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珊珊愣神的工夫,王翠莲的眼睛却突然睁开了,四目相对,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内容。刚刚王翠莲做了个噩梦,代胜财和自己离婚了,她被保安拦在了别墅外边,豪华的房子换了新的女主人,她似乎亲眼看到那个女人在别墅里开心地跳起了舞蹈,哼着歌曲……
没想到被惊醒后却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王翠莲有些吃惊,片刻的沉默后她突然坐了起来:“珊珊,你怎么来了,代胜财呢?”
代珊珊迟疑着坐在床沿,轻轻扶弄着妈妈鬓角杂乱的头发,挤出了一抹笑容:“爸爸公司有事,估计今天过不来了。”
“不!他肯定是去找狐狸精了,他故意把我放在医院,现在家里成了他的天下,他肯定带着狐狸精回家了……我刚刚做了个梦,吓死我了,好可怕!”王翠莲捂住胸口,她的心在“扑通扑通”跳,左眼皮也跳个不停,似乎这是个不详的征兆。
突然,王翠莲紧紧抓住了代珊珊的手,声音万分凄凉:“孩子,你告诉我,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是不是那个王八蛋故意把我送到医院,然后他好和狐狸精鬼混,是不是他把我扔到医院就不管了,是不是?”
代珊珊的手差点被母亲握断了,生疼生疼的,她挣扎了几下都没有挣脱开,顿时急道:“妈,快放开!你不要疑神疑鬼了,好好在这里修养,等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
“不不,我现在就要回家,我马上回家!”王翠莲不停地摇着头,她连鞋子都没穿就下了地,慌慌张张地向外跑。
这下把代珊珊吓坏了,慌忙起身去抱母亲,嘴里大喊:“来人,快来人啊!”恰在此时从房门外进来一人,脸上已现老态,不过一双眼睛倒是很有神,是薛姨。她看到屋内大乱倒也没怎么慌张,而是和代珊珊一起抱住了王翠莲,两个人又重新把她拖回到床上,刚刚给她蒙上被子,王翠莲却又窜了出来,挣扎着向外跑,身体左右摇晃,力气大得惊人。
屋里顿时乱做一团,医生和护士恰到好处地赶来了,他们慌忙给王翠莲注射了镇静剂,刚刚还疯疯癫癫向外跑的女人顿时安静下来,她又重新躺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趁这个工夫,代珊珊向医生询问了母亲的病情,只见主治医生叹口气,轻轻摇头:“病人的病情很不稳定,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观察和治疗,也希望家属能够配合,平时多和病人聊聊天,这样有利于治疗的。”
代珊珊先是点头,而后又纳闷:“我怎么感觉自从妈妈住进医院后,好像情绪越来越焦躁了,这怎么回事?”
代珊珊这么说似乎是在质疑他们的医术,主治医师很不满意,他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去:“治病都需要过程,既然来了就要相信我们。”听到主治医师的语气不善,代珊珊愣在了原地。
“薛姨,你今晚不要回去了,就在这里照顾妈妈吧,反正家里也没人,回去也没事干。”想到爸爸被桑慧带走了,代珊珊恨得咬牙切齿。
又看了眼睡梦中的妈妈,代珊珊推开房门:“我回学校了,照顾好我妈妈。”薛姨点头,代珊珊推门而去。
楼梯口,岩石站在窗户前正默默等候,他盯着窗外,有些愣神儿。看到代珊珊远远走来,岩石冲她点点头,两人并排出了医院。
代珊珊很自然地握住了岩石的手,两人一起乘电梯下去。从电梯出来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三个人:依灵的养父母和他们的儿子山娃子。那孩子似乎永远吃不够似的,此时边走边吃,嘴里啃着个鸡腿,满嘴的油污。
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依灵的同学,依灵父母站定,声音弱下来:“俺们要回去了,家里的牛和鸡都饿着咧,不能多呆了……”说话的同时,依灵母亲捂捂自己的口袋,里边有三万块钱,是学校给的。
昨天,那个戴眼镜的校长亲手交给了他们一笔钱,并且说道:“学校对这件事也深表歉意,虽然责任不在学校,但我们还是要有所表示,这点钱给依灵付医药费吧。”
看到信封里包这么多钱,依灵的养父母嘴都笑歪了,他们慌忙接了过来,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校长见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事情总算解决了。
殊不知,依灵的养父母怎么可能会将这到手的钱拿去治病?他们出了校长办公室就揣到了自己口袋,车票也买好了,今天晚上的火车,甚至还破天荒地地买了卧铺票……或许看在了这三万块钱的面子上,他们打算临走前再看依灵一眼,这会儿正好碰到了岩石他们。
听说他们要走,岩石的眼睛里直冒火星,他突然激动起来,吼道:“依灵不需要你们的假惺惺,滚,滚的越远越好,希望永远不要再看到你们!”从来没见岩石发这么大火,代珊珊顿时怔住了,她抱紧了岩石的胳膊,示意他平静下来。
依灵的养父母找个没趣,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电梯那有人喊道:“珊珊,你妈妈醒了,又犯病了!”远远跑来的是薛姨,说话的工夫,气喘吁吁地到了近前。
代珊珊一听母亲又犯病了,她慌忙向楼上跑去,同时嘴里喊道:“岩石,我今晚不回学校了,你先走吧。”
薛姨正准备转身离去,却看到前面站着两大人和一个孩子……几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他们都怔住了,目光似乎有些慌乱。还是依灵妈最先反应过来,她拉起山娃子的手就向外走:“走,快走,俺们回家!”
依灵父母越走越远,薛姨却良久回不过神儿来,她突然有些失魂落魄,盯着依灵父母的背影看了好远。岩石在旁边冷眼相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
似乎刚刚回过神来,薛姨睁大了眼睛盯着岩石,眼神内多了一丝惊恐,并连连摆手:“没,没,我们不认识,我怎么会和他们认识……”薛姨转身急匆匆上了楼,但岩石内心的疑问却越来越重,珊珊家的保姆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她的行为举止透着一丝古怪,尤其是刚刚见到依灵养父母时,目光里流露出了惊讶和意外。如果自己猜得不错,他们或许认识……可为何依灵妈匆匆离去,薛姨又这么慌张地否认呢?
似乎满脑袋都是疑问和困惑,不想再折磨自己,岩石摇摇头,缓缓走出了医院大门。
岩石暂时还不想回学校,他将双手插在口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的霓虹灯闪着光彩,汽车疾驰而过,行人步履匆匆……也有些人已经吃过晚饭,他们的脚步中透着悠闲和惬意。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岩石猛然惊觉,天色已经很晚了,自己也该回学校了。
他抬头望去,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僻静的小巷子中,四周的环境陌生得很,怎么会到了这里?岩石左右看看,试图找到通往大道的路口。刚刚走出几步岩石却愣住了,前面拐角处有个身影一闪而过,看背影有些熟悉,短裙、小皮衣……这人好像是白天见过的女人,哦,对了,应该是代胜财的情人,那个叫桑慧的女人。
她怎么会到了这里?岩石满脸疑问并不由自主地追过去。
害怕被桑慧发现,岩石远远地跟着,能听见高跟鞋的声音由近及远慢慢消失在拐弯处……岩石吸口气快步跟了过去。探头,那个俏丽的身影在前方站住了,正疑惑的时候从侧面过来个男人,两人一句话没说便拥在了一起,开始激情四溢地接吻。
岩石冷眼观看,男人的身材不是很高大,穿一件灰色上衣,因为距离较远又是侧面,看不到男人的容貌。或许这男人是桑慧的情人吧,代胜财包养了她,她又在外边找了别的男人?岩石猜测一番没有任何结果,不过现在没心情管这档子事情,他也没窥探外人隐私的癖好,所以看了一会儿后便准备离去。
刚想走,却见他们两个人分开了,开始窃窃私语地聊着天。刚开始声音比较低,随后声音越来越大,隐隐约约地竟然听到了黑洼寨……岩石顿时愣在了原地,凝神而站,竖起耳朵听他们之间的谈话。
不过很可惜,除了刚刚的黑洼寨听明白之外,岩石没再听到什么有价值的话语。正纳闷间,耳朵里又闪入了一个人名:栗裕。岩石的身体一颤,脑袋顿时懵了,因为栗裕是他奶奶的名字。
随后,黑洼寨和栗裕的名字被桑慧接连提起好几次,岩石的心在慢慢向下沉。黑洼寨只有一个人叫栗裕,那就是自己的奶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起奶奶布满皱纹的脸庞以及满头的白发,岩石感觉如坠入了五层迷雾中,实在难以想象桑慧怎么会一直提起黑洼寨和奶奶的名字,难道她有什么阴谋?再说了,黑洼寨距离北市十万八千里,奶奶也从未出过寨子,她和桑慧会有什么交集?
其实,岩石一直对桑慧没什么好印象,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当听到从她嘴里频繁说出黑洼寨和栗裕的名字后,岩石再也站不住了……他要立即回学校,立即赶回黑洼寨看奶奶。
天色越来越暗,大街上少了许多行人和汽车,当夜幕悄悄来临时,城市也终于摆脱了一天的喧嚣和热闹,她用夜幕将自己紧紧包裹,把身躯埋在了最深处……岩石已经坐上了回校的公交车,他靠在车窗,眼睛里闪过一丝迷离和焦虑。
回到学校后已经很晚了,寝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睡着了。岩石摸索着回到自己的床铺,却在上边摸到一个人。他慌忙缩回了手,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去,竟然是好朋友杨洋。他的床铺在上层,怎么睡到自己床上了?岩石试图拖他起来,杨洋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岩石低头,突然一股酒气迎面扑来,原来这小子喝酒了。岩石不再拉杨洋,而是顾自坐到了床沿边,他甚至还帮杨洋盖上了被子。黑暗中,岩石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追随到窗外,天空的乌云笼罩了大地,今夜或许有暴风雨。
“谁啊?”杨洋正睡着,迷迷糊糊感觉床头多了一团黑影,他的酒顿时醒了一半,半躺着低吼。
岩石回过头来,声音压低:“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听出是岩石的声音,杨洋的神经又放松下来,他仰面躺着,答非所问:“我说岩石,你咋就那么有女人缘,瞅瞅我,长得比你高,又比你壮,那些女生为啥就对我不理不睬呢?”杨洋和岩石是最好的哥们,围着岩石的女孩一大堆,可瞅瞅自己还是个孤家寡人,他真是有些不甘心啊!今天看到代珊珊牵着岩石的手上了宝马车,杨洋顿时有些失落,他跑到学校旁边的小酒馆喝闷酒,整整在那儿呆了一下午。
岩石没吱声,其实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对身边的女孩一向冷淡,却阻挡不住女孩们的进攻,他会在书本里看到卡片,会在饭盒里看到鸡腿,甚至还有塞到口袋里的巧克力……其实杨洋的性格和自己完全不同,他为人豪爽,富有激情,对身边的女孩也很呵护,却很少有女孩对他感冒。或许因为那张脸吧,杨洋的脸微胖,小眼睛、厚嘴唇,再搭配上一个突兀的大鼻子,结果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女孩们都喜欢找他帮忙,但仅仅是朋友关系。
或许是酒喝多了,杨洋嘴里嘟嘟囔囔发着牢骚,岩石坐在旁边默不作声。过了约一刻钟,杨洋嘴皮子都快说破了,岩石照死不回应,他撇撇嘴,有气无力地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对了,那晚你出去做什么了,我半夜起来撒尿没看到你?”
“我去解剖楼了。”杨洋和自己是唯一的好友,岩石并没有隐瞒。
听了这话,杨洋的酒似乎全没了,他腾的坐起来,大惊道:“你有病啊,深更半夜去解剖楼!那地方白天去都瘆人,何况是晚上?”
岩石的身体没动,声音却低沉许多:“为了一个谜底我整整挣扎了15年,所以我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寻找裂瞳的真正原因,白雪的死,那个女人的死……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
杨洋突然听得稀里糊涂,白雪的死在整个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她是因为招惹了红梳女才突然死亡的,据说只要有人看到红梳女背影,都逃不过那个诅咒。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但却传得很玄乎,让人不得不信。当然,令杨洋最诧异的则是岩石嘴里的那个女人,还有谁死于裂瞳?
他自然不会知道,岩石嘴里的那个女人正是自己的母亲,15年了,那晚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看到岩石又闭紧了嘴巴,杨洋气道:“你这人什么都好,不过就是说话特烦人,说一半留一半的,没劲。”随即,他又突然醒悟过来:“明白了,那天送来个患有眼疾的女人,你是为了研究裂瞳才过去看的,是不是啊?”岩石没否定,算是默认了。
窗户上响起轻微的敲打声,起风了,风儿夹杂着雨滴飘落在窗台上。岩石起身,他打算关上窗户。突然,天际处划过一道闪电,将整座校园映如白昼!男生宿舍不远处有个篮球场,空荡荡的球场上却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她面朝宿舍的方向站着,并轻轻扬起了手臂。
岩石顿时呆住了,他吓得手一哆嗦,慌忙揉揉眼睛定睛去看,此时篮球场上什么都没有,难道刚刚自己眼花了?他想起了代珊珊昏倒的那个夜晚,自己在解剖室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病症,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惊叫,当时他直起腰盯着门口,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置身于这阴森、恐怖的解剖楼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所以当听到尖叫声后岩石并没有贸然出去,而是先观察了一会儿,后来才放下手中的工具缓缓开了房门。令他万分惊讶的是门口竟躺着一个女孩,细看之下愈加纳闷,她是代珊珊。
看到代珊珊昏倒了门口,岩石慌忙掐人中,随后轻轻呼喊她的名字。等代珊珊慢慢悠悠醒来后,第一个动作便是指着不远处喊道:白雪,白雪站在那里……当时的岩石根本不信,以为是代珊珊吓傻了。可就在刚才,随着闪电的划过,岩石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熟悉而又恐怖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