑:“没事,谢谢你们,也谢谢舍长,你回去吧,我过几天就回去上课。”看到岩石说话清清楚楚,杨洋终于放下心来,他拿起外套出了病房,快速离去了。
看到杨洋渐渐消失的背影,岩石的鼻子一阵发酸,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但从杨洋的目光里却看到了胆怯和躲闪。是啊,现在的自己更像是个可怕的瘟疫,他怎么能让别人生活在忐忑之中?一切暴风雨都冲我一个人来吧!岩石吸了下鼻子,他穿好鞋子出了病房。
夜深了,廊道外边一个人影都没有,岩石突然感觉有些冷,上下看看才发现自己没穿外套。但他却不想回去取了,冷就冷吧,反正死不了……想到了死,岩石的面前又出现了代珊珊决绝的表情以及她那惨白的笑容,还有印在地上的那朵血花……突然感觉胸口发闷,心中绞痛无比,岩石皱了皱眉,他不由自主地扶住旁边的墙壁,并微微闭了下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身后有个声音缓缓而道。
岩石突然睁开了眼睛,猛然回头,视线里多出了一个人,此时正望着自己,眼含焦虑。一时间,岩石竟然有些恍惚,他的表情有些木讷,声音低低的:“薛姨?”
薛姨见岩石认出了自己,她这才叹口气:“小姐的事情……唉,真是没想到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那么想不开?”边摇头边叹息,薛姨的声音里透着无限沉重。
又有人提起了代珊珊,曾经被岩石狠狠压抑住的负罪感突然涌上心头,此时再也无所顾忌,他双手掩住两颊,眼泪决堤而出……看到岩石哭够了,薛姨才趁机说道:“身体重要啊,唉,也是,好好的一个姑娘走了,最近家里也乱成了一锅粥啊!代总几天没有去公司打理了,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不过,现在最可怜的是珊珊妈,她本来精神就不太好,听了这事情后彻底疯了,现在已经被关入了精神病院的重症室,据说情况也不太好。”
听到这里,岩石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失态,手忙脚乱地把眼泪擦干,这才问道:“薛姨,您怎么到医院来了?”
薛姨嘴里念叨着,扶着岩石慢慢向前走:“珊珊妈进了精神病院,我也不能进去照顾了,所以没事的时候就会过来看看依灵,那孩子也可怜呢,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唉!”
此时的岩石终于明白了,原来依灵也住在这个医院,脑袋有些懵了,岩石不由自主地摇摇头。两人缓缓向前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病房前。向里望去,病房内躺着一个娇小的身躯,苍白、枯瘦的脸颊令人生怜。
岩石轻轻在床头坐下,他盯着依灵在看,此时多么希望依灵能够醒过来,那晚她是怎么摔倒在地的?头上的簪子又是怎么回事?岩石多么想尽快地揭开谜底啊!对,簪子!岩石似乎刚刚想起了这个茬,依灵头上的簪子怎么不在了?
枕头下,旁边的抽屉里……没有,全都没有!看到岩石目光慌乱似乎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薛姨有些诧异,她慌忙摸摸岩石的额头:“莫不是发烧了?”
岩石却慌忙扭了下头,他突然抓住薛姨的袖子,语气里透着焦急和乞求:“薛姨,您看到依灵头上的簪子了吗?”薛姨愣神,似乎刚刚想起来似的:“那个簪子我先前倒是看到过,因为看着挺别致,所以就多瞅了两眼,后来我就把它塞到枕头底下了,怎么,你要找它?”
“快,它在哪个枕头底下?”岩石来不及解释,他的心情突然变得烦躁无比,心里空落落的,脑袋发懵,有种六神无主的感觉。
薛姨狐疑地看他两眼,手伸到了旁边的枕头下,但随即脸色却变了,手又向里探了几分,仍然什么都没有。哎呀,真是出鬼了,明明亲手将它放在了枕头底下啊!拿开枕头,看到底下空荡荡的,薛姨也愣住了,半天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岩石一屁股跌坐在床上,他突然感到来自内心的一丝恐惧,似乎黑暗中总有一双眼睛在偷窥自己,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在必要的时候或许会发出致命一击……岩石已经感觉到了,下一个或许就是自己,他终将难逃厄运。
但是,岩石不甘心。就在三天前他昏倒的时候,朦朦胧胧地看到了一双眼睛,甚至还有一张模糊的脸庞,那人似乎正对着岩石在笑,那是一抹诡异的笑容,岩石终身都不会忘记。脑海中想起了白雪,又看看眼前的依灵,还有突然跳楼自杀的珊珊……岩石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他不能退缩,并且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心头涌起一股豪气,岩石站起身就朝外走,薛姨慌忙在后边喊道:“孩子,你去哪里?”
“回学校。”岩石头也不回地说。
“你身体还没有复原,应该在医院再观察两天啊!”薛姨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关怀。岩石回头,盯着她的眼睛:“最近我有些忙,依灵就拜托您照顾几天,其实她,她也很可怜……谢谢。”岩石说完这话,转身离去。
是的,他要回学校,并且要立即赶回学校,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只有回到学校才能揭开谜团——岩石匆匆离去,只留下薛姨一双狐疑的眼睛。她轻叹口气坐在了床沿边,先帮着依灵捏捏被角,目光这才落到那张苍白无比的小脸上,眼睛里竟多了一抹耐人寻味……
当岩石回到学校时正好是午饭时间,同学们或独自一人,或成群结队的正向食堂走去。瞅见岩石远远走来,大家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甚至还有女生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同学们的眼神里夹杂着诸多内容,但更多的则是来自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岩石似乎变成了可怕的瘟疫,大家躲而不及。
岩石的脚步有些沉重,内心充满了孤独和无奈。是啊,和自己接触过的女生全都离奇死亡,难道他身上真有某种可怕的咒语?旋即,岩石又轻轻摇头,他知道,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一定要找出幕后那只窥探的眼睛,岩石打定主意。
回到宿舍,推门而入,岩石顿时愣住了,宿舍里静悄悄的,阳光洒落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金子……折射进来的阳光下,床铺上坐着一个人:平头,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此时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见此,岩石的目光有些躲闪,艰难地说了一句:“苏警官。”是的,来人正是苏毅。代珊珊突然跳楼自杀,苏毅想过来了解些情况,毕竟岩石是当时最直接的目击证人。
又听到了代珊珊的名字,岩石的脑袋“嗡”的一声响,突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他身体晃了晃,扶住上铺的栏杆才没让自己倒下去。苏毅慌忙站起来,眼睛里掠过一丝疑惑,旋即又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休息下就好了。”说话的工夫,岩石被苏毅扶着坐到床沿上。
片刻后,岩石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毅盯着眼前的小伙子,暗道,短短几天工夫他变得可真憔悴,嘴唇发白,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如果不是案情需要,他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询问有关代珊珊的事情。
缓缓神,岩石的眼睛微微睁开,双手撑在床铺上,语气低沉:“苏警官,您问吧,现在没事了。”四目相对,苏毅发现他的眸子犹如深不见底的一潭水,里边读不出任何内容。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苏毅先假意咳嗽两声,然后开始了第一个问题:“经过我们调查得知,代珊珊在出事的前两天出门了,她去了哪里?”
“我家。”岩石的声音很轻。
苏毅听闻,惊讶道:“代珊珊去了你家?”抬头,看到苏毅眼中不相信的神情,岩石轻轻点头,并毫不隐瞒地把这两天的事情详细道出——只是略去了有关母亲的事情,这是他心里的痛,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更何况苏毅还是个不太熟悉的警察。
看岩石说的差不多了,苏毅点点头:“从回来一直到下车后,你们一起到了医院?中间有没有分开过?”
听言,岩石纳闷地摇摇头:“没有,我们自始至终都在一起。”话音未落,岩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的神情略显紧张,身体也动了一下,眼睛盯着苏毅:“有一会儿是分开的,那就是刚刚到医院的时候。当时我去了依灵的病房,而珊珊则去了她妈妈的病房……再到后来,我发现依灵不见了,所以跑到了导医台,这时听护士说依灵去做检查了。就在我刚刚放心下来的时候,又看到珊珊大跑着到了导医台,当时她很着急,问妈妈去了哪里?”
“然后呢?”苏毅不失时机地接上了话茬。
岩石轻轻摇头,突然痛苦地抓了把头发:“后来,后来护士说珊珊母亲的病情加重,所以被送到精神病医院了……当时珊珊的情绪非常异常,她出门打车立即去了她爸爸的公司。在冲到总经理办公室质问完父亲后,代珊珊又突然跑了出去,没想到这次却上了天台,她说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了任何意义……当时,我和珊珊爸试图劝解她下来,可刚刚说了没两句,珊珊,珊珊竟突然跳了下去!都是我,都是我害死了她……”岩石的声音哽咽,并低下了头。
苏毅拍拍岩石的肩膀,声音透着一丝意味深长:“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也希望你把所有的情况都告知警察,只有这样才有利于破案,明白吗?”岩石没抬头,只是睫毛动了一下。
“好了,我回局里,有需要我再找你。”苏毅想走,岩石却突然叫住了他,犹犹豫豫地说道:“苏警官,我想问个问题。”
苏毅站住,转身:“说,什么事情?”
岩石站起来,盯着苏毅看了半天,良久才艰难问道:“我想知道白雪的真正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