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卢氏顿住了。
按理来说,老夫人宝贝江宝珠,应该很心疼江宝珠。但老夫人骨子里又很刻板,卢氏一时半会,还真的想不到。
“我也不知道。”卢氏携女儿进了屋子。
江芸娘坐下后,先饮了一口茶,再慢条斯理地分析,“虽然不知道全部,但听完母亲说的,想来何家姑父十分好色。那么多年毫无升迁,想来本事一般,又是何老夫人膝下唯一的嫡子,想来也是个有脾气的。姑姑同样被宠大,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怕是早就吵没了情分。”
“是啊,这些年你祖母送了不少东西去何家,就是希望何家能看重你姑姑。”卢氏叹了口气,“但你说和离,谈何容易呢。你姑父是有好几个儿子,但嫡子只有两个,东望你也瞧见了,很是沉稳的一个人,听说读书也还可以,这样的人才,何家不会放走的。”
但不让江宝珠带着孩子离开,她今年三十九了,不可能再嫁夫婿,往后指望谁呢?
在卢氏看来,江宝珠想要和离,是困难重重。
江芸娘却有不一样的想法,“表哥大了,算是个好的,就算姑姑离开何家,他也会记得姑姑。表弟倒是孩子气一点,这个倒是指望不上。”
“世事难料啊,反正这个事随你祖母和父亲处理,我们不掺和。”卢氏想到小姑子的那些话,现在心里还膈应。明明小姑子是回来求助,却对她颐指气使,真把自个儿当一回事了。
江芸娘也是这么想的,用过午饭后,她嫂嫂寻了过来。
贺氏是来打听姑姑的事,卢氏只简单说了何云峰要娶平妻,其他的并没有多说。
“这哪成?”贺氏自己有个女儿,心里想着女儿的前程,“何姑父也太混账了,怎么能这样对姑姑?不过姑姑也忒没用了,连一个男人都管不住。”
听到这话,江芸娘微微皱眉,她哥哥是个好的,就是嫂嫂太过势利眼,心思有些歪了。
但嫂嫂是嫂嫂,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江芸娘不好与她争执,本想去祖母那说一声,但祖母说累了不见,她便回了宋府。
近来多雨,刚到宋府,天上下起朦胧细雨,江芸娘避到了长廊下。
秋月去叫人拿伞,江芸娘伸出手,感受着春日的绵绵细雨,直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二嫂嫂不怕着凉了吗?”宋文简从远处走来,他肩上微湿,显然也没有打伞。
江芸娘收回了手,“雨水虽凉,我却没那么娇弱。三爷身边的小厮,也去拿伞了?”
“是。这雨下得突然,我才从书屋回来,就被淋了一头。”宋文简单手负背,薄唇带着浅浅笑意,气质温润。
江芸娘瞥了一眼过去,见宋文简的鬓角挂的水珠晶莹亮眼,衬得宋文简的皮肤更加白皙,不由赞叹一句好颜色。
不过她对宋文简没有利用的心思,随后只是静静地等秋月回来。
宋文简却是侧身望着江芸娘,他舔了舔薄唇,突然问道,“最近盛京城里有不少关于二哥的流言,大伯母以为是二房传的,找了二房不少麻烦。那日我在一家酒肆后面见到了二嫂嫂身边的二勇,他倒是个能说善道的。”
他没有明说,薄唇也还是弯弯的,“文简想问,二嫂嫂是想离开宋家吗?”
这话问得直接,若是宋家其他人说起来,江芸娘必定警铃大作,甚至想到杀人灭口。但话是从宋文简嘴里说出来,心在狂跳后,又慢慢静了下来。
“二嫂嫂不必担心,宋家这种肮脏地,若是能选择,我也不愿意待。”宋文简叹了一口气,眼尾稍稍下垂,有些委屈地看着江芸娘。
以宋文简的处境,确实会厌恶宋家。
但江芸娘没想到的是,宋文简会那么直白地和她说这些。
她的思绪过了过,心想秋月怎么还没回来,便听到有人小跑而来。瞧见是秋月,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和宋文简道别后,江芸娘与秋月一块回了春熙苑。
宋文简则是站在原地,等江芸娘走后,才转身走到墙后。
唐舟拿着伞在这里等候多时,瞧见主子过来,低着头说了句,“三爷,二奶奶到底是您嫂嫂。”
“所以呢?”宋文简不以为意,温润的脸上多了一丝狡黠,“她不喜欢宋文翎,宋文翎也不喜欢她。她迟早要离开宋文翎的,我也不会一直蛰伏在宋家。你若是要提醒我人伦问题,就不必再说了,我本就不是个干干净净的人。”
他杀过人,为了离开徐氏掌控不择手段,但都是那些人罪有应得。
宋文简从不会因为这些事而亏心,因为他从不把自己归于好人,也没想做个善人。
说具体一点,他更像是一个有底线的坏人。
如今他在书院读书,已经过了县试,只等四月的府试过后便能成为童生。再过院试才是秀才,成了秀才,才算是有功名在身。
在此之前,他还要留在宋家,全因一个“孝”字。
宋文简如今受到宋老夫人的庇佑,才得以在宋家来去自如,故而回去之前,先去宋老夫人那问安。
他到惠安堂时,徐氏正带着宋元姝在喝茶,宋文简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再去看徐氏,“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万安。”
看到宋文简,徐氏就恶心,奈何这里是惠安堂,有老夫人在,她不敢训斥宋文简,只能撇过头去。
瞧见徐氏这副模样,宋文简不走了,问起徐氏母女怎么过来了。
这会不是请安的时辰,特意过来,便是有事要找宋老夫人。
徐氏不愿与宋文简多说话,宋老夫人开口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你四妹妹的一些事,你只管读书,这些事都不用你操心。”
这话的意思是宋文简可以走了,剩下的话不用他听,也不需要他出主意。
既然宋老夫人开了口,宋文简才起身说回去读书。
等宋文简一走,徐氏立马露出厌恶的表情,宋老夫人微微皱眉,“他是你的庶子,要称你一句母亲的,就算你心里不喜欢,面上也得给我装出喜欢的样子,别让人拿住了把柄。”
“儿媳知道了。”徐氏不甘愿地应了句。
宋元姝瞧见母亲被训话,帮着道,“祖母就别怪母亲了,三哥哥那的吃穿用度,母亲从没少过,就是……”
“不用你来打圆场,你三哥哥的事我心里有数,倒是你,拖着婚事不肯点头,还在痴心妄想吗?”近来宋府事多,宋老夫人被气病了几次,脾气也跟着上涨,劈头盖脸地把宋元姝骂哭了。
宋元姝委屈地退了回去,她就是喜欢南淮安,旁的男人都比不上南淮安。每每想到要与一个普通男人过一辈子,她就不甘心。
徐氏也盼着女儿高嫁,可南家实在有些高不可攀,最重要的是南淮安没看上女儿,她劝道,“元姝,你就听母亲和祖母的,别想南淮安了。母亲给你挑的几户人家也是不错的。”
“什么不错啊,李家门第还可以,但排行老二,最不得宠,家里还人情世故一大堆。张家公子倒是老大可以继承家业,可脸上有个大痦子,我实在不喜欢。还有王家、吴家……”宋元姝一个个数落不好。
徐氏脸都憋青了,“李家公子继承不了家业,但他是嫡出,他母亲出身濮阳望族,产业不知道有多少。张家是武将,如今已经是个千户,往后前途也是好的。选男人选的的是本事、家境和人品,你处处都要最好的,怎么可能呢?”
宋老夫人也是一副想吐槽的模样,就差说出让孙女照照镜子的话。
“我知道,你们就是觉得我配不上南淮安那种贵公子,罢了罢了,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好了!”说着,宋元姝就跑了。
“你这丫头,也太没规矩了!”徐氏骂咧咧完,转身对上婆母的眼神,立马心虚地跪下,“还请母亲责罚,是儿媳没教好元姝,才让她如此任性妄为。”
宋老夫人叹了口气,“你是把她养得太骄纵了,但她的婚事要紧,不能再拖了。外边人已经开始说宋家不好,你再拖下去,元姝的年纪就大了。你就告诉她,她不愿意嫁也得嫁,我们宋家可不会养老姑娘。”
“儿媳知道了。”徐氏颤巍巍地起身。
待徐氏想告辞时,外边来了丫鬟,在宋老夫人耳边低喃了几句,宋老夫人的脸上才有了点笑意。
徐氏察觉到婆母神色变好,恭敬地问,“母亲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算不上多好的事,是扬州传来的一些事,和大房那位江芸娘有些关系。”宋老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