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墨冉从一片虚空中醒来,身下是柔软的床,眼前是平日里床头悬挂的望山纱,这是一间屋子,毋庸置疑,可看家具摆设却是自己在家里的房间,这就奇怪了。
明明前一刻还在百化林,青面铜尸、徽印、芍华,最后是“抓住!”
对!是阿樱!
他跑下床,焦急的打开门,外头已然大亮,是自家的院子没错!一片张灯结彩,大红的绸缎和灯笼高高挂着,小的们来往奔跑,拿盆子端碗筷的、捧着衣服奔走的,抬盒的架子上还挂着大红花,
空气里都弥漫着酒香,暖阳微醺,阳光晃着眼,他忽觉得脑袋沉重起来,扶着门框几度要跌坐下去。
“二爷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急急忙忙跑来,他站了许久却仿佛才注意到他似的。
他看着那小丫鬟,是母亲院里平日伺候洒扫的点墨,不对,这一定是百化林那个树妖使的障眼法!就这种诡计休想迷惑我!
他重新站了起来,推开那小女子,“老妖休要骗我!”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点墨更是笑道
“我的天,二爷又要说胡话了,这是第几回了?可是要娶了翁姑娘,乐昏了头了?”
墨冉愣住,抓着她的胳膊追问“娶谁?”
点墨懵懵的,手臂也被他抓的疼了,只好收了笑意回道“翁姑娘呀”。
“哪个翁姑娘?”
所有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哎呦,我的二爷,还能是哪个翁姑娘,自然是翁太傅家的二小姐,您成日里念叨的阿樱姑娘呀!”
他的贴身小厮青竹在旁颇为担忧,“二爷可是夜里着了凉,做了什么噩梦?”。
“噩梦?”他喃喃的重复着。
“我是何时回来的?”
“自然是半个月前,您在翁府用了晚饭后,回来就再未出去过。”
“我不是去济源了吗?”
“二爷糊涂了?济源遥远又偏僻难行,您这刚回来又要去那里做什么?何况您的亲事是咱们皇上亲定的,明个儿就大婚了,您现在要是出远门去,那不就成了抗旨不尊了吗?”
墨冉的头更疼了,“你说什么?我和阿樱的婚事是皇上钦定的?”
“可不是嘛,这些日子您为了这件婚事整日的往宫里头跑,咱们皇上说,头一回见墨家小二为了一个姑娘这么上心,宫里的门槛都快被您踏平了!就连各宫的娘娘也想见见这位未来的冉二媳妇究竟有多漂亮呢?”
青竹学的惟妙惟肖,院子里的人都被他的样子逗的笑起来。
“我娘呢?”
“老夫人在祠堂卜算,特意嘱咐不得打扰。”
“你说我回来有半个月了,怎么我没有一点印象?”
“二爷自打从济源回来,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只有进宫面圣时才有几分姿采,大爷倒是给您瞧过了,说是那妖物伤了您的脑子、又险些震碎了心脏,怕是要十天半月记不得事呢。”
原来如此,他看着周围的人,心想着到底什么妖物连家里每个人的小动作都能刻画的如此细致入微。
他二话不说的朝门外走,惊的一众小厮丫鬟们跑上前来层层围着。
“让开!”
他很少这样发怒,只是觉得趁着自己还清醒应该马上离开,否则时间久了,这种能窥探到内心深处又如此生活化的场景太容易模糊了真与假的界限,一旦沉沦,则永无出去的可能。
就在与众人推搡之间,他被逼的连连后退,身上哪怕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小二!”
“大爷来了!大爷来了!”
眼瞧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那号称金麟先生的墨麟,一袭水墨长衣,背手而立,面无表情却天生自带威慑。
院里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低着头自动为他让出路来。
他缓步走近,问道“身子可好了?”
墨冉凝眉注视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还是青竹在身后偷偷拽着他的衣角,他仍旧不说话。青竹只得无奈的叹口气,回道
“回大爷,二爷的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记性不大好,胸口时常隐隐的疼着。”
“既然没好,吵嚷着跑出去干什么?”
他瞧了瞧他的衣裳,还是卧床的那一件,脸上明显不悦,“成何体统!”他不满的训道。
青竹连忙弯腰认错“都是青竹的错,一时为了二爷的婚事高兴疏漏了,还请大爷责罚。”
他说完跪了下去,反倒叫墨冉迷惑起来,戏当真要演到这种程度吗?还是真的是自己遗忘了,胸口又隐隐的疼起来,他捂住心口,眉毛也痛的几乎拧在一起。
墨麟伸手捂住他的后脖颈,他的痛感顺时减轻了许多,整个人也清醒了很多。
他抬头盯着墨麟,喃喃问道“哥哥,真的是你吗?”
墨麟顺势抚上他的肩头,柔声劝道“小二,父亲母亲既已允了你迎娶翁二姑娘过门,不可再闹了,如今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了,该稳重些。”
他摸摸他的头,这位严厉的兄长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个弟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罢了,就算是假的,又何尝比不得真的。
“扶你们二爷进屋去吧。”
“青竹”
“是,大爷”
“明日大婚,来的都是贵客,你看住了他,别让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是,大爷只管放心,青竹从此刻起步步跟着二爷,一定哄住了他。”
“他的衣裳可都试过了?”
“回大爷的话,婚服虽都是找人贴身裁了的,但因二爷这几日都没什么精神,都还未试过。”
“不用管他,即刻拿进去,若出了什么差错唯你是问。”
“是”
墨冉躺在床上,就这么听着大哥于院内诸人上下大点,不一会儿,青竹就捧着衣服进来了,他望着托盘里衣服,走过去亲手抚摸着,真好看啊!这是只有为了阿樱才能穿上的衣服,一辈子就这一次,何不痛快的认了呢?
想到这,他似乎更等不及了,抓起衣服就套在身上,吓得青竹连忙放下托盘,为他整理,就连新郎官的帽子他也是对着镜子试了又试。
“二爷,穿上这身衣裳,似乎与往日不同了。”
“哪里不同?”他缓声问道。
“似乎更成熟了些,也稳重了些,翁二小姐明日若见了,定是欢喜得很。”
是吗?墨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在对镜梳妆,试穿着喜服,满心欢喜的等着做自己的新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