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肖爷爷才继续道,
“少东家,他所说的温家、是温盛堡第一大户,世代承袭着里长的位置,在当地也是一霸。从前他们家上代人、以及温家老大在世时,还算是有点儿人性,可到了现在就完全没有人味儿了。他们一共兄弟七个,除了已经故去的老大、和长年不在家中住的老七温家宁外,其余那五个真可说是无恶不作的。”
“哦……”
难怪老人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如果真象他所说的那样,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家人的死倒不是件坏事儿,而且还有点儿“大快人心”之感。
但此时宗吉元考虑的更多的是,这么说、头天傍晚见到的那些人,很可能就是冲着温家去的,之所以会躲藏在肖家堡的村外,是为了不被发现。又联想起曾经来村中打探的那几个人,之后、也是朝着温盛堡方向去的,看来、这件灭门惨案颇有些名堂。
想到这里,宗吉元扭头对柯义道,
“你速速赶回县衙,让刁三哥多带些人手儿、直接赶到温盛堡去。对了,别忘了让叶先生也跟着一块儿前往,我们三人会先行到那里去,大家在温家汇合。”
“明白了。”
答应了一声,柯义立刻放下饭碗站起身,一直和他聊得很合得来的、肖家老二见了,连忙也离开座位,赶着去帮他牵出马匹来,柯义道了声“谢”、翻身跃上了马背,一路飞奔而去。
见他走了之后,宗吉元自然也不能再耽搁,向肖爷爷又问了一下温盛堡的具体方位,然后和大家告了别,三人也牵着马匹出了肖家堡,打马扬鞭朝着肖爷爷所指的方向而去。
其实、两地相隔的并不算太远,走出大约只有五、六里的路程、便已经看到了那个村子。
即使以前从没到那里去过,却也不会将路走错,因为往那边去的路上、偶尔能遇见的行人,一个个都在大惊小怪地谈论着温家的事情,所以、仅仅是随着这个“线索”,也足以让他们找到那里。
说起来、虽然都是以“堡”做为地名的,可相比之下、这温盛堡却要比肖家堡大出了几倍,同时看着也繁华不少,足以称得上是个镇子了。
刚刚来到村子边上,便已经知道那温家在哪里了,因为那个颇具规模的大院子外面、早就围满了村民,细心地一闻、果然在空气中可以嗅到一阵阵的血腥气息。
三人催马来到附近、可再想往里走就难了,因为到处都是人,根本就别想顺利地通过。宗吉元一见、心道,这人呐还真是的,怎么什么热闹都能看呢,一个死了好多人的院子、有什么好围着的。
轻轻叹了口气,宗吉元回过头对卢洪道,
“叫这些人都往两边让一让。”
“好嘞,”
卢洪催马来到前面,从怀中掏出县衙差役腰牌、高高地举起来,大声道,
“大家都闪开!辽东县衙差官前来办案,所有人都给我躲开喽!”
声音十分的响亮,即使在乱纷纷的人群中、也具有十足的穿透力,顿时、看热闹的人们开始向两边分开。
和齐青云一起催马往温家门前走着的同时,宗吉元也在观察着周围的这些村民们的表情,越看就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瞧着眼前这一张张的脸,你根本看不到应有的惊慌,相反,还有并不在少数的人、居然还洋溢着兴奋。
奇怪、绝对是奇怪的很——
就算是象肖爷爷所说的、遭遇不幸的这一家人十分的罪大恶极,可如今人都已经死了,而且这满院子里应该都是尸体,俗话说的好、“逝者为大”,无论人在生前如何,可若知道那人已经丢了性命,就被扔在只有一墙的地方,通常从心理角度来讲、大多数人首先感到的应该是惊讶,其次,如果看到的灭门惨剧、还就发生在自家身边的本村子里,更多感觉到的应该是恐惧才对……
心中边在盘算着,宗吉元边极力地扫视着、出现在视线中的每一张脸,试图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纳入眼帘,并从中发现些什么。
满满的解气、这个可以理解;
幸灾乐祸、这个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有一些看起来应该是很本分忠厚的脸,此时竟然带着某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复杂神情,而且、这种表现还不止出现在个别的一两个人的脸上。
那其中,有惊慌、有同情、有解脱,甚至还有侥幸,这些完全不应该同时出现的心情,就这么奇奇怪怪地交织在了一起。
果然,这件案子的背后、隐藏着许多的秘密……
此时,三人已经顺着人们让开的一道“人巷”,来到了温家大院的门前,宗吉元抬头看了看、见六级台阶的上方,那扇高大的黑漆大门、半开半掩着,透过缝隙便可以看到、里面歪歪歪斜斜地躺倒着的人。
刚刚下了马,忽听门内有脚步声传出来,宗吉元一愣,心道、莫非这温家的院子里还有幸存者么?只是这片刻的犹疑之时,那扇虚掩着的半边门也被打开,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见此人,有三十几岁的年纪,衣着华丽、面若冰霜,仿佛眼前这一切、与他并没有丝毫的关系,来到门外、大概是感觉到有人站在近前,便抬起头、俯视着台阶下的三个人,目光中已露出几分的敌意,
“你们有事么?”
“阁下可是这温家的人么?”
从他的神情中、已经发觉到了一些古怪,宗吉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向这人发问道。
这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的诧异,打量了三人一眼,见向自己问话的这个年轻人、差不多还是个孩子,便不屑地撇了撇嘴、道,
“我是不是这温家的人、又关你什么事?何况还是我先向你们提出问题的!”
“大胆!”
这种乱糟糟的时候、如果不主动将在场的这些人给震住,接下来就更不好办了,所以、宗吉元很少见地端起了自己的官架子,大喝了一声道,
“是本官在问你话,温家遭到灭门之祸,如此大案怎么会与本官无关!倒是你,擅自在杀人现场随意地出入、却又是为何?!”
“我、你……”
很明显、这人已经听到对方所说的“本官”两个字,顿时、再次有些惊诧地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位是辽东县的宗师爷,也就是本县的县丞大人!”
一旁的卢洪也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派头、介绍道。
这人听了、更加的吃惊,情不自禁地顺口道,
“宗、宗师爷?你怎么会来的这么快……啊、不,在下见过宗大人,”
边说,边快步走下了台阶,朝宗吉元深施了一礼、道,
“在下名叫冯谦,是这一保的保长,和温家也有些亲戚关系,今天一早听说了此不幸事件,这才赶来看看,刚才我实在不知道是大人您到此,还望大人恕罪。”
他在这里一施礼,四周那些围观的人们、本来还觉得这位少年人很奇怪,此时却立刻又“嗡嗡”地议论了起来,但已不象刚才那么乱了,吵杂声也低下去了许多,有不少人的脸上还现出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