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烤红薯小摊离开后,晏阳和俞暖树去吃了顿“正经午饭”,饭后俞暖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是你读过的小学……你以前的家就在附近吧?”
晏阳漫不经心地点头,喝了口干柠檬片泡的水,嫌弃地皱皱眉头:“嗯,初中?也在附近,高中?比较远,在隔壁那个区——待会儿?先带你去看看初中?。”
俞暖树发觉不对?:“你高中?在这儿?读的?不是在帝都那边儿?么?”
“嗯?我没跟你说过吗?我怎么记得?我说过。”晏阳晃晃杯子里的柠檬水,“一定是你没记住。”
俞暖树:“……”
不排除这个可能。
接下来前往初中?母校的路上,晏阳简单对?俞暖树说了他高中?转学的事?儿?——晏夕嵘和几?个合伙人决定到帝都去闯荡,那时候“峥嵘”已经成?立,晏阳也早在高一前那个暑假开始了“平面模特”的工作,一度没少去没钱请模特儿?的“峥嵘”帮忙,主?要工作内容是“出卖色相”。
公司最窘迫的时候,晏阳还主?动包揽过“女装”的活儿?,也就是那会儿?年纪小,五官还没长开,身高也没长到一米八几?,化点儿?妆就跟个漂亮的小姑娘似的——现在想起来就是黑历史。
晏夕嵘一干人要把?公司挪到帝都去,晏阳这个“台柱子”当然也得?跟着?挪窝——就算不是“台柱子”他也要跟着?走,那时候他还离不开姐姐。
晏阳就这样转到了帝都的一所?私立高中?上学——公立的进不去——和里潼当了两年同桌兼舍友。
“潼潼其实挺好的,你别总看人家不顺眼。”晏阳说,“那阵子我和我姐都缺钱,缺得?要命,‘鹏程’——就是我读的私立高中?,每年都会拿一笔丰厚的奖学金出来,要是连着?两个学期期末成?绩都年级第一,不仅那一年的学费、学杂费、住宿费全免,还能拿到一笔数额不小的食堂补贴。”
俞暖树低低“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他喜欢听晏阳说以前的事?儿?,听多了总有一种自己也曾参与其中?的感觉。
“潼潼成?绩特别好,我一直觉得?他是那种天赋异禀的人,干什么都厉害。”晏阳发自肺腑地说,“我去‘鹏程’之前,那一届的年级第一基本都是他的;我去了以后……其实也应该是他的。每次小考他都压我一头,一到大?考却总是屈居第二。”
“可能是看我那段时间太穷又太拼了吧,问他他就说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不缺那点儿?奖学金,应该让给有需要的人。”晏阳总结,“这么一想路潼潼忒欠揍啊,我当年到底喜欢他什么?”
听见“路潼潼”这个称呼,俞暖树不满地一皱眉:“他什么时候能正经谈个恋爱?让他别那么挑,赶紧找个男朋友。”
省得?没人管着?,整天勾引人有夫之夫。
晏阳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乐了一路,直至来到初中?母校的大?门口——和那间倒霉的小学一样,这所?初中?也迁址了。
迁哪儿?去了?
附近有个菜市场,这个点钟没什么人买菜,连卖主?都心不在焉的。晏阳一连问了几?个小摊主?,都表示“不知道”“不清楚”。俞暖树看着?那几?栋和刚才的小学老旧得?不相上下的破矮楼,轻轻皱了皱眉头。
他家阳阳小时候过的都是什么穷苦日?子。
正如和平年代没法?儿?想象战争时期的艰苦,豪门世家也无法?想象穷苦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和他相遇的晏阳长得?俊秀、身姿挺拔,身上一个小小的配饰都凸显着?浓郁的个人品味,一言一行充满某种难以言说的从容优雅。
仿佛他一直都是这样,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长大?后理所?当然成?了今天的样子,和圈子里的每个人都没有太大?的不同——俞暖树也从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同”。
“算了,走吧。”晏阳过来牵俞暖树的手,叹了口气,“问不到就算了,知道了也意义不大?——走,咱们去那边的小公园逛逛。”
“我想去你家看看。”俞暖树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以前的家。”
晏阳想也不想地说:“没什么好看的,说不定都拆了……”
“我想看看。”俞暖树执拗地说,“去看。”
晏阳跟他掰扯了一会儿?,见他不听,无奈地说:“行吧,带你去看看。”
俞暖树满意了,紧了紧长围巾,对?周围异样的目光视若无睹——像刚才那位卖烤红薯的老婆婆一样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人在大?街上看见俩男的手牵手一起走,第一反应不会是“两口子吧”,而?是“好奇怪啊”。
也就是他俩儿?都长得?不至于磕碜,不然就该变成?“好恶心”了。
“我小时候比同龄人晚了一年上小学,七岁才读一年级。”又路过那所?“待拆”的小学时,晏阳懒洋洋地开口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当时我们这里有个政策,五年级的学生可以和六年级的一块儿?参加小升初考试,只要你考得?过。”
“跟‘跳级’差不多,只有总成?绩的年级前十名能申请。”晏阳说,“和我同一届的有八个人申请了,算上我总共有三个过了。”
俞暖树默默心算了一下:“你不止‘跳级’了一次吧,还有一次呢?”
“初中?也有个类似的政策,我初二申请参加中?考了——那时候总想赶紧读完书出来工作。”晏阳眨眼,带点儿?小得?意地一笑,“当时一起申请的有五个同学,就我一个过了。”
俞暖树忍不住跟着?笑了,顺口逗他:“这么厉害?”
“不厉害,主?要是这边比较落后,教育方面不太行。”晏阳叹了口气,“后来我去到‘鹏程’就跟不上了,成?绩垫底了半个学期,后面才慢慢追上去的。”
俞暖树:“……然后期末拿了年级第一?”
晏阳理所?当然地一点头:“我第一次读书那么拼,那个学期就没哪晚睡过六小时以上的,期末考潼潼还故意放水让着?我。要是这样都拿不到年级第一,我肯定活不下去了。”
俞暖树:“……”
听听这是人话吗?
俞暖树读书时期成?绩一直不好不坏,没拔过尖儿?也没垫过底儿?。他心疼地搓搓晏阳的手,晏阳喟叹:“长大?真好,我小时候总想着?长大?赚钱养活自己,让我姐不用那么辛苦。”
俞暖树“嗯”了一声:“现在长大?了。”
“还找了个老公。”趁着?周围人少,晏阳飞快地亲了俞暖树一口,“就算赚不了钱也有人养着?,不用担心饿死了。”
晏阳“曾经的家”在老城区,下车后,他看了眼那片色泽陈旧的老楼群,有些惊讶:“居然还没拆迁啊。”
俞暖树付了车费,跟着?晏阳下了车,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
这是一片不知道产自哪个年代的建筑群,脏灰色的外墙,墙皮已经部分脱落,窗户是老式推窗,木制的框架,上面一块块儿?带花纹的玻璃缺三短四,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木头架子顶多能起“装饰作用”——有机智的人家用报纸和透明胶给糊了厚厚的一层。
不远处的二楼“小天台”上,不知名的藤本植物沿着?“漫天”杂乱无序的电线嚣张地攀爬,狼狈为奸地遮天蔽日?。可惜植物终究抵抗不了无情的冷风,生机勃勃的翠绿早已凋零,只留下昭示着?“春风吹又生”的枯藤。
就像这片建筑群给人的感觉——老旧、破败、死气沉沉。
“和我走的时候差不多,没多大?变化啊。”晏阳习惯性地拉过俞暖树的手,“看完了,走吧。”
俞暖树:“你以前住哪儿??”
“嗯?”晏阳一愣,随即笑了,“那破房子早卖了,也没卖几?个钱,都不够咱们小俞总一枚袖扣的,有什么好看的?”
“都来到这儿?了。”俞暖树固执地盯着?他,“去看看。”
晏阳拿他没辙,只得?牵着?他往里走,边走边提醒他脚下的路。建筑群里头比外面更不堪入目,晏阳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对?每条逼仄昏暗的巷子、每一处乱堆乱放的垃圾和杂物烂熟于胸——因为实在没怎么变化。
绕过几?个拐角,又小心地避开地上几?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晏阳瞥了眼垃圾堆上乱飞的蚊蝇,再看了眼身后衣着?考究、眉头紧锁地任他牵着?的俞暖树,没忍住轻声笑了。
“笑什么?”说话时俞暖树忍无可忍地捂住口鼻,瞪了他一眼。
晏阳边笑边从衣兜里找出备用口罩,仔细给他戴上:“没什么——看够了没?看够了就回去吧。”
“不回。”俞暖树对?此十分有执念,“你以前的家呢?”
晏阳无奈地“唔”了一声,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忍不住逗他说:“宝贝儿?,我这么牵着?你走,像不像带着?刚娶上的媳妇儿?回家?”
俞暖树打量周围的环境,有了口罩这个“心理隔离”,他感觉好多了,说话也没再捂口鼻:“媳妇儿?是骗来的吧?”
“啧,真现实。”晏阳用指尖勾勾他的掌心,“要是我还住这儿?,你愿意嫁给我不?”
“为什么不是你嫁给我?”俞暖树提出疑问,十分理智地说,“你嫁给我更划算,嫁入豪门。”
“那不行,你们俞家家大?业大?,我嫁过去了没法?儿?生个一儿?半女继承‘皇位’,早晚得?失宠被休。”晏阳一本正经地胡扯,“我们家不一样,又穷又破,也没‘皇位’要继承,不介意你能不能传宗接代,我也不找别人,肯定独宠你……”
“闭嘴吧。”俞暖树轻轻抽了他一巴掌,不悦地说,“我什么时候敢嫌弃你了?什么时候找过别人?”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贫了一路,晏阳嘴角的笑意还没收起,就听见前方“咿呀”一声门响,一位佝偻的老太太拎着?一大?袋垃圾,骂骂咧咧地从自家“小院”里出来了。
晏阳脚步猛然一顿,俞暖树敏锐地发觉他牵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怎么了?”
“没事?儿?。”晏阳轻轻呼出一口气,死死盯着?那位老太太,轻声说,“就在前面了。”
俞暖树以为他是“近乡情怯”,即将到“故居”所?以心绪不宁,并没有多想。前头的老太太背对?他们走了几?步,将垃圾用力朝远处一甩,“远程”扔完垃圾,又转过身步履蹒跚地往回走。
看见衣着?打扮和老楼群格格不入的晏阳和俞暖树,老太太吃了一惊,嘴里乱七八糟的骂声都停了,眯缝着?浑浊的双眼瞅了他们一会儿?,擦肩而?过时笑着?冲他们说了句什么。
口音太重?,俞暖树没听清老太太说的是什么,他偏头瞥了一眼,老太太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慈眉善目得?近乎……谄媚?
俞暖树皱皱眉头,将这个古怪的念头从脑子里驱除,正要礼貌性地回以老人家一个冷漠点头,晏阳的脚步却忽然加快了,不由分说地将他从老太太面前拽走。
“就是这儿?了。”晏阳停在一栋破败的矮楼前——这片建筑群楼层普遍不高,充斥着?浓浓的“上世纪风”,“我以前住二楼,现在有别人住了,咱们不上去了吧?”
话音刚落,二楼长长的走廊上突然探出两个脑袋,是俩儿?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
俞暖树看了她?们一眼,低声说:“我想看看。”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好奇心这么重??”晏阳有些好笑,“算了,都到这儿?了,爱看就看吧。”
楼道阴暗而?狭窄,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那俩儿?小姑娘跑到楼道尽头,始终好奇地盯着?他俩儿?。晏阳先一步走上二楼,听其中?一个小姑娘大?着?胆子问:“哥哥,你们是来找人的吗?这一片的人我们都认识。”
“不是。”晏阳对?小女孩儿?微微一笑,“我们来旅游。”
小姑娘十分惊奇,估计是觉得?这俩儿?大?哥哥的脑子坏掉了,居然特地花钱来这种破地方玩儿?。
大?概是见晏阳好说话,另一个小姑娘也细声细气地开口了:“哥哥,你们是情侣吗?”
“嗯?”
两个小姑娘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晏阳回想了一下这个年龄阶段的自己,顿时不觉得?对?方早熟了。小姑娘又说:“我在网上看过,男生会和男生谈恋爱,女生也会和女生谈恋爱。”
俞暖树对?小姑娘不感兴趣,耐心极其有限,并没有参与这场闲聊。两个小姑娘察觉他的冷漠,虽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但只和晏阳聊天。
听小姑娘说到“哥哥你长得?真好看,长头发也好看”时,俞暖树终于对?这种没话找话式的聒噪忍无可忍,冷冷地盯了那俩儿?小姑娘一眼。正在说话的小姑娘顿时磕巴了一下,敏感地发觉自己的“不受欢迎”,没说几?句话就迅速开溜了。
晏阳似笑非笑地捏了捏俞暖树的指尖:“干什么?人家小女孩儿?哪句话招惹你了?”
“太吵了。”俞暖树面无表情地说,绝口不提自己“酸了”的事?实。
有他在旁边呢,他男朋友跟别人聊那么开心算怎么回事?儿??
“喏,到了,就这儿?。”
晏阳停在一扇老旧的铁门前,深绿色的漆皮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半,地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碎屑。门口上方贴着?张严重?褪色的对?联横幅,上书“出入平安”四个大?字,两边一开始应该也贴了,估计是被过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手欠给撕了。
俞暖树心情复杂地皱起眉头。
密密麻麻的老楼,阴暗发臭的窄巷;漆黑的楼道,狭小的门口。
老旧、破败、死气沉沉。
三天后,晏阳和俞暖树玩儿?够了,决定启程回帝都。晏阳一上飞机就开始补觉,准备下机时俞暖树才叫醒他。
“腰疼。”晏阳嘟囔,“回家后你得?给我揉揉腰。”
俞暖树百依百顺地“嗯”了一声,自知昨晚过分了,一早上都在不动声色地将功补过,省得?他家阳阳哪晚不高兴了报复他。
要是晏阳动真格,他估计得?死床上。
昨天晚上确实闹得?太激烈了,晏阳下机时走路都还有些不利索。他轻轻“嘶”了一声,硬是拿出了平时风度翩翩的派头,强撑着?没让俞暖树扶一下。
“过两天就大?年三十了。”晏阳拿出手机划了划,“哥哥,你们家除夕夜怎么过的?”
不知不觉他们都在一块儿?大?半年了,马上就要度过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俞暖树勾起嘴角,心情异常愉悦:“看情况,多数时候是我和花花过,偶尔也会和俞商一起过。”
“我都是和我姐一起过的。”晏阳说,“我姐让我今年也回去过。”
虽然不太想和俞商一起过除夕,但如果他家阳阳也在,那不算难以接受。俞暖树很痛快地说:“回吧。”
晏阳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蹙眉问:“那你回去吗?我想跟你一起过。”
这句直白的话俞暖树听得?心里十分熨帖,毫不迟疑地说:“你回我就回。”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除夕当天,晏阳顺手群发了新年祝福,立马有几?个人手动回复了。晏阳跟这个聊几?句跟那个扯几?句,刚退出一个聊天界面,就见俞暖树的头像跳到了最上方,给他回了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敷衍。”
晏阳倒在沙发上笑起来,给俞暖树发了颗小爱心。
安桔回了德国?母亲那儿?,周致烨还在没日?没夜地赶通告;冼亦朗刚和女朋友定下婚期,据说双方家长正在“会晤”;向坤早就被晏阳放了年假,这会儿?待在老家和家里人一起做年糕……
晏阳看了眼向坤发过来的图片,发语音回复:“坤儿?,跟阿姨说不用了,你们吃就行,谢谢她?这么有心。”
里潼去了爷爷奶奶家,正忙着?祸害满院子的花花草草,还给晏阳发了个小视频。晏阳啼笑皆非地回复:“有这个闲情逸致,赶紧给你家桐花发个贺年视频去,都哀嚎到我微博底下来了。”
“嚎什么了?”里潼懒洋洋地问。
“说你都十多天没更新微博了,问你上哪儿?去了。”晏阳说了个大?致意思,“啧”了一声,“我他妈哪儿?知道。”
“阳阳乖,不说脏话,一会儿?你家哥哥该教训你了。”里潼笑了,“我又不靠微博‘固粉’,两三个月不发微博不是常事?儿?吗?他们早习惯了。营业多累啊,有这个功夫我不如写歌去。”
晏阳:“是啊,真是累死你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友善聊天”了几?分钟,俞暖树处理完为数不多的公事?儿?,从书房出来了。他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佯装不经意地问:“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哪儿?就开心了?”晏阳嫌弃地一皱眉,“路潼潼烦死了好吧,人话都不会说。”
俞暖树:“……”
无处不在的小狐狸精,忒烦人。
“他什么时候找个男朋友?”俞暖树走过去,忍无可忍,“怎么总来撩你,至于空虚成?这样么?”
晏阳哈哈大?笑,松开语音键,将俞暖树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发了过去。
俞暖树:“……笑什么笑,你也是,平时注意点儿?,别忘了你已经有主?了。”
晏阳看见里潼发来的“翻白眼儿?”表情包,顿时更愉悦了,自觉在这次的“友善聊天”中?略胜一筹,对?俞暖树的教训丝毫不以为忤,高高兴兴地蹦起来搂他的腰身:“知道了,老公。”
俞暖树:“……”
讨人厌的小混蛋,净会这一套!
“咱们换衣服去吧,一会儿?就去我姐家。”晏阳说,“花花怎么样?她?决定了没有?”
“她?说一起去。”俞暖树在他鼻尖儿?亲了一口,捏捏他的手腕,示意他松开,“花花跟我过惯了,一般我去哪儿?她?去哪儿?。”
“那她?带女朋友不?”晏阳放开俞暖树,伸了个懒腰,“这辈份儿?可真够乱的——大?外甥,你打算管我姐叫什么?我好像还没听过你叫我姐呢。”
“娶夫随夫。”俞暖树想也不想地说,“跟你叫‘姐’。”
“嗯?”晏阳若有所?思,“那我娶了你,是不是该跟你叫‘爸’啊?总觉得?怪怪的。”
“按你的习惯叫‘姐夫’就行。”俞暖树说,“我都不怎么叫他‘爸’。”
到了晏夕嵘和俞商家——也就是以前晏阳和姐姐的家,俞商迁就晏夕嵘,没强迫她?“嫁入豪门”,结婚后主?动搬来了这边住——晏阳按了按门铃,出来开门的是晏夕嵘。
“哟,我的小太阳回来啦。”晏夕嵘穿着?一身“慵懒风”休闲装,笑眯眯地问,“你钥匙呢?”
晏阳:“……忘拿了。”
“没事?儿?,下次记得?就行。”晏夕嵘捏捏他的脸颊,看向俞暖树,“大?树也来了——你不介意我学你爸这样叫你吧?”
“……不介意。”俞暖树言不由衷,生硬地冲她?笑了一下,“姐,你叫我‘暖树’就行。”
“行,别在门口瞎站了,冷得?慌。”晏夕嵘对?“姐”这个称呼没意见,她?就比俞暖树大?两岁,要是俞暖树叫她?“妈”,那才诡异,“小太阳,过来帮忙倒两杯水。”
晏阳看着?她?闪进厨房,猜到了俞商在里面忙活儿?,以晏夕嵘的厨艺顶多帮忙打个下手。他熟门熟路地倒了两杯温水,自己招待自己,端着?水杯回客厅时还特地绕到厨房门口,探头叫了声“姐夫好”。
到客厅坐下,晏阳把?一杯水递给俞暖树,熟练地打开电视机,将遥控器塞进俞暖树手里:“想看什么?自己挑。”
俞暖树:“……”
“我替我姐招待你呢。”晏阳看见他的表情,笑吟吟地小声说,“吃水果吗,男朋友?”
不到一会儿?,俞暖华也来了,发现开门的人是晏阳,她?顿时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晏阳看见她?手上的车钥匙,随口问:“花花,你自己开车来的?”
“嗯,和小琼儿?去玩了,刚送她?回家。”俞暖华边换鞋边小心环顾四周,小声说,“说到这个,我得?谢谢你。”
晏阳远远和客厅里的俞暖树对?视一眼,笑了:“谢我什么?”
“我哥吧,虽然从小特别疼我,但一直管我管得?挺严的。”俞暖华俏皮地冲他一眨眼,“自从他谈恋爱后,对?我越来越放松了,现在基本处于‘放养’状态——我以前努力了好久都没做到,你说是不是得?谢谢你?”
晏阳:“……”
俞暖华是被“放养”了,可他多了个“爹”啊。
晏阳郁闷了一小会儿?,很快释然了,有个人能管着?他也挺好的,省得?他“渣性难移”还不自知。
大?不了以后少作点儿?就是了。
氛围还算其乐融融地吃过年夜饭,晏阳、俞暖树、俞暖华各得?到了两个红包,一个封包上是“身体健康”,另一个是“万事?如意”。
“我还是第一次发红包。”晏夕嵘笑着?说,暖色的灯光打在她?俊气的脸庞上,平添了几?分烟火气,那近乎锋利的眉眼都柔和了不少,“都收着?,压岁钱呢。”
晏阳愣怔过后,心情复杂地收下了,冲晏夕嵘笑了笑:“谢谢姐。”
晚饭过后,晏阳主?动包揽了收拾碗筷的活儿?,晏夕嵘也没和他客气。俞暖华看着?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亲哥颠颠儿?跟去帮忙,不禁幽怨地看了晏阳好几?眼。
晏阳很快发觉了,趁俞暖树端着?脏碗进厨房,俞商和晏夕嵘又去了客厅,他飞快地轻声说:“怎么了妹妹?是心疼你哥呢,还是后悔没把?女朋友带过来?”
“都有点儿?。”俞暖华实话实说,惆怅地叹气,“你们都成?双成?对?的,就我在这儿?形单影只……哎,你和我哥别可劲儿?秀恩爱成?吗?”
“成?。”晏阳闷声笑了,“一会儿?我帮你转告你哥。”
说完,他没理会俞暖华的反应,径自闪进厨房,顺手把?厨房门拉上。
“桌子擦了?”俞暖树将餐具放进洗碗机里,抬眼看他,“又和花花说什么悄悄话了?”
晏阳丝毫没有“保密意识”,毫不犹豫地把?俞暖华出卖了。
“秀恩爱?”俞暖树轻轻一笑,“有吗?”
“不用秀,咱们本来就够恩爱的。”晏阳凑过去亲他,“宝贝儿?,你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多了,再笑一个。”
俞暖树立马不笑了,绷着?脸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随后拉过他沾了点儿?污渍的手,用温水冲洗干净。
“大?过年的你都不愿意冲我笑一个。”晏阳用湿漉漉的手指勾他下巴,蛮不讲理地开始作妖,“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俞暖树:“……别闹,蹭我一脸水。”
“看,你还嫌弃我,果然变心了……”
“晏小阳,你有完没完?”俞暖树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抓住他不规不矩的手,将他按在流理台边,“这种把?戏你还要玩儿?多久?”
“不玩儿?了,在我姐家呢,你规矩点儿?。”晏阳果断服软,可怜巴巴地睁大?眼睛。
俞暖树:“……”
到底是谁不规矩了!
俞暖树对?他倒打一耙的本事?十分服气,不想搭理他了,闷声不吭地转身收拾略显杂乱的厨房。晏阳立马黏糊糊地贴上去,搂过俞暖树的腰身:“我错了哥哥,是我无理取闹,我手脚不规矩,你别生气好不好?”
“……放开。”俞暖树硬邦邦地说。
可惜晏阳太清楚他的色厉内荏,嘴唇在他柔软的耳垂上轻轻一蹭,放轻声音,认真又诚挚地说:“哥哥,我爱你。”
俞暖树不想理会他的“花言巧语”,身体却擅自背叛了理智,情不自禁地转身回应晏阳。俞暖树勾起嘴角,不由自主?地笑了,虔诚地低声说:“我也爱你。”
“我知道。”晏阳眯眼笑了,摸摸他的嘴角,凑过去亲了一口,“我家暖暖真好看。”
室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窗外寒风呼啸,冰雪裹挟着?无边夜色融入万家灯火,最终消弭在家家户户浓郁的年味儿?里。
除夕夜,欢声笑语仿佛和每个人息息相关,让人恍惚有种“不再孤独”的错觉。
晏阳闭眼,抱紧他深爱的男朋友,这辈子从没这么深刻地品尝过“幸福”的滋味儿?。
夜还漫长。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
终于打出这三个字了!开开心心!
预计还有两三个番外
宝贝儿们有啥想看的番外呀,可以点(虽然不一定会写=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