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司会不会被什么人给骗跑了?”婉儿有些焦急。
“房间没有乱,他肯定自己跑出去玩了,这个艾司,还以为在小木屋呢,门都不关。”恩恩不愧是刑警的女儿,她铆足了劲,吼了一嗓子,“艾——司——”
“恩恩回来啦!”果然楼里传来艾司的声音。
艾司从小明家跑了出来,发现新大陆似的告诉恩恩:“小明家有游戏机,好好玩噢。”
恩恩斥责道:“你怎么回事啊?出去玩都不关门!要是屋里东西被偷了你来赔啊,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不是在森林里。”
艾司兴致勃勃地来迎接恩恩,却被劈头盖脸一阵数落,顿时就扁起了嘴,委屈地大声道:“你们都不在,没人陪我玩,我又没钥匙,你又没说过不许不关门……我一个人好空虚、好寂寞、好无聊、好难过、好痛苦,好,好,好不开心的!”艾司一口气将他知道的表达心情的词语统统说了出来,越说越委屈,眼圈红红,泪水盈眶。
“好啦好啦,艾司不哭了,没事的,恩恩是担心你,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跑吗?你要是在城里走丢了我们可就找不到你了。”婉儿安慰艾司,拍拍他的肩,摸摸他的头。
“我就在小区里玩,我都没有到处乱跑。”艾司争辩了一句。
“哼。”恩恩没好气地进屋去了。
雅欣也来宽慰艾司:“别怪恩恩,下次记住了,出去玩一定要把门锁好,城里有许多小偷,不关门他们就会来偷东西,电视机、电脑都会被偷走,待会儿去给你配钥匙。恩恩今天在学校,可是被欺负了噢。”
艾司正好开口问:“你们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婉儿道:“在开班会嘛。”
开学大扫除之后是班会时间,无外乎是说些鼓励大家的话,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等成绩优等生发言谈经验,成绩中下游的同学也要表达自己将在这一年全力奋斗的决心。恩恩被班会的主持人陶慧颖点名发言了,在发言过程中自然受到主持人的挤对打击,还被指桑骂槐地说某些同学家庭条件不好,又不肯努力学习,将来怎么办?难道要流落街头当乞丐女吗?恩恩差点撕破了脸去撕陶慧颖的裙子。
最后潘二爷宣布,明天开始进行入学前考试,让同学们对自己的成绩都有个清晰的认识,好更准确地制订高三计划。
对假期玩了一个多月的恩恩和雅欣而言,任何时候听到考试心情都不会太好,考试结束之后心情往往会更不好,回家发现艾司又让人不省心,一不小心艾司就当了一次恩恩的出气筒。
婉儿说了点让艾司高兴的事:“考试呢不比上课,我们可以多些时间陪你玩噢。”
讲了一点小道理,说了几个小事例,终于让艾司意识到不关门出去玩是多么大的错误,艾司嘟着嘴去和恩恩道歉了:“恩恩啊,我知道要关门了,你不生气了噢?”
这哪里是道歉的语气,分明还在赌气,恩恩又哼了一声,问道:“作业做完没有?”
“还没有……”艾司声音又小了下来,他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某些事情叮嘱他之后,若没人在一旁监督,他会选择性忘记,在艾司看来,做作业显然是世界上最不好玩的事情之一,他还没找到做作业的快乐。
“明天我们就要交啦,还不快去,先写100个字,写完之后才准吃饭!”
见恩恩正在气头上,说话跟吃了火药似的,艾司今天下午也算玩高兴了,暂且避让。
雅欣在一旁小声地对婉儿道:“其实恩恩和艾司差不多,两个都是小孩子性格。”
“恩恩还好啦。”婉儿抿笑。
吃过晚饭,恩恩又去敦促艾司赶快把作文给写完,还要检查一下艾司的功课做得怎样。
趁看电视的广告间歇,恩恩翻了翻自己的作文本,洋洋洒洒几大篇,满满的都是自己的笔迹,嗯,至少字数是够了,正准备看一下内容,雅欣小声道:“恩恩,恩恩,电话。”用口型告诉恩恩,文风打来的。
恩恩又惊又喜,放下作文本接电话去了,文风也知道今天班会时恩恩吃了哑巴亏,打电话来关心一下恩恩的心情,能接到这样的电话,恩恩心中的那一点点阴霾自然是云消雾散,如冬日一轮暖阳照在身上。听恩恩的话语,似乎没产生什么负面心理,文风就放心了,又叮嘱了一下恩恩备战明日开学考试,不管怎么样,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虽然文风只是本着同学之间的友谊简短地问候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不过恩恩却是激动得难以自已,拿着电话咧嘴傻笑好久,直到电视剧又开始了,才和自己的好姐妹聚精会神地继续追剧。至于检查艾司作业的事情,恩恩粗粗看过一遍了,也就放心了,或者说,当她看电视剧到晚上十一点之后,就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第二天一早,艾司来敲门:“恩恩恩恩,婉儿,已经七点了噢,你叫我七点钟叫你们的。”
“嗯……”先是蒙眬呓语,下一刻陡然惊醒:“哎呀,七点了!婉儿,快起来!雅欣,七点了!”接着两个卧室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像有人滚下床,然后又撞上了衣柜,有人在单脚跳,是在……穿裤子?
“书,书!”
“作业,作业!”
“我的裤子呢?”
“哎呀,那是我的莎莲妮。”
不一会儿,三个蓬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生,像鬼一样冲出卧室,艾司在门口,指着桌上道:“有香喷喷的油条和豆浆,你们吃吗?”
“艾司今天很乖噢。”抢着去梳洗的婉儿还不忘赞一句。
“吃,怎么不吃。”雅欣冲过去拿起一根油条,对折再对折,一口塞进嘴里,再端起一碗豆浆,咕噜咕噜咕噜,也一口全倒进嘴里,“姐妹们,闪人。”
抓起三只背包,刮过三道旋风,留下一桌子狼藉,艾司开始打扫卫生,接着又是无聊地等候。不过昨天晚上配了钥匙,关上门,就可以出去玩。
屋子里窗明几净,艾司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完工。”
可是出了门才发现,小明和他妈妈出去了,其余的小朋友也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小区里只有几位阿姨带着更小的朋友在聊天,那些小朋友还在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显然和艾司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艾司开始绕圈子,测量自己从楼下走到小区的两个门口需要多少步,测量从小区东门到学校需要多少步,再从小区西门走到南华街要多少步。
走过去了,走过来了,又走过去了,又走过来了……艾司不好玩,非常非常不好玩。
艾司一遍遍走着,直到他彻底记住,小区周围共有103栋高楼,最高的32层,最矮的也有11层,高楼与高楼间有72条小巷,艾司可以用五种不同的路线将小巷不重复地一次性走完。
也不知绕了多少圈。
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艾司?”
“忠伯?”艾司扭头看到蹬三轮的忠伯,车上拉着满满的一车肉和蔬菜。
“出来买东西啊?没和恩恩她们在一起?”忠伯吃力地蹬着三轮车。
“我没事做。”艾司不安地绞着手指,见忠伯蹬得满头大汗,走到三轮车身后说,“我来帮你。”
艾司在后面推,忠伯顿感轻松,笑道:“谢谢啦,恩恩她们呢?”
“她们入学考试去了。”
“哦。高三了啊,唉,想当年我儿子读高三时,也是累啊,一家人都累。不过现在好啦,过了这一年就轻松了。艾司什么时候去上学?”
“我不去学校。”
“啊?为什么啊?”
“不想去。”
“唉,成绩不好吧?有一段时间,我那儿子成绩也不好,不过还不算最差,后来慢慢地慢慢地,他还找回了点感觉,考上了重庆大学,学的是工商管理。他说啊,回来之后要把咱们家的小店开成像麦当劳那样大的连锁食品店呢。呵呵。”提到自己儿子,忠伯掩不住地得意。
艾司卖力地推着车,没有搭话,他不是很能理解。
“对了,艾司,那你这样,天天做什么呀?”
“打扫卫生。”
“除此之外呢?”
“休息。”
“哎呀,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艾司,忠伯看你挺机灵的,要不,来忠伯的小店帮忙怎么样啊?”
“帮什么忙?”
“小饭馆能有什么忙,就是择择菜叶啦,洗洗碗啊,打扫一下卫生什么的。”
“也是打扫卫生吗?”艾司抬起头来,自己打扫卫生应该是干得挺好的,每次恩恩、婉儿她们都会表扬自己,可他想了想,又道,“恩恩她们放学了会来找我的。”
“你这么大个人了,她们还放心不下你呀。”忠伯当艾司在说笑。
“我们天天都在一起吃饭的。”艾司对这个很在意。
忠伯笑了笑,道:“那也没关系呀,恩恩她们放学时,你就回去,恩恩她们去上学了,你又过来帮忙,这样总可以吧?”
这样听起来好像不错,恩恩她们上学去了,艾司也有事情做了,只是……艾司小心翼翼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可是,我没身份……”艾司的观念里,在城市中没身份,就什么都不能做。
“没身份证?放心吧,不会有人来查你的,我们是小店,谁会那么无聊啊。”
艾司一愣,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问题,在忠伯这里根本就不算个问题。
“不过艾司,丑话可得说在前头,如果你在忠伯的店里捣乱,或是搞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忠伯可不会客气,我会直接把你交给警察,明白吗?”
“明白。”艾司怀揣着好奇在忠伯的小店试了半天工。择菜叶,除猪毛,抹桌椅,这些工作都很简单,艾司只须看一遍,做起来就已经像个熟练工。得了忠伯一句赞扬,在中午客流高峰到来前,艾司很高兴地回去了,约定下午再来。
第一门考试结束,雅欣有点担忧地问恩恩:“我可把作业交上去了,昨晚你看过了,艾司写的没问题吧?”
恩恩淡定点头:“没问题,字数够了。”
一路上她们都在讨论艾司的安置问题。毕竟以他那跳脱好动的性子,关他在家里,不需十分钟,就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通常只有陪着他,讲故事或是做游戏,他才会很乖很安静。
在将艾司带到这座城市之前,恩恩原本有过计划,除了教会艾司搞好卫生,还教他插花、绣十字绣、下棋等,婉儿也教过艾司静心绘画,雅欣教艾司瑜伽,种种都是很好打发时间的活动,可事实证明,当没有人陪时,艾司对这些活动兴致缺缺。
这才过一天,艾司就已经好痛苦、好难过、好不开心了,长此以往怎么能行,很显然,艾司是要和人玩,要有互动的。对于网络游戏,恩恩她们自己也不甚了解,没什么可推荐的,而且连雅欣都不赞同将艾司变成网瘾少年。
婉儿建议给艾司买个小动物,恩恩摇头拒绝,花菜离去时艾司那伤痛欲绝的表情还历历在目,这种悲痛的经历有过一次就够了。雅欣的提议很简单,干脆将艾司送到什么培训班去,有很多机构交钱就能进,就相当于全托了。这条提议同样也被否定,培训班的费用比学费高了不知多少倍不说,艾司是什么心性她们三人再清楚不过,在那些龙蛇混杂的地方,还不知道艾司会被带成什么样呢。
“这样下去,艾司会憋坏的,他的心理年龄完全没成形,这样肯定会憋出心理疾病的。”婉儿有些担忧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干脆送我家去得了,我家里起码还有很多人,想来艾司不会一个人无聊了。”雅欣毛躁起来。
恩恩白了雅欣一眼:“送家里,那当初我们干吗在外面租房子。”
雅欣的气话显然没有经过大脑,听恩恩这样一说,气馁道:“那你说怎么办?”
恩恩也没有好的办法:“再想想吧,到家了。”
打开门,艾司高兴地跑了过来:“恩恩啊,忠伯说让我去他店里帮忙,我可以去吗?”
三人同时一愣,她们为之头痛的问题,艾司自己给解决了?
让艾司去打工?这是谁也没想过的,既能学一门技术,还能挣自己的生活费,听艾司将忠伯的邀请和条件说过之后,恩恩等人都认定,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啊。
如此一来,艾司由彻底的消费支出者变成了劳动创收人,想到这里,恩恩的笑容就有些奸诈。
“恩恩,你笑得好坏噢,可不可以吗?”被艾司一语揭穿。
恩恩用手抹了一把脸,奸笑变作慈爱:“当然可以啦,忠伯是个老实本分的好人,你要好好干,认真学。我们上学去的时候你去帮忙,要注意几点:一、时间,不像在家里玩,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一定要在约定好的时间内赶到;二、勤快,在外面不能做一会儿玩一会儿,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人;三、讲卫生,忠伯是卖吃的,这一点非常重要……”恩恩根据自己看过的打工类小说加上自身想象,向艾司普及了一下打工者的戒律教条,听得艾司心中大为敬服,恩恩懂得就是多啊。
为了不引人注意,恩恩她们还专门为艾司在网上引经据典地考证身世,古代河南汤阴艾族人后裔,家族在五代十国为避战祸迁至江西,后到明朝又迁入天涯市,在清末明初落户海角市纳凉镇石桥村,进城是到表姐恩恩家来玩的,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打工的活儿干。特别叮嘱艾司,别人问是哪儿来的,就说自己是石桥村的。有没有这个村子,恩恩她们不管,乡下那么多村名,谁知道啊。
解决了艾司这个难题,在财务支出上将扭亏为盈,无疑值得庆贺。恩恩向艾司许下一个甜蜜的承诺:“每周六和周日的下午呢,我们也要去桔梗店打工,不过周日的上午呢,会有半天休息时间,我们也可以给艾司你定一个计划表,每个周日上午带你去一处地方玩,怎么样啊?你看,地图上我都给你标好了,这是动物园、海洋乐园、野生自然保护区、科技馆、儿童乐园、欢乐谷、迪士尼、博物馆、展览中心、宋家祠、亭乡古镇、开心乐园、海底世界、九龙公园、滨江公园……还有好多好多地方,你可以自己看看,最想去哪个地方,把顺序排出来,很棒吧?”
“嗯!好高兴!”艾司一高兴,就忽略掉了恩恩说的每周只有半天时间。
婉儿发现雅欣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雅欣皱眉道:“不是,刚才恩恩说起艾司去饭馆打工要注意的事,我总觉得还漏了一点什么,后来被你们什么公园乐园一打断,我就给忘了。”
“去餐厅还要注意什么吗?”恩恩也来问。
“我得想想,这脑子。”雅欣敲着脑袋,“噢!我想起来了,就是讲卫生那个,注意传染病,那里人来人往的,咦……我刚才想到的好像不是这个?”
婉儿笑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了,餐厅旅馆保姆什么的,在招人之前都要做体检的对吧?”
“体检报告!”三名女生同声齐呼。
“早过了一周了吧,体检报告应该出来了呀?”恩恩质问着。
雅欣立马道:“肯定快递到我家去了,我回去拿。”
艾司体检报告拿到了,不过并没有出现恩恩她们想象当中的异常,艾司这家伙的身体,从里到外都好得一塌糊涂,各项生理指标都在黄金标准的范围之内。
雅欣说:“我把名字蒙了给黄医生看,黄医生说,艾司这家伙完全就是一名运动员的体格,没有任何问题。我们特意做的核磁和TCD报告他也看了,说是没有问题,艾司不存在颅脑损伤或脑组织损伤。”
恩恩凝眉道:“那他头痛是怎么回事?”
雅欣道:“我也问了,黄医生说,如果是一过性头痛呢,可以在头痛发作的时候做TCD或是做个TCCS,看看有没有什么一过性的微型血管痉挛或是供血改变什么的。他说从检查结果看,艾司是没有任何问题,叫我不用担心。”
婉儿抿着唇道:“如果常规检查查不出艾司失忆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话,我们只能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帮助。”
雅欣道:“那我现在就去预约,不过马上就是考试,考完之后又差不多全校开学了,我们只能在开学后约个时间了。”
“先预约吧……”找不出问题就是问题,恩恩看看这份显示艾司拥有强健体格的报告,又看看艾司。
艾司也瞪大了他那双好奇的眼睛,不停地指着报告上问,“这个表示什么”“那个是什么意思”。
看着这个懵懂无知、好奇发问的大号儿童,恩恩心头还是无法忘记艾司在林中毙熊的那一幕,这份报告又给艾司的身体多蒙上了一层迷雾。
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你的身上会藏着什么秘密呢?恩恩心中的疑惑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