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别祸害人家

黑暗,冷寂。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也仿佛堕入了无限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

我是谁?从哪里来?将去向何方?这个哲学的终极命题在无边无际的黑夜和寂静中飘荡。

活着?死了?天堂?地狱?这是一片无尽的虚空。

焦躁和不安在这片没有边际的虚空中蔓延。

很久,很久。虚空中遥远深处发出若隐若现的一个亮点。

本能的狂喜,朝着光点奔跑。

尽管看不见身躯更看不见奔跑的双脚,但越来越亮的光点让他知道在与之靠近。

很久,很久。仿佛过了无尽的岁月,终于抵达了彼岸。

那是一扇门,发着光的门,也很古老的门。门上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锁。

钥匙,没有钥匙怎么开门。

下意识的撞门,才发现除了意识什么都没有怎么撞门。

当希望碰上绝望,比绝望更可怕。

他想大吼,却听不见声音。

想哭泣,去看不见眼泪。

无尽的虚空中,多了一扇不得而入的门,绝望中的希望,希望中的绝望。

很久,很久。仿佛走到了时间的尽头。门锁终于抵不过时间的腐蚀,化为灰烬溶于虚空。

咯吱一声,这是无尽岁月中传来的第一个声音。

门开了。

迫不及待冲入其中,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调入牛奶的海洋里。

很熟悉,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

从无尽的黑进入无尽的白,在经过刚开始的狂喜之后,焦虑和不安再次开始蔓延。

我是谁?从哪里来?将去向何处?依然无法解答。

就这样无尽的漂泊,不知道过了多久。

‘瘴气’!忽然间两个字出现在无边无际的思维中。

对,这是瘴气。曾经在哪里见过。一阵狂喜在空间中跳动。

‘不,这是人生’。一道声音从白色的虚空中悠悠传来。

谁?谁在说话?

无尽的白开始变化,像周围有无数张电影幕布无限快的快进画面,眼花缭乱。最后定格在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上。

风声,鸟叫声,虫鸣声响起。

清新的空气铺面而来。

精神为之一振。

眼前是一栋房子,房前有一个院坝。院坝里有一张藤椅在微风中摇晃。

马嘴村!

家!

终于想起来了!

兴奋的冲进堂屋,堂屋正中一幅字。‘一步一擂台,一处一场戏,一路一重天’。

“山民”!

“爷爷”!

在黑与白的虚空中漂泊了无尽的时间,激动得热泪盈眶。

陆荀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累了吧,累了就休息一下”。

“我不累”!

陆荀笑着问道:“外面的世界好看吗”?

陆山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好看,也不好看”。

“回来吧,这里的清风明月才是最好看的风景。人总觉得外面的风景更好,其实最好的一直都在眼前”。

陆山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一声爆喝在耳边响起,吓得他心里一震。

陆荀慈祥的笑容突然变为老黄的横眉冷对。

“黄爷爷”?

“懦夫”!老黄毫不客气的呵斥道:“任何人都不只是为自己而活,为自己战斗,更为需要你的人战斗”。

“你们需要我什么”?

“信念”!“你就是信念,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可以死”。

“我不想你们死”。

“没有你这个信念,生不如死”。

陆山民有些茫然,“我一直在战斗”。

“不!战斗就是战斗,你心中杂念太多,顾忌太多,你在战斗中逃避,在逃避中战斗”。

陆山民低下了头,当再抬起头的时候,老黄变成了唐飞。

唐飞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

“山民,平平安安的生活谁都想,但又有几个能得到”。

陆山民皱了皱眉,“烧烤店的海叔,包子铺的刘瘸子,还有许许多多办公室的白领,他们都过得平平安安”。

唐飞摇了摇头,“刘强和王大虎的保安经常骚扰烧烤店,刘瘸子家里两个孩子上高中,那些写字楼的白领看着光鲜其实更惨,他们每天都在焦虑中度过,电话里给父母说过得多好,实际上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更别说在东海买套房子结婚生子,在东海,三四十岁的剩男剩女几乎都是他们”。

“那,叶梓萱呢”。陆山民反驳的说道。

唐飞呵呵一笑,“她的平安幸福是她爸妈和她外公用拳头打下来的。更何况,或许以前她过得无忧无虑平安幸福,那现在呢”。

陆山民再次低下了头。

“山民,我们为什么到东海来,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哪怕再苦再难也无所谓,至少有个盼头”。

“信念”?

“读书人叫它‘信念’,我叫它‘反抗’,谁敢阻拦我,老子就反抗到底”。

唐飞眼中带着恳求,低声道:“山民,替我反抗下去,不要停下”。

陆山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眼前浮现出林大海猥琐的笑容。

“臭小子,腰不要挺得那么直,弯弯腰低低头,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

这个时候,天空中传来很有节奏的嘀嘀声,声音很遥远,像是从外太空中传来。

思绪开始回笼,记忆开始涌现,渐渐的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四肢。

陆山民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星期之后的深夜。睁开眼看到的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一个人。

从海东青口中,他了解到了那场擂台最后的结果。

两人几乎同时倒地,没有胜负。但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大的胜利。

海东青说话很简洁,但也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来讲述。

昏迷的一个星期有很多人来看过他,乔木带着春风空调的大股东和几家下游厂商来过,陈敬和陈逊带着四五家江州本土企业家来过,秦双、刘奇志、王宏也带着几个江州颇有名气的老板来过。连江州理工大学的校长和江州市副市长吴晓宁也带着一波人来过。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薛家这种江州一家独大的家族,产业涉及到各行各业,不管做得多面面俱到,总会伤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

,利益就那么多,你多吃了别人就得少吃,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所以必然有那么一部分人恨不得薛家马上倒下,好重新分配利益蛋糕。

人人都懂得棒打出头鸟的道理,以前尽管对薛家不满,但没有人愿意来当这个出头鸟,即便有也会有人怀疑这人的诚意和决心。现在有他这个用生命来表态的人出来站在前面,对于不满薛家的这部分人来说无异于看到了一抹希望。

但陆山民并没有盲目乐观,从来看望他的人来看,没有一个是真正江州大财阀大集团,大多都是陈家那一个层级,这说明仅仅是表态还远远不够,最终还要是用实力说话。就拿刘奇志和王宏三人来说,如果没有在钢材价格上降三个点和许诺帮他们打开东海市场,豪园的那次威胁不过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吴晓宁能来确实让陆山民没有想到,作为江州市副市长,他看一个病人与普通人看望病人是不一样的,这无异于是亲自在为他站台。

想到这位温文尔雅的年轻市长,陆山民有些感动,在他那个位置,能做出这样明确的表态可不容易,这几乎颠覆了左丘曾经给他讲过的官场哲学。

“山海集团的苟狗和陈坤也来过,被我打发走了”。海东青声音比以往温和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此时是病人的原因。

陆山民哦了一声,出了这么大事,山海集团肯定会有人过来看看他的情况。

“还有一个人也来过”。

“谁”?

“你倒下的时候,曾雅倩也在现场”。

“她人呢”?陆山民有些激动的问道。

“走了”。

“哦”,陆山民哦了一声,诺亚方舟这几年发展得越来越好,雅倩与他和海东青不一样,他与海东青是门面担当,说白了是个甩手掌柜。而雅倩是诺亚方舟真正的主心骨,一天也离不开她。

“你和她是不是有些误会”?

陆山民惊讶的看着海东青,倒不是因为问题本身,而是因为没想到海东青还会问他的私人问题。

“她怎么了”?

“她哭得很伤心”。海东青淡淡道。

“她,我又让她操心了”。陆山民心中一阵疼痛。

“你脱离危险期的时候她也哭得很伤心”。

陆山民楞楞的盯着天花板。这才想起海东青刚开始提的那个问题。因为叶梓萱的事情,雅倩心里一直有个结,这让他一直感到愧疚不安,但又无可奈何。

“哭出来也好,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还有一个人给你打了电话”。

“谁”?

“叶梓萱”。

陆山民眉头紧皱,心里一阵惆怅。

“你不问问她在电话里说什么”?

“问了又如何”?

“她说她要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英国”。

“哦,终究还是走了”。

沉默了很久,陆山民淡淡道,“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温柔乡是英雄冢,你没资格消受”。海东青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

陆山民皱了皱眉,心想你也管得太宽了吧。

海东青像是看穿了陆山民的心思一般,淡淡道:“她们都是难得的好女孩儿,给不了别人幸福,就不要祸害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