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三更过后鬼敲门无常索命暗不知

鸡叫第一声时,林着明睁开了眼睛。

此时外面天色未亮。

二獭还在打呼噜。

寒深露重。

只是跟前一丝亮色。

林着明看去,却是一颗碎银。

拿起碎银,林着明若有所思。

“果然善有善报。”

除了那大老鼠外,林着明想不到有哪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在把银子送到这里。

但是这银子,那大鼠又是哪里来的?

偷来的?

林着明以前听过老道爷说过此类公案,以前有个抽大烟的赌汉,专门养了一只老鼠,偷银子花销,后来下场凄惨之极。

又言修道之人,不可受不义之财,否则亏德损行。

因此林着明直接将其放入功德箱,让你跟着道君爷硬碰硬。

此时不过凌晨四点左右的样子,不过春分刚过,夜晚还算漫长,一时半会并不会天亮。

但林着明无法再入眠了,又不好吵醒二獭。

因此开始拿出法本来,在道君爷面前上了一柱香,点了两根蜡烛,接着烛火,再次研读法本。

但并没有在法本上看到“除邪符”的影子,反而有一张几分相似的“祛邪符”,上面奉的是闾山法主,用法也不同,是贴在门前。

能驱赶闯入家中的鬼魅邪精。

但符头,符脚倒是大差不差。

而这本法本上的诸多法术,的确多是闾山法教传承。

也杂糅吸收了一些其他教派的东西。

林着明借着烛火,烛火明灭不定,似乎有人吹动,反而显得林着明阴森恐怖。

林着明读着读着,便觉得双目干涩,又以香把为笔,暗自描摹。

只是忽然听得外面一声沙沙哑哑,阴森森的声音:“那胡光宗的阳火三把灭了两把,如今便是孤魂野鬼都可以附身到他身上,尝尝他身上的阳气,那些大鬼,还能强占了身子。”

“我们快些去吧,到时候三魂七魄都被占了,也就没位置留着了。”

“那胡光宗阴德败尽,当有一劫,我听城隍庙的庙鬼说,已经考纪他五年了。”

“五年来有许多次机会给他,但他还是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

“他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偷了道君的香火钱,香火钱买了他的命,激发了大运,到赌坊里烧得火烈柴枯,本该发一笔钱,死前也能快活些。“

“好死不死,去的是财神爷的地盘,结果被拍灭了阳火,吸干了大运造化,如今反而油尽灯枯了。”

“城隍爷下令夺了三纪寿算,我们去他家夺他的精气,便不算作恶,反而有功哩,若是守着最后,说不定还能借尸还魂。”

“那胡光宗做人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一流,死了做鬼,估计也难做成什么好鬼。”

“不过这关咱们什么事情,嘿嘿,咋们当鬼倒是比生前做人快意多了。”

“嘿嘿,对也,对也,我们同去也,同去也。”

林着明从门缝里看去,外面两个鬼,都是灰朴朴的,在夜色下看不清模样,但是微微发着幽光,不知道是不是鬼火。

两个鬼边走边说话,不时发出“嘻嘻”的笑声,却是跟鸮鸟叫声,或者狐狸叫声差不多。

林着明皱着眉头:“二獭说的没错,果然是被那胡光宗偷了钱去,只是那什么财神爷不保佑穷人,反而坐赌庄,难道是什么邪神?”

“而且我听说城隍只有考核协管之职,但是要核准阴司报应,必需得到酆都北阴大帝批示,再上报天庭,如此三曹俱判,再由着报应司夺纪算,清算报应。”

“却也不能由着这些孤魂野鬼,夺其精气,将其阳火磨尽而死。”

“这种事情,若是被法官所知,必然会参奏城隍一本。”

这时候鸡叫二声,天色变得更黑了,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外面却最是混乱,林着明听着犬吠,听见有人打哈欠声,听见树叶嘻嘻作响,不只是是鸟,还是风略过。

林着明并未开门启户,只是等着鸡叫三声,天露鱼肚白,不再听见嘈杂之声,才开了万寿宫门。

在门前向着太阳的方向,打起了五行拳。

这是动功。

实修之人,论性命所重,分为“行者”,“悟者”。

其实就是所谓的修命,修性。

吕祖云: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

五行拳便是林着明从小跟着老道爷练此拳法。

此拳法,可锻炼五脏六腑,调理三焦,运内外之气,运化水谷,助心肾相交,反正是养生上法。

林着明便也就这么练着,配合呼吸之法,舌顶上颚,吞津叩齿……

倒是不怕早晨清冷寒露,反而觉得浑身微微发热,却也不出汗,脚步轻健,且似乎有一团气在体内游走,跟随拳法运动,而运转周天。

“好俊的功夫!”一声称赞将林着明从练功的专注中分神。

却也不紧不慢,缓缓收功,若是胡乱动的话,这股气便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因此最后都需要收功纳意。

林着明再看去,却是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子,浓眉似蚕,高鼻厚唇,胡须杂乱。

头上戴着混元巾,身上穿着有几分大褂风格的青灰道袍,肩膀上挂着一个搭袋,双脚上有着绑腿,绑腿上有着一枚木符马甲。

整个人看起来不是很高大,却十分精神,利索,眼神发光,可以说是目光炯炯了。

“贫道赵诚文,乃是此方丛林住持。”

“原来是赵师兄。”林着明作了一太极阴阳印,抱拳道。

“贫道林着明,乃是游方到此,见此处万寿宫观,便在此挂单。”

“不碍事,不碍事。”赵诚文挥挥手:“我们这小庙能有贵客光临,是我的幸事。”

这时候二獭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当下便跑了出来:“师父,您回来啦!”

赵诚文将搭袋交给二獭:“快去烧些热水,赶了一夜的路,我正要洗个澡。”

二獭乖巧接过搭袋,却是问道:“师父,那灵鸽怎么没回来?”

“死了。”赵道士语气淡淡,却透着郁涩。

不过很快便将郁气扫空,同着林着明一起进了庙中,给道君上香,默念宝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