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观音回到皇宫,把她所看到的耶律重元的病情和耶律重元当场杀死刺客的事,向道宗讲了一遍,最后忧心忡忡地对道宗说,“陛下,依妾所见,皇叔根本就没有什么病,刺客也不是来刺杀他的。”道宗疑惑地问,“那……那是刺杀谁的?”萧观音说:“耶律重元装病骗君,暗藏刺客,意在图谋不轨,弑君篡逆!多亏陛下未去。若陛下亲往,后果不堪设想。”道宗边听边蹙眉凝思,最后否定地摇摇头说:“皇叔倚老卖老,装装病是可能的。他是大行皇帝的亲弟弟,二人情如手足,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他是断然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的。你怎么知道那刺客不是刺杀重元的呢?”
“这……”萧观音无言以对。
道宗说:“岂可仅凭想当然的推断,就怀疑皇叔的忠贞?朕与皇叔是骨肉之亲,万勿听信他人离间之辞,伤了朕与皇叔叔侄和睦。”
萧观音并没有抓住耶律重元的确实罪证,只好点头答应。但心中的疑云并没有消退。
耶律重元装病骗君之计未成,反倒险些弄巧成拙。萧观音走后,他感到后怕起来。他不知萧观音看出破绽没有,要是看出破绽,那可就一切都完了。道宗虽然宽厚仁慈,也不会饶过自己的。等待自己的只能是身首异处,满门抄斩!与其乖乖的束手就擒,不如铤而走险。抢前面先下手,说不定能获成功。他正在冥思苦想,权衡利弊,他儿子涅鲁古不耐烦地说:“阿爸,你就别犹疑了!别看萧观音是一女流,机敏狡猾却胜过男子,装病之事定已被她识破。道宗小儿定然下旨捉拿你我,不如乘机反了,杀死道宗小儿,使爹爹登基坐殿。”哈古只一心想报复萧观音,在一旁拱火说:“你若还是条男子汉,就把皇位夺过来叫我看看!”耶律重元狠狠瞪了哈古只一眼,大声说:“我堂堂皇叔,岂有怕耶律洪基小儿的道理!你一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反是要反的,不过……”涅鲁古急问:“不过什么?”耶律重元说:“得找个适当时机,方可一举成功。”涅鲁古频频点头。耶律重元说:“你去通知咱们的人,做好准备,等待起事。”涅鲁古答应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耶律重元又叫住他,嘱咐道:“千万要小心,不可走漏一点风声。”涅鲁古说:“我知道,你就放心吧!”说完,就走了。同时,耶律重元天天派出心腹打探道宗的动静,寻找下手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傍晚,耶律重元和哈古只吃过晚饭以后,正在屋里听单登唱曲儿。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他们知道是涅鲁古回来了。耶律重元挥手示意,单登退下。单登刚走,涅鲁古风风火火地走了进耶律重元急问,“怎么样?都联络到了?”
“联络到了!”涅鲁古格外兴奋和激动,“卫王特布、南军统军使萧塔喇台,兴圣宫太使库德、同知北院枢密使事萧呼都克,都愿听从父亲调遣!”
“好!”耶律重元非常激动,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他突然想起什么,问涅鲁古,“殿前都检点萨尔珠呢?”
涅鲁古说:“萨尔珠不在皇都。”
耶律重元问:“到什么地方去了?”
涅鲁古回答:“去百里外围猎去了。”
萨尔珠膂力过人,凶狠无比。他手下的人犯有过失,、常常将其剁成肉泥,血肉溅在他的身上脸上,他照样饮宴作乐,谈笑自如。一定要把他找来参与起事。耶律重元想到这,对涅鲁古说:“快派人去找,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萨尔珠。”
“哎,我这就去安排。”涅鲁古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走。
正好这时从门外急匆匆跑来一个人,与涅鲁古撞了个满怀。众人定睛一看,来人原是派出去打探道宗动静的一个心腹小厮。他气喘吁吁地对耶律重元说:“大王,我探听到了重要消息!”
耶律重元忙问:“快说,什么重要消息?”
来人把嘴凑到耶律重元耳边,低声说:“三天以后,陛下要到滦河边去打猎。”
耶律重元又惊又喜,一把攥住来人的胳膊,两眼紧紧盯着他,追间了一句:“这消息可靠?”
来人说:“是我买通皇宫里的小底,他亲口告诉我的的,绝对可靠。”
“好,下去领赏吧。”耶律重元说。
小底走出去以后,涅鲁古对耶律重元说,“滦河边的猎场,离黑松林不远,最多有二十里。我们事前将兵马埋伏在黑松林后,等到深夜,趁其不备突然偷袭耶律洪基的寝帐,耶律洪基必死无疑。”
“此计正合吾意!”耶律重元拊掌赞同。不一会儿,他脸上又露出为难和忧虑的神色,“只是……陛下畋猎,一定有后妃和王公大臣陪同,绝对不会只有一座帐篷,而是有很多座。我们必须找一内应,探明当晚耶律洪基睡在哪座帐篷,这样才万无一失。”
“这有何难。”哈古只闪动着狡黠的小眼睛说,“有一人作内应最合适。”
耶律重元和涅鲁古同时间:“谁?”
哈古只说:“耶律乙辛!”
涅鲁古担心地:“这小子油头滑脑、阴阳怪气,靠得住吗?”
哈古只说:“他一心一意投靠大王,有了什么珍玩异兽,不送给陛下也要送给大王,我敢保证,他对大王绝对总贞不二。”
耶律重元边思索边说:“此人求官心切,许以高位,会为我卖命的。派个可靠的人去把他请来。”
哈古只说:“单登办事仔细,让她去请吧?”
单登实际上已成耶律重元的宠妾,哪有不应允之理。单登去了以后,哈古只对耶律重元说:“此事大王不宜出面。”
耶律重元不解地问:“为什么?”
哈古只说:“耶律乙辛虽说和咱们是一条心,但反叛朝廷毕竟是诛灭九族的大事,他肯不肯干,尚不得知。等会儿他来了,由我来跟他说,你们藏在屏风后偷听。他若答应还则罢了;他若不答应,你们就出来把他宰了!”
单登请来了耶律乙辛。耶律重元和涅鲁古急忙躲进屏风后头。
耶律乙辛进来以后,哈古只劈头就问:“乙辛,大王待你如何?”
耶律乙辛不知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眨眨眼说:“大王待我恩重如山!”
哈古只轻佻地睨了耶律乙辛一眼,弦外有音地又问:“那我呢?”
耶律乙辛不由看了她一眼,话外有意地说:“更是……情深似海!”
“好!”哈古只一把攥住耶律乙辛的胳膊,眉毛往上一挑,低声说:“我有一事请你相帮,你肯不肯?”
聪明的耶律乙辛,早已猜出哈古只说的绝对不是一般小事,两眼盯着她问:“什么事?”
哈古只说:“你也知道,这皇位本来是大王的,可是耶律洪基死赖着不肯交出来,大王要把它夺回来。”
耶律乙辛听了心里悚然一惊!但他马上使自己镇定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松地说:“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呀,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尽管说,为大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我耶律乙辛绝不说半个不字。”
“好!”耶律重元高兴地从屏风后走出来,拍着乙辛的肩膀说,“你对我如此忠心,我决亏待不了你。事成之后,我封你做北院大王。”
耶律乙辛宠若惊地说:“需要我做什么事,大王尽管吩咐。”
耶律重元说:“三天以后皇帝是不是要去滦河边畋猎?”
耶律乙辛说:“不错。”
耶律重元说:“他到猎场的当天晚上,你探明他住在哪座帐篷,偷偷到黑松林去见我。”
“好!”耶律乙辛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这时,涅鲁古大步走到耶律乙辛面前,呲啦抽出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眼里冒着杀气腾腾的凶光,恶狠狠地说:“到时你要不去,或是出卖了老子,可别怪我涅鲁古不客气!”
耶律重元对涅鲁古呵斥道:“乙辛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不许你无理。”
他急忙走过去,俯身搀起耶律乙辛,亲切地说:“你我交往已非一日,我完全信得过你。到时,我在黑松林等你的消息。”
耶律乙辛郑重地点点头说:“大王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按时赶到。”
第四天晚上,耶律重元和涅鲁古挑选四百名强壮骠悍的骑兵,带着弓箭兵器,走小路悄悄向黑松林绕去。到了黑松林,天大概已经到了二更时分。起初,天上还有几颗疏星。到后来,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耶律重元和涅鲁古怕弄出声响,命令把马的四蹄都包上茅草,每个军土嘴里都叼一根木棍儿。功夫不大,下起了倾盆大雨,军士们一个个淋得像落汤鸡。正是深秋季节,天气已经很冷了,冷得军士们浑身瑟瑟发抖。黑松林被狂风吹得呼呼山响,像无数恶兽在狂奔、嘶吼。天已经到了三更时分,仍然不见耶律乙辛到来。涅鲁古用手抹了抹脸上的两水,埋怨地对耶律重元说:“我说这小子靠不住,怎么样?到这时候了还不来,八成是……”
涅鲁古的话还没有说完,远远看见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向这里奔来。耶律重元说:“是从滦河那边来的,大概是耶律乙辛。”涅鲁古说:“我去看看。”说着一夹马肚子,迎向飞奔而来的黑影。走近黑影后一看,果然是耶律乙辛。涅鲁古大喜,把耶律乙辛带到耶律重元面前。
耶律重元担心地问耶律乙辛:“你怎么现在才来?没出事吧?”
耶律乙辛说:“没出事。不等他们都安歇了,我没法脱身呀。”
“噢。”耶律重元点点头,问:“探清楚了?”
“探清楚了。”耶律乙辛说,“这次行围射猎,共设了三座营寨,中间的一座最大,是道宗的御帐,他和萧观音住在里面。其它两座,二座住其它嫔妃,一座住随猎大臣。我来的时候,道宗和萧观音都已入睡,现在去袭寨,定能生擒道宗和萧观音。”
耶律重元和涅鲁古听了,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耶律重元激动地对耶待乙辛说:“好!你在前面带路,事成之后我亏待不了你!”
耶律乙辛向耶律重元一抱拳,豪爽地说:“古人说,为知己者死。大王这么信任我,器重我,我就是为大王而死,也含笑九泉。时间不早了,快走吧。”
耶律乙辛说完,一抖丝缰,带着耶律重元的四百名骑兵向滦河边猎场飞奔而去。快到猎场时,耶律乙辛拉住丝缰,放慢了速度,轻声对耶律重元说:“大王,前边不远便是。”耶律重元顺着耶律乙辛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滦河边隐隐约约有三座营寨,中间的一座又高又大。三座营寨里都没有灯光。耶律重元和涅鲁古高兴极了。
涅鲁古早已急不可耐了,往马屁股狠狠抽了几鞭子,一挥手里的大砍刀,向前杀去。耶律重元和四百名骑兵跟在后面,一齐涌进御寨。进去以后,耶律重元和涅鲁古顿对惊呆了!原来里面没人,是一座空塞。再找耶律乙辛,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逃跑了,哪里还有半点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