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救命声,阿泠从意识世界返回。
但剑鬼和刀鬼都没有动,有白茉儿在,自然是没有他出手的机会。
他看着被带回马车前边的一男一女,一时间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方才喊救命的是个男的。
男的看上去约摸三十岁,面容枯瘦,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女的和他差不多年纪,身材丰满,浓妆粉黛,俨然是一位美艳少妇。
这位姐姐的穿着打扮甚是清凉,但阿泠没有把她和胭脂巷那些姐妹们联系到一起,因为她身上的气息表明,她是一位灵修。
“这位高人,想必是误会了,奴家乃是”女子想要出言解释,却立马被白茉儿斜了一眼,惊恐地闭上了嘴。
她的耳畔现今还在嗡鸣,只因先前那一声震天的虎啸。
“发生何事?”
长孙璃端着小尊主的架子从马车里出来,刚一露面就让马车下边的一对男女看得呆了。
那女子先是震惊,而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艳羡与妒忌;男人很直观,嘴角甚至都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小尊主的架子端的很足,下马车的动作拿足了架势,这两人立马就被其不凡气度给镇住。
只有阿泠注意到阿璃嘴角的糖渣,强烈忍住自己不要把刀鬼的话说出来。
白茉儿正欲开口,那男子瞧见长孙璃,明白眼前这行人身份不一般,当即就跪伏下去,大喊救命。
男子情绪颇为激动,声音颤抖,似是经历了非人的待遇。
一阵清脆的铃音响起,他的情绪随之平定下来,而后几乎是带着哭腔向众人讲述自己的遭遇。
男子名为林麻,本是利元郡生人,住在北方边境,战事开启后,他随着家人一块南下,听闻边山郡物产丰饶,想着带娃儿婆娘一块来此谋生。
“谁料想,到了这敛花镇外的青成山外,居然碰到了这毒妇。”
女子名为江蓓,听闻林麻称她为“毒妇”,立马翻了个白眼,用让人浑身酥麻的语气嗔怪道:“这话奴家可不认,当时在榻上如何叫人家的?男人啊”
在白茉儿的威压下,江蓓撇了撇嘴,没有打断让林麻继续说下去。
这林麻继续说,自己遇上了江蓓,她说能给自己婆娘在其宗门里找个好活,他孩子也能一块安顿。江蓓开出的条件让饥肠辘辘的一家人无法拒绝,于是林麻的妻子孩儿便被江蓓带上了青成山,之后就再没有回来,之后自己想要去探望,却遭到百般推辞。
听到这里,阿泠将眉头皱起,一对异瞳死死盯着江蓓不放。
他听出了一股哭脸面具的味道,但江蓓的身上没有任何异常,起码现在他还看不出来。
随即他想到,白茉儿在这,长孙璃方才还用过兽王铃,自己倒也不必这么警惕。
江蓓察觉到阿泠的目光,当即回以媚眼如丝,这让长孙璃看了,心里莫名地不是滋味,柳眉微蹙,上前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被人用这样的语气问话,还被一位美貌全方位碾压自己的妙龄少女这样说,江蓓满脸不悦,但她也忌惮身边的白茉儿,只好不情不愿地回道:“当然不是。”
江蓓翻白眼的样子让白茉儿甚是恼火,当即出言喝斥道:“问你什么,你就老实说来便是!”
当着这位大妖的面,名叫江蓓的美妇说到,自己原是青成山上的宗门弟子,宗门名为青山宗。
她说,林麻前边说的是不假,但他的家人宗里的确是在好生照顾着,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一旁沉默的刘慕挑了挑眉,问道:“方才听你所言,你跟这林麻似乎有些渊源?”
听完,江蓓娇媚一笑,点头称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藕臂攀上林麻的肩膀,一副亲昵模样,说道:“我们俩也算是老相好了。”
因为他的打岔,白茉儿有些不悦,在场身份最尊贵的是谁不用说,小尊主还没问完,哪有郡王插话的道理。
刘慕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下车毕恭毕敬地向长孙璃行了一礼,请示道:“既然是我边山郡内的事,小王斗胆,恳请大人交由我来问讯。”
得到长孙璃的首肯后,他便出面问话,要这二人详细说来,为何林麻是这副模样,又为何要跑到这大路上来求救。
知道了刘慕的身份后,江蓓面上老实了许多,原来在她面前的乃是边山郡的郡王,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位郡王爷对那个绝美少女居然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甫来有几个人能有这个待遇?
即使是这样,她在讲述自己来历的同时,也有意无意地向刘慕展现自己若隐若现的傲人胸脯。阿泠看得出来,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属于长期养成的习惯。
她缓缓道来,青山宗是新近成立的宗门,走得是正规章程,上报过万兽宗。
至于林麻的妻子为何在宗里,她解释是宗门建成,有些杂役活尚还需要这样的凡人来干,刚好北方战事又起,流民多了起来,这才雇了不少人进门里打杂。
既然是新宗门,弟子也算紧缺,门主命他们下山搜罗些资质不错的孩子带回去,传授灵法进入修行,也好壮大门派。
不愿林麻探望的原因也很简单,首先本门灵法不轻易外传,这很好理解。
“哎呀,这位林郎啊,十天半个月都住在奴家那里,从没想起过他妻子。今儿不知怎么了忽然这般,我正想带他去镇上找大夫看看呢。”
听完,刘慕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把头转向林麻,说道:“老哥,你怎么说?没事,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你如实说来,在这没人能伤到你。”
尽管他这样说了,林麻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上去对身边的江蓓十分恐惧。
没办法,刘慕只好请白茉儿帮忙看住江蓓,自己带着林麻到僻静处问话。
一离开马车,林麻当场就给刘慕跪了下来,远方的阿泠瞧着不对劲,也跟上前去瞧。
“王爷,王爷救我。”林麻枯瘦无比的脸上布满了恐惧的泪水,他死死抱着刘慕的大腿不肯松手。
刘慕拿他没法子,俯身要安慰两句,只听他立马颤声说道:“她们,她们是疯的。”
闻言,阿泠和刘慕对视一眼,前者立马上前渡出一道灵蕴,强行让其镇定下来。
半晌后,林麻才详细说出自己的经历。
他说,自己妻子是因为吃不起饭,被雇进青山宗不假,儿子被收为弟子也是不假,自己一时色迷心窍,跟那江蓓苟且更是不假。
一开始,江蓓主动接近他,自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哪里经得起这等诱惑,一连多天都忘了去探视妻儿。
一天两天,他一点都没察觉出自己的变化,直到很多天后,他察觉出了自己的不对劲,自己老是动不动伤风患病,这才去镇上瞧了大夫。
“大夫说,我活不了几天了。”林麻的嘴唇颤抖,瘦成骷髅的脸上布满泪痕,凄惨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婆娘,于是上山去看她,谁知道”
谁知他根本连山门都进不去,青山宗以不认识他妻儿为由拒绝了他,但好巧不巧,他的妻儿跟在一个年轻公子身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路过。
他上前呼唤,却招来一顿毒打作为教训。自己的妻子他怎么会认错,但偏偏他的妻子就是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他被打的时候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说到这里,他撩开自己的衣衫,把枯槁身体上的淤青伤痕露给阿泠和刘慕看。
这之后,他又回到山下江蓓的住处,去找她讨个说法,却被她含糊过去。他说,每当自己要找妻儿的时候,江蓓都会迷惑于他,让自己忘了这回事,之后再想起来,已经在床榻之上,欢好之后。
“她一定是用了某种邪法迷惑于我”林麻如泣如诉,说自己今夜好不容易趁着江蓓回宗,想要逃到郡城里去找府衙帮忙。
但凡人哪里跑得过灵修,更何况是他如今这般样子,都跑出几里地了,被人轻松追上,好在路上遇到了阿泠一行,孤注一掷喊出了那句救命。
阿泠上前散出灵蕴查看,正如林麻所说,他魂海内灵蕴枯竭,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不仅如此,他的肉身也一塌糊涂——这倒是用肉眼就能看得出来。
沉默片刻后,刘慕决定让阿泠看着林麻,回马车跟长孙璃她们说一声,看看这行程要不要变化一下,去那青山宗看看。
见郡王走了,林麻一副惊魂落魄的模样,想要上前抱着刘慕大腿不让走,被阿泠拦了下来。
阿泠见林麻实在可怜,便让他坐好,打算用灵蕴为他顺顺气,就凭他现在这样子,到时候别因为情绪过激而当场暴毙。
灵蕴入体过后,他便发现林麻体内果真是乱麻一团,经脉堵塞,脏器枯竭,心中不禁生出怜悯。
这心思刚一生出,阿泠的魂海内拉出一条空间裂缝,把剑鬼和刀鬼吓了一跳。
随后,魂海内的十年修为被吸入裂缝里,一道纯净至极、充满澎湃生机的灵蕴作为交换来到魂海内。
“这他娘的,连招呼都不打,有个念头就来事,这谁受得了。”刀鬼骂骂咧咧道。
阿泠没有犹豫,将这道灵蕴渡进了林麻的体内。
顿时间,这位面容枯槁的男子宛如新生一般,纯净灵蕴打通了他的经脉,流淌在他的脏器之间。
他的肉身在此刻渐渐开始了肉眼可见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