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腿走细一圈,所有的组员回到办公室,往座椅上一靠就不想挪窝。
司徒笑站在写字板前看着换了的新地图——南三环详细区域地图,他们以出租车停靠点为中心,将这片区域周围五公里所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烂尾楼、待拆迁无人小巷、新修的无人入驻工厂,连李开然和张子成这两位老鸟都走不动了,回到警局后一句话也不想说,瘫在那里喘气。
现在地图上已经标满了红点,司徒笑抱胸站在地图前,默视良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消除这些红点。
“说说你们走访的情况吧。”司徒笑问。
“等会儿司徒笑,我再喝口水先。”茜姐回到办公室就抱着水杯没撒手,咕咚又灌了两大口,才道,“被你说中了,根据我们的走访结果,周边一共有三家工厂是在十点至十一点这个时间段进行交接班,两家贴牌鞋厂和一家休闲服生产厂。他们的货物都是外销,这段时间虽然欧洲经济不景气,但他们的订单都是排满了的,四班倒工作制,生产流水线不歇。他们采取的管理模式应该很相似,所以基本都是十点半换班,但有个问题,就是这些厂里面的职工都住职工宿舍,宿舍就在工厂内,就算要外出,也很少有单独出行的。”
司徒笑道:“工厂的位置。”
茜姐指了出来,司徒笑用蓝笔在无数的红点中圈了出来,三家工厂的位置都在出租车停靠点偏东,那里距离一个货运火车站很近,而通往货物火车站的路,都很僻静。
若自己是凶手,这确实是很好的犯罪地点,只是不知凶手选择的目标是否会走这样的路线。
“哦,还有,司徒笑,我们在走访过程中,发现了许多流动人口,一些还没找到工作的打工者、打工者家属,这样的人不计其数。”茜姐补充道。
司徒笑摇头道:“他们不会是凶手的目标,从凶手第三次跟随被害者的监控看,他每次都是尽可能准时抵达目标点,他是一个小心谨慎且有条理的人,他对于自己的跟踪行为非常专注,他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这样的凶手,选择九点出门,十点抵达目的地,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并不是随意的行为。”
“笑哥,你将我们走访的范围锁定在周边5公里,又有什么道理呢?”朱珠好奇地问了一次。
司徒笑微微点头示意,解释道:“正常人的步行时速是4.5至7公里之间,如果上下班的距离太长,在这样的城市里我们会选择搭乘交通工具。凶手要跟踪的,是不搭乘交通工具的行人,这样才便于跟踪,也便于作案。而通常,我们每日上下班,不选择搭乘交通工具的范围,不超过五公里。茜姐,那三家工厂里,交接班时,下班的除了职工,还有别的什么人没有?”
茜姐有所明悟道:“除了职工,就只有生产线的质检组长。章明他们好像有发现。”
朱珠捧着水杯道:“我问了周边的旅店和酒店,它们都有夜班经理,但都是早上八点交接班。”
“夜班经理?全都准时上下班吗?”司徒笑追问。
“笑哥,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敬业啊,不提前下班就不错啦。”朱珠揉着自己的小腿,再这样下去,自己减肥应该能成功。
“我问到有几家网吧的网管是在十点半左右下班,其余店面什么的都没有。”章明最后道。
“他们上班时间是什么时候?”司徒笑本能地觉得网吧的网管不太可能是凶手的目标。
“一般是晚上十点,但通常他们都是五六点就提前到了网吧,早上八点交接他们也通常逗留到十点之后,有时候甚至吃过午饭才回家睡觉。”章明冲朱珠笑笑,意思是他调查的这些人是很敬业的噢。
“上下班都在人流高峰段而且没有规律,以年轻小伙子为主,凶手不太可能选择这样的目标。”司徒笑沉吟,“再没有问到别的人群了吗?”
三人摇头。
司徒笑继续问道:“夜班经理和工人们是什么时候上班?”
茜姐答道:“那些工人是在凌晨四点半开班,他们四班倒,保证六小时最高的工作效率。”
朱珠道:“夜班经理是晚上十点,也有晚上十一点的。”
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工人上班的时候好像更没什么人,更危险,但那个时段的工友往往会集体上班。夜班经理的上班时间倒是与周丽茹遇害时间接近,可是他们交接班在早上八点,究竟哪种人被选中的可能性更大呢?
司徒笑重新审视地图,工厂集中在出租车停靠点东,酒店集中在已经修建完成的工业园区也就是东北向,网吧则散布在工厂和建筑工地附近,不过整体来说,都是集中在停靠点东北象限内,红点可以减去四分之三,但就剩下的那四分之一,红点也有上百处之多。
司徒笑将目光平移到另一块写字板,上面贴着三名死者的照片和凶手犯案的一些信息,不能找到这三名死者的共同点,就无法估量凶手可能选择的目标,这始终是摆在面前的最大难题。照理说今天还是有收获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碰见可疑的凶手。
看来,只有等到凶手下一次露面了,他的跟踪观察如果是有规律的话,只要守住这个规律,迟早会让他现形,只是警力方面……司徒笑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手机:“喂,英姐,我是司徒笑,是这样的,可不可以再调用两支便衣小队给我,我们今天已经抓住一点蛤蟆的线索,我需要一些人进行定点蹲守观察。”
“你要布控多大范围?”
“呃……从浦西路到青海路全程。”
……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良久,才叹息道:“司徒笑啊,你知道警力是有限的,你的布控范围这么大,给你五支便衣小队恐怕也不够用吧,将你们今天追查到的线索告诉我。”
司徒笑拣紧要的说了,程英道:“也就是说,你们还不敢肯定,今天搭乘出租的是不是凶手。如果仅仅是你的怀疑判断,就要调用这么大的警力,对不起,司徒笑,我不能支持你这个决定。我最多再调派给你一支便衣小队,其余的案子也是需要警力的,出租车调用的两支便衣小队已经出勤近两周时间了,其余的组长意见都很大。”
司徒笑诺诺道:“我知道英姐,谢谢英姐。”一支便衣小队只有几个人,就算把自己小组成员全部加上也是捉襟见肘,在这么大一片区域靠碰运气来找蛤蟆,司徒笑想想都摇头。可他也知道,这次确实使用了大量警力,海角市还很少有出动这么多人去捉一个人的时候,可如果不采用这种方法,司徒笑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挂掉电话,司徒笑还是不放心,他总觉得夜班经理很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这是一种纯粹的直觉,没有什么理性分析,但司徒笑自己清楚,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特别是直觉越清晰的时候,准确度越高,就这么决定了。
司徒笑双手撑住办公桌,环顾自己的组员,道:“晚上行人较少,如果凶手再次出现在可疑路段,我们碰到他的机会较大,事不宜迟,便衣小组明天才能加入,今晚我们再去浦西路。”
“不是吧笑哥!”朱珠当场就叫了起来,“我们这么拼命,也没有津贴的!”
“如果这个案子破了,我自己掏腰包,请大家去三亚玩一圈。”司徒笑许以甜枣。
茜姐和李开然等人相互瞅瞅,他们也知道,要真说拼命,他们全组人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位副组长大人拼命。不过这位笑哥怎么说呢,每位组员都清楚,笑哥平时对下属还是照拂有加的,真正最繁重的活儿,能自己扛的他都自己扛了下来,如果不是需要人手,笑哥是不会叫上大家一起的。
李开然和张子成最先表态:“我们干了,笑哥,你说怎么做吧。”
“我……我今晚没什么事,我加入。”章明也表示支持。
“司徒笑,我还要回家看孩子,可不可以……晚点来?”茜姐请假。
“人家约了朋友去看电影的。”朱珠嘟嘴,不过也没反对。
“茜姐晚上10点前能赶到浦西路吗?”
“应该可以。”
“那好,两个人一组,我和茜姐从浦西路南段向北,经南众路再沿青海路朝南,经光明路回到浦西路;子成和章明从青海路北段反向回浦西路南段;开然和朱珠从光明路到浦西路,与我们保持一公里距离。三组人都走8字形环绕,留意观察路人,这里没什么监控。凶手未必还会做伪装,发现对单个路人进行可疑尾随的人就要多加留意。记住,蛤蟆的身高、体形,还有他的步态与常人不太一样,幅度比常人小,但动作比常人快。依然在第一时间保持联系,不要单独行动,蛤蟆的反侦查意识很强,我希望你们不要露出丝毫破绽,开然和子城你们要照顾好新人,现在大家去吃饭,餐后集合。”
司徒笑做好安排,又来到法医鉴定科:“高风,帮我个忙。”
“还帮!”高风眼睛瞪了又瞪,“我帮你的忙还不够多吗?”
“是兄弟,才找你。”司徒笑搭上高风的肩膀,“我的人手真的不足。”
高风将司徒笑的手拨开,气呼呼地脱衣服:“你有没有帮我追晓玲啊?我仅有这么一点点休息时间你都要占用。我要下班了,离我远点。”
司徒笑就当没听见,继续道:“今晚十点,浦西路到青海路做8字回环,追踪蛤蟆。”
高风眼睛又是一瞪:“你想要我的命呀,我是法医耶,又不是特警!我还约了晓玲,你知道我多容易才能约她出来一次吗?你说怎么办吧?”
司徒笑还是那副不怒也不笑的石板面孔:“晚上十点,可以带晓玲一起来散步。”
“你……”高风无语,“我当初就不该认识你!”
晚上十点二十分,青海路南一段,黎晓玲穿着公主长裙、红高跟鞋,拎着金环小挎包,略带小雀跃地和高风走在一起。
“你说司徒笑的直觉真的有那么准?”
“怎么说呢,从和他办的几件案子来看,有时他的直觉,比我的鉴定还准。”
“啊,你说他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疯狂,简直就是破案拼命小三郎,要是其余警察都像他一样就好了。”
“要是警察都像他那样,早就累死光了,我们海角市就没警察给你们这些小市民保驾护航了。”
“咦?”晓玲突然不问了,在他们前面,迎面走过一对男女。男子已是三四十岁开外,女子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状若亲热,似一对情侣。而在这对男女身后三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名戴眼镜的短发男子与之前的男子一样保持着匀速前进。昏黄的路灯、稀少的行人,高风莫名地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