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初一脸惊愕:“你太太?”
裴越泽坦然地“嗯”了声,“你刚刚说的那个——跳舞水平忽高忽低,来支教只是为了丰富履历,并不是真的热爱公益的人,就是我的太太陆梦溪。”
他面不改色地把张燕初刚刚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认认真真地为陆梦溪正名,“其实我太太也拿出很多积蓄捐助了十芳小学,希望张团长不要因为她是匿名捐赠的就抹杀了她来支教的价值。”
“至于你说她跳舞水平不?够……这方面我没你专业,既然你说她跳舞水平忽高忽低,那她可能真的还有所欠缺。但在我心里,她跳得最好,谁都比不?上她。”
张燕初哑然失声,心内掀起了一重重惊涛骇浪。
那个平时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排练演出、工作餐都吃食堂、出差都坐团里买的经济舱的陆梦溪,竟然是身价千亿的裴太子的妻子?
张燕初一直以为她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子,没什么背景,由于勤奋、天赋高、运气好,才在名校毕业后顺利进入舞团工作。
她刚进团的时候,张燕初曾安排她出席舞团合作商筹备的饭局,但她找理由推了,那时张燕初还说她不?识相……
早知道她有人撑腰,张燕初肯定不?会用这么随意的态度对她。
此刻,张燕初只好假笑两声,道:“原来梦溪是你太太啊,我倒没听她说过。”
张燕初说这一句本是想遮掩自己的尴尬,但裴越泽听了以后,心情并没有转好。
他对陆梦溪不?公开两人婚姻事实这件事,一直很在意。
张燕初将合同推回去,“裴先生?,其实我觉得,梦溪虽然还是个新人,但她在舞蹈这方面特别有天分,上次的《太平公主》她就诠释得很好,在网上的话题度也很高。”
她这一番赞赏说出来,就已经默认——只要裴越泽投资新舞剧,就让陆梦溪跳领舞了。
“裴先生?,你再看看合同上有哪些条款不?太满意,我们都可以商量的。新舞剧的编舞和上次大爆的《太平公主》是同一个人,我们编舞部的一把?手,保质保量,包赚不?赔!”
《太平公主》的编舞是陈锐平。
裴越泽眸光微动,看上去兴致缺缺。
“投资的事等回了江州再说,现在名章都不在身边,就算我们谈成了,也没办法签合同。”
张燕初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好,等支教结束后我再和你联系。方便留个手机号吗?”
裴越泽留了何丛的手机,矜持而客套,“这是我助理的号码,有事直接联系他就行。”
张燕初已经看出他不?想细谈下去了。
她也拿不准裴越泽的态度之所以发生变化,是不是因为她刚刚诋毁了陆梦溪,触到了他的底线。
但他又没有彻底拒绝,所以张燕初还是决定把?领舞留给?陆梦溪,抛开投资不?谈,就当送裴氏一个顺水人情了。
下午张燕初就跟赵恬丽说了这件事。
“是这样的,经过几方面的考虑,《虞姬》的领舞换人了,你暂时不用参加排练了。”
“之前不?是说好了让我跳的吗?”赵恬丽停了停,放轻声音,试探着问,“燕初姐,是不是我的诚意不够?你尽管开口,我可以再追加的。”
张燕初不?为所动,道:“下次吧,下次有新舞剧一定让你跳。《虞姬》的领舞已经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谁?”
“陆梦溪。”
赵恬丽眉心一拧,“怎么又是她?她凭什么?就凭《太平公主》大卖了吗?”
“就凭她是裴越泽的夫人。”张燕初一语道破,顺便撇清自己,“裴氏投资的条件就是让陆梦溪跳领舞,我也没办法。”
赵恬丽愣愣地问了声:“裴氏?”
“对。”
赵恬丽现在惊愕的神情跟几小时前的张燕初如出一辙。
“不?对啊,我记得裴公子的新婚妻子是易家的女儿,怎么会是陆梦溪啊?”
张燕初说:“这我不?太清楚,但陆梦溪确实是裴越泽的太太,这是裴越泽亲口承认的。”
赵恬丽不?禁想起那天裴越泽轻柔地抚过手上的戒指,神色凉薄地告诉她:“我和我太太感情很好。”
怎么会是陆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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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天色将晚,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水汽空濛,山色氤氲如画卷。
“你们今晚吃什么啊?”
徐宁宁随口问道。她知道陆梦溪经常自己炒菜吃。
陆梦溪刚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去,想了想,说:“炒蘑菇吧。”
其实她不太爱吃菌类,但山上没得挑,有什么食材就吃什么。
徐宁宁倒挺喜欢吃的,还问了句:“我来蹭个饭行?不?行??”
“行?啊。但蘑菇还没洗,来蹭饭得洗蘑菇。”
徐宁宁笑着?说:“没问题!我还可以洗碗!我就怕打扰了你们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陆梦溪严谨地纠正她:“还有桑桑和奶奶,总共四个人,谢谢。”
正说着?,听见身后有人叫她,便回头看了眼。
是赵恬丽,走动时带起一阵沾着?香水味的风。
嗯,就是她上次在裴越泽身上闻到的味道。
陆梦溪的神情不?由淡下去:“什么事?”
赵恬丽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轻咳一声,说:“那个……我刚刚遇到桑桑了,她没带伞,让你一会儿去接她。”
陆梦溪“哦”了声,问:“她在哪儿?”
“就在后面那片树林。”
陆梦溪微怔:“她去那儿干什么?”
学校后面的树林有点玄乎,很多人一进林子就迷路,绕很久都绕不?出来——这还是桑桑告诉陆梦溪的。
赵恬丽有些心虚,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
她脾气一贯这么差,陆梦溪和徐宁宁都没觉得反常。
雨势渐大,考虑到桑桑没带伞,陆梦溪思来想去不?能放心。
“宁宁你先回去洗蘑菇,我去接桑桑一起回来。”
徐宁宁应了声:“行?。”
其实那片树林离学校并不?近,要走过一座矮矮的小山坡才能到。
雨天路湿泥滑,陆梦溪走得很小心。
下坡时隐约闻到了一股甜甜腻腻的香水味,紧接着?后背忽然抵上一只手,用力地推了一下自己。
她控制不住平衡,一下子跌坐在地,顺着陡坡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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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宁宁走到桑桑家,收了伞,笑着?和桑桑奶奶问好。看见裴越泽,就客气地点了下头。
桑桑听见声音,小跑过来给徐宁宁倒水。
徐宁宁不?由问:“你怎么回来了?你的小陆姐姐呢?”
桑桑茫然道:“啊?我没看见陆老师啊。”
徐宁宁隐隐觉得不?对劲,追问道:“不?是你让陆老师去接你的吗?”
桑桑更懵了:“没有啊……”
徐宁宁心里一激灵,语气都急了很多:“你放学后有没有去学校后面那片树林?”
“我没去,我一放学就回家了。”桑桑还觉得奇怪,“去那儿干什么?那片树林很邪门的,进去了就会迷路,怎么走都走不?出来。”
徐宁宁幡然醒悟,忍不?住爆粗口:“靠!赵恬丽她把梦溪骗过去干什么!她肯定没安好心!”
裴越泽闻言心头一顿,“怎么回事?”
徐宁宁飞快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裴越泽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给陆梦溪打个电话,解开锁屏才想起山上没信号。他没再犹疑,立刻转身冲进了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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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越泽的车一直停在十芳小学的门口。
他发动车子,绕到学校后面的山坡。这一段路面不平整,到处都是水坑,他也顾不上避开,径直加速驶过去。
车前大灯将道路照得通明。下坡时,远远看见泥地里横斜着?一根枯枝,枝上勾着一片墨绿色的衣料,在风雨中上下翻飞。
陆梦溪今天穿的就是墨绿色的裙子。
裴越泽不敢细想,只将车速放慢,视线仔仔细细地搜寻着沿途的一切。
再往前就是郁郁葱葱的密林,车子开不?进去,他下车,从车里拿了伞和手电筒。
应急手电筒亮度很高,调到强档,周围一小片区域便亮如白昼。
“溪溪!陆梦溪!”
裴越泽一边往前走一边喊陆梦溪的名字。
回应他的是雨水从繁茂枝叶的间隙落下,砸在伞面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每往深处走一步,裴越泽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好像听见了陆梦溪声音,和雨声夹杂在一起,又轻又低,像一阵风:“……在这儿。”
他辨不清声音的来向,又喊了一声:“溪溪?是你吗?”
无人应答。
裴越泽也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了,干脆提着?手电筒,将周围的草木树丛都照了一遍——斜后方的树干后藏着一片墨绿色的裙角。天沉如墨,那裙角和树叶的颜色相近,稍不?注意就略过去了。
裴越泽呼吸一窒。
绕过去一看,果然是陆梦溪。她靠坐在树干旁,浑身湿透,单薄的连衣裙面料紧紧地贴在身上。脸色发白,眼眸微闭,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溪溪。”
裴越泽伸手触她的额头,只摸到一手冰冰凉凉的雨水。
陆梦溪察觉到触碰,睫毛动了动,抬眸望他,声音细弱:“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裴越泽蹲下来拥住她,用力收紧怀抱,也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别怕,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想起那年教学楼失火,她一个人被锁在舞蹈教室。所有人都在往安全出口跑,只有他逆着?人流冲到三楼,一脚踹开了舞蹈教室的门。
光阴流转,经年倏然。
我仍是当年那个为你奋不?顾身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几章都是甜的,嘻嘻嘻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