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书生很踌躇地看了看旁边的卢洪、以及另外一同当值的柯义一眼道,
“在这里说方便么,我要说的可是有关师爷你的事情”
“有关我的、事情?”
宗吉元听得即新鲜、又好笑,细想想、自己又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背人的,便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两位差官对本师爷来说、如同兄弟一般,你只管说好了!”
“既然如此,那好吧,”
这书生咬了咬牙、忽然跪倒在了宗吉元的面前,
“小人有冤情、请宗师爷为小人做主,如果师爷您不肯的话,小人情愿死在这县衙门前!”
“什么?!”
卢洪、柯义一听有些沉不住气了,心道,今天到这里来的人、怎么全都是玩儿这一套的,柯义道,
“喂、我说,你要是有冤情就击鼓鸣冤,干嘛要缠上我们师爷?该不会也是怕挨那三十下打吧!”
“挨打是小,小人担心的是,若不如此、你们官府的这些人根本就不肯受理我的诉讼,如今小人已告到宗师爷的面前,他若是不肯为我做主、那么我就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宗吉元徇私枉法、是个专门欺压百姓的官儿”
这书生已说得不顾一切、热血沸腾,声音都开始发抖。
而卢洪、柯义听得更是满脑门子的火儿,卢洪抢着道,
“喂!说话要小心着点儿!我们师爷什么时候”
“好了,没关系,”
宗吉元摆手制止了他,却暗自有点儿好笑,心说、这书生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了,便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
“这位兄台,尽可放心吧,即使我宗吉元是个不怎么样的人,但我们何大人却是位清正廉洁的好官,你有冤屈的话就说出来吧,肯定会有人给你做主的。”
“那好,是这样”
书生浑身还在微微抖动着,又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又道,
“小人名叫胡振利,今年二十四岁,家住县城西南的胡家甸。五岁时、父母双亡,是年长十三岁的兄长含辛茹苦地将小人养大,我们兄弟一直都是相依为命。八年前,小人十六岁时,不知从哪来了逃难的母女二人,大冬天的倒在了我家门口,兄长心肠软,见了之后、便将她们救了进来,这母女两个醒来后、说已经无家可归,跪地磕着头表示愿意留在我家做仆人,兄长见其可怜就收留下来。
这母女俩人很好,做事也勤快,我们兄弟养了些鸡、以卖鸡蛋为生,自从她们到来后,家里收拾的也干净起来,养的鸡也增加了不少,日子过的就越来越好了。
可是、那位母亲因为从前受冻后、留下了病根儿,身体一直不好,仅仅过了两年便去世了,而且在临终前、一定要将女儿张桂珍托付给我们。当时虽然桂珍比我还要小上一岁、只有十七岁,和我们的感情都很好,但兄长多年来为了照顾小人、怕我受委屈,所以一直都没娶。小人便坚持让兄长娶了她,他们二人在老人面前磕了头、老人才安心地去了,我们一起为她送了终”
说到这里,胡振利停了下来、仿佛又沉浸到那已经逝去的日子里。
宗吉元听着、也有些感动,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周子通,过了一会儿、只听那胡振利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了下去,
“兄长成亲后,我们的日子过了一直都很好,但小人想毕竟我也长大成人了,总是这样和兄嫂住在一起多有不便,就搬到我家菜地旁的一个独立小院去住,但彼此相隔着也不足几百米远。
谁知前不久,有一个人来兄长家买鸡蛋,见到嫂子便出言轻薄,虽然被兄长骂了、可仍然不肯罢休,来来回回的几次后,竟然说什么嫂子本来是他家的童养媳,让兄长将嫂子还给他,不然的话、就要给他一百两银子做补偿”
“什么?他凭什么啊”
一旁的卢洪已听得很气愤,忍不住道。
宗吉元听着、自然也很生气,可她更关心的是、这件事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所以想了想、问道,
“那么、你们因何不到县衙来告他,请何大人为你们做主呢?”
“当时,我也是这么说的,”
胡振利看着宗吉元的目光、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的怨恨,
“可是兄长说不行,因为那人背后有人撑腰,如果我们到县衙告状的话,不但告不赢,弄不好还得落个污告的罪名进大牢,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可谁知、就在昨天夜里,嫂子突然哭着跑来找我,说兄长他竟然死了,而且就是被那个家伙给打死的”
“哦?有这样的事”
听到这里、又看着对方的表情,宗吉元好象明白了些什么,若有所思地道,
“为什么不说说、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他说他叫宗吉才,”
胡振利的声音又开始发抖了、望着宗吉元道,
“还说有个弟弟叫宗吉元,是、是这辽东县衙的师爷”
“啊?!”
卢洪和柯义一听、当时就都愣住了,
“师、师爷,这”
“原来如此,”
虽然已有了些心里准备,可听他明确地说出之后,宗吉元还是很不舒服,不过她的不舒服、主要是来源于恼火。
因为宗家在辽东县本是一个大家族,虽然父亲宗四爷带全家从京郊回归时,因受本家的排挤、而在北门外另立门户,可本家的那些族兄、族弟知道自己在衙中当差后,打着她的旗号胡作非为、倒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只不过这个什么宗吉才到底是谁家的混蛋,她一时间还真的想不起来。
见她面上有些疑惑,胡振利误会了,当即哭出声来,
“我知道状告的人是你的兄长,可我的兄长对小人来说如同生父,他的冤情无论如何都不能不顾,而我这平头百姓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来试着找师爷你来评理如果、你真的要维护自己家人,不顾我兄长的冤情,那么小人就撞死在这里”
“好了、好了,”
宗吉元见他气愤得红头涨脸的样子,真是又可笑又可怜,便道,
“别动不动的就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死了、你那嫂子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