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几千年儒家礼制的约定,父母逝后,做儿子的必须在亡父(母)陵旁守孝三年(至少是两年零一个月)。三年里,孝子住在陵墓旁一间简单筑就的草庐里,吃着粗粝的食物,过着鳏居节欲的生活,每天所做的事情只是读书、自省、追思先人。除非朝廷特别的任命,三年内不得参加任何社会事务。守不住这三年孝期的,被视为大不孝。不孝,自然不忠,不忠。又岂能为官宦。
离开喧嚣的建康,出离相互倾轧的官闱,萧衍虽然说不上心如止水,但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安静。受父亲影响,萧衍自幼随顺佛教,偶尔,他会去附近的小庙,与老和尚聊一聊红尘内外的闲事,向老和尚学学禅坐的功夫。好在有棋童陈庆之陪伴在侧,烦闷时,就拉着陈庆之下一盘棋(当然也是不合规矩的),隔一段时间,他的部将吕僧珍会给他们送一些生活必需品,顺便将建康的街谈巷议当作笑话说给他听,当然还有夫人郗氏的叮嘱,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逝去。
有一天,从山下的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古琴声,打破了草庐的沉静。那琴声如水击溪涧,如风摇竹林,时激时缓,时呼时叹,将人带入一种脱尘的情境。他放下书,走出草庐。他听到的这一段古琴是他熟悉的《舞秋风》,本来是描摹秋之萧瑟和人生短暂的。一首原本很沉郁的曲子,但他听到的却是一派秋高气爽,欣喜激越的快板。
丁忧期的生活太单调了,难得听到这样的琴声。陈庆之从萧衍的脸上看到一种久违的欢欣,他说:“主公,这琴弹得真好。”
萧衍从琴声中回过神来,“你喜欢吗?”
“喜欢,它能让人从心里生出高兴来。”
“是的,能让人心里生出高兴的曲子,当然算好曲子了。”萧衍索性在草地上坐下来,开始认真谛听那随风而至的琴声。
晋时嵇康酷爱古琴,他说:“物有盛衰,而雅音无变;滋味有厌,而乐此不疲。”嵇康是弹着《广陵散》而临刑的,乐曲伴着嵇康走完他生命的始终。现在,在这山野之间,这动人心魄的琴声虽然于他的孝期是那样地不合时宜,但他却无法抗拒这样的乐曲,他知道,他是被那活泼的琴声深深地打动了。
陈庆之看出,他的主公终于从沉闷中走出了,他知道,他的主公太需要听听这样欢乐的曲子了,太需要这曲子来抚慰沉郁的内心了。琴声时而清晰,时而隐约,萧衍返身草庐,拿起笔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萧衍将一首新诗拿给陈庆之读。那是一首七言组诗《江南弄》。
其一:众花杂色满上林,舒芳耀绿垂轻阴,连手躞蹀舞春心。舞春心,临岁腴。中人望,独踟蹰。
其二:江南稚女珠腕绳,金翠摇首红颜兴,桂棹容与歌采菱。歌采菱,心未怡。翳罗袖,望所思。
其三:游戏五湖采莲归,发花田叶芳袭衣,为君艳歌世所希。世所希,有如玉。江南弄,采莲曲。
……
陈庆之说:“主公,您的诗也能让我从心里生出高兴来,它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宜兴乡下的农家生活,采莲,采菱,我仿佛又回到家乡了。”
“等丁忧期满,我和你一同去你的老家宜兴,去听真正的采莲曲。”
“好啊,到时候,我给主公唱采莲曲,对了,我还会唱放牛歌。主公,我给你唱一段放牛歌吧。”陈庆之说着,就真的放开喉咙唱了起来:“哎来哟喂,露洒辣椒亮晶晶,哥哥见妹不作声,想说话,慢吞吞,未开口,转过身,边走边望一样的心……”陈庆之忽然打住了,现在正是主公的丁忧期,唱这样的淫词荡曲是犯大忌的,他吓得脸都白了,都是那琴声惹的祸啊!但所幸的是,他从主公的脸上似乎并没有看到生气的样子。
“主公,你不要坐在草地上,露水重了。”
“庆之,你能猜出那弹琴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那琴弹得如此之好,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怕不行吧,一定是个老琴师了。”
萧衍笑了笑,说:“你相信吗,这个人年纪不会比你更大。”
“主公,明天我替您打听一下,看这个琴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回草庐去吧,我该打坐了。”
后来,每隔一段日子,从山下的村子里就会传来一阵琴声。奇怪的是,不管是什么乐曲,弹奏者总是将其处理成愉快的而活泼的快板。山泉叮咚,春鸟和鸣,冬去春来的欢悦和冰雪消融后的勃勃生机。无论春夏还是秋冬,大自然的一切都充满了热情和欢乐,即使是像《忆故人》这样表现士大夫对尘世的厌弃,对大自然流连的徐缓的慢板,弹奏者也一样用急促的音型来表达一种迥然不同的蓬勃和激情。
接连好几天,那琴声没再响起。看着萧衍魂不守舍的样子,陈庆之知道,主公已离不开那琴声了。陈庆之说:“主公,那弹琴的人不会是生病了吧。”
“有可能吧。但愿他会尽快好起来。”萧衍说,他知道,自己真的离不开这琴声了。
有一天,萧衍说:“庆之,你陪着我守陵,太沉闷了,放你半天假,你去镇上玩玩吧。”
少年的脸上露出欢快,但他随即说:“能这样陪着主公,是庆之的福份,连吕僧珍都说,我的棋这半年大有长进。”
“去吧,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陈庆之高兴地到吴桥镇去了,到了下午,陈庆之刚一进草庐就大叫大嚷:“主公,你说得不错啊,那弹琴的,果然只比我大一岁,今年才十四岁呢。主公你相信吗,那是个女娃子,而且,还是谢老员外的女儿,名字叫谢采练。”陈庆之说着,又吐了吐舌头,他觉得自己又犯忌了,主公的小名是叫练儿,这谢老员外家的女儿什么名不好叫,怎么偏偏叫个采练呢?
萧衍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情,他递给陈庆之一样东西,说:“庆之,今天你不在时,我给你做了一样东西,它可以吹各种曲子,你闷的时候就吹着玩吧。”萧衍递给陈庆之的是一件泥壶样的东西,泥壶上凿了几只小孔,萧衍将那泥壶放在唇吹了一段曲子,那声音带着一股苍凉,又让人感觉一种高远与厚重。
“真好听,”陈庆之说,“我知道,这是埙。小时候在老家见人吹过的。”
“正好我写了几首怀念老太爷的曲子,你闲时可以学着吹它。”
这天傍晚,从山下镇子方向又传来古琴声,而且,弹奏的正是萧衍前几日所作的《江南弄》七首。萧衍知道,人小鬼大的陈庆之一定将他写的这几首谱了曲的诗拿给谢老员外的女儿了。此后的日子里,几乎每到傍晚,从村子里就传来谢采练的琴声。陈庆之一定告诉她,他的主公喜欢这琴声,萧衍知道,这琴声是为他而弹奏的,这是一个细心的姑娘。
这是齐郁林王隆昌元年(公元494年)三月初五,距萧衍之父萧顺之死已是两年零一个月,但萧衍似乎仍没有结束草庐守孝的意思。夜已经很深了,陈庆之已耐不住疲倦,趴在棋桌上睡着了,而萧衍却仍然精神得很。他已经叫醒陈庆之三次了,孩子都是贪睡的,他只得意犹未尽地独自在枰上摆弄着。这时,廊上的画眉叫着:“客人来了,客人来了。”
随着一阵马蹄声,已做了尚书令的萧鸾跨进了草庐。这是萧衍之父萧顺之逝后,两人在陵寝的第四次会面。
说起来,萧衍、萧鸾,以及已故齐武帝萧赜,同属于兰陵萧氏后人。刘宋王朝建立之前,兰陵萧氏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家族,而到了他们的老祖宗萧思话那一代,凭借着与皇家联姻,兰陵萧氏逐渐成为高门大族。萧衍的父亲萧顺之与南齐开国皇帝萧道成既是族兄弟,又是少小时要好的玩伴。建元元年(公元479年),萧道成利用刘宋皇室之间的相互残杀,发动宫廷政变,成为南齐的开国皇帝。而在萧道成代宋建齐的过程中,萧顺之的出谋划策起了关键的作用。为此,高皇帝萧道成曾当着萧顺之的面对他众多儿孙说,如果不是这位老翁,就不会有我们萧家的天下。但是,萧道成很快就死了,萧顺之后来又卷进第二任皇帝萧赜父子之间的纠纷,并且错误地执杀了齐武帝萧赜之子萧子响,引起齐武帝的反感,萧顺之也因此郁闷而死。
历史有时候会有相同的契合,当年萧道成政变,萧顺之成为其最重要的谋士,现在萧鸾专权,萧衍在其中充当了积极的角色。
画眉鸟又叫着:“客人来了,客人来了。”
陈庆之揉着惺忪的眼睛,伺候着茶水说:“你看,每次客人还未进门,这只鸟老早就报喜了。真是一只神奇的鸟,老太爷在世时,有一次人家拿一只鹦鹉要换这只画眉,老太爷说,除非你那只鹦鹉能下金蛋。”
“狮子洞里岂有异兽。”萧鸾逗弄着画眉鸟说。
“别听他胡说,一只很普通的鸟儿。”萧衍说。
陈庆之说:“这只画眉在老太爷手中就开始养了,老太爷登仙后,这只鸟不吃不喝,七天七夜,你看,这只鸟多通人性。”
“你去吧,”萧衍打发着陈庆之说,“我要与尚书令大人下一盘棋。”
“我可不是您的对手。哪次也没赢过您。”萧鸾说着,还是坐到那棋枰前。
“虚怀若谷者,岂在乎区区一盘棋?”
陈庆之将二位大人椅子上的软垫一一抚好,又饶了一句舌说:“要说我们主上的棋,真是太厉害了,一般的棋手只看到眼前一着,我们主公却能看五着六着。”
萧衍说:“我的家人都被我惯坏了,说话没着没落的。”又对陈庆之说:“你睡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他说得不错啊,当今天下,能斗得过叔达的棋手怕还没有降世吧。”萧鸾说着,就不客气,首先执黑先行。枰上的棋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显然,萧鸾的棋术与萧衍不在一个档次上,而他今晚的心思也全不在棋上。尽管萧衍连用虚着,双方的棋势还是很快就现出明显的阵势。
萧衍说:“看得出,尚书令这个辅佐大臣当得并不轻松。”
萧鸾顺手将棋子一推说:“岂止是不轻松,简直是烦不胜烦啊。少主如此昏懵,大臣们都将责任推到我的头上。”
萧衍笑了笑,心里说,你怎么会意想不到呢,萧昭业被你扶上皇位,他继位后的一言一行,哪一样不被你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一切,不正是你所需要的效果吗?你不正是要让萧昭业就这样胡闹下去,闹到满城风雨,闹到满朝文武忍无可忍你才满意吗?你不正是需要萧昭业按照你的意图一直这样烂下去吗?你就是要萧昭业烂到无可收拾的地步,正好伺机行事,取而代之。
这是一个绵长的夜晚,萧鸾、萧衍,这两位各怀心志的人物历史性地聚到了一起。这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这是中国历史上未来的两位帝王,不管他们今后的格局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但是今天,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的目标是那样惊人的一致,一个要推翻南齐王朝,取而代之,一个要洗雪心耻,为父报仇。因为即将被推翻的萧昭业是南齐朝廷的第三任帝王,因此,我们姑且将萧鸾、萧衍的这次秘密行动称之为“03号计划”。
“先皇临崩时曾亲口嘱我,如果萧昭业昏懵误国,可将他废去,另立可行之人。”
“废昏立明,是辅佐大臣的责任,尚书令当顺应潮流,当机立断才好。”
“先皇临崩时虽说可另立可行之人,但并未指明谁为可行之人。”
萧衍知道萧鸾希望他说什么话,于是便接过对方抛过来的球,说:“尚书令有龙虎之气,难道不明白先皇临崩时的意思吗?”
萧鸾希望萧衍说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他的心里充满了喜悦,然而他却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不可,不可,叔达是想把我往泥淖里推呢。叔达此话只可私下一说,要是被他人听见,你我都担当不起篡位的罪名。”
“尚书令是高祖至亲堂侄,高祖原就是将尚书令做亲子而宠爱的,废除萧昭业后,难道还有第三人可以代行南齐皇图大业吗?”
萧鸾背着手在室内走来走去,似在苦苦思索,终于说:“武帝诸子中的确多庸碌之辈,不过,我看随王、荆州刺史萧子隆倒是文武俱佳,又颇有韬略,而且,荆州为江东大郡,萧子隆兵多将广,难道不是萧昭业后的可行之人吗?”
萧衍笑了笑说:“我在荆州做谘议参军多年,对萧子隆最为了解,此人虽然掌握着一定兵权,但其实并无真才实学,徒有虚名而已。而且,因为他的唯利是图,真正愿意追随他的人少之又少,你看他的部下,除了垣历生、卞白龙这两员大将,并无真正有为的谋士。”
“虽然如此,也不可小觑他统领下的荆州兵,要是把他逼急了,那五千精兵也足够人对付的吧?”
“萧子隆在荆州多年,急欲回到京城,只要一纸诏书,萧子隆即来。”
“刚才你说的垣历生、卞白龙两员大将,怕是不好对付吧。”
“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垣历生、卞白龙这两人也像他们的主子一样,个个唯利是图,若能得攀高枝,这二人还有死抱着萧子隆大腿不放的道理吗?”
“制服了这两个爪牙,萧子隆就成孤家寡人了。”萧鸾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他在室内来回地走动着,一边喃喃自语:“叔达,真我弟兄也。”
萧衍又说:“将萧子隆调至京城,另一个人却必须离开京城。”
“这个人是谁?”
“大司马王敬则,尚书令千万不可将他等闲视之。。”
萧鸾笑起来:“王敬则大字不识一个,徒有匹夫之勇,江湖上号称蛮牛,他能成什么气候?”
“一个农夫既然能够由都督而南兖州刺史,封寻阳郡公,到如今的大司马,可见王敬则并非等闲之人。尚书令须明白,蛮牛逼急了,那两只犄角也能顶死人的。王敬则是高、武两代旧臣,对高、武二帝真正死忠,尚书令相信吗,如果有人代萧昭业而行天子,王敬则必是要给他寻麻烦之人。”
“此话有理,依你计,这个老王该如何对付?”
“打蛇需打在七寸上,挠人需挠在痒处。王敬则贪财爱色,人所共知,会稽为江南富裕之地,又出美女,会稽太守一职他已垂涎已久,有此二件武器,还怕他不被击倒?至于王晏、徐孝嗣这些老臣,他们哪一个不是见风使舵的角色,尤其是王晏,典型的官场老滑头,他在官场的习惯是只看人的下半身,谁的腿粗,他就拼死命去抱。萧谌、萧坦之等人莫不如此。”
萧鸾已经难以按捺内心的兴奋,他似乎看到那条通往御龙宝座的红毡已经在他面前缓缓铺开,他握着萧衍的手说:“铲除恶弊,匡扶大业,叔达要与我共担大任。”
“尚书令只管大胆行事,叔达愿为尚书令效犬马之劳。”
“事成之后,我绝不负你。”
“尚书令言重了,”萧衍说,“为江山社稷,尚书令忠心可鉴,武帝九泉有知,也当感激涕零,更何况你我兄弟一场,又何谈一个负字?”
萧鸾话锋一转,忽然问:“叔达今年贵庚?”
萧衍说:“痴长二十有九。”
“呵,正当而立,”萧鸾说,“我记得当年卫将军王俭曾品评叔达说,三十以内当作侍中,出三十岁则将贵不可言。”
萧衍吓了一跳,当年他在卫将军府任东阁祭酒时,卫将军的确曾这样评价过他。卫将军的评价,曾让很多人对他倍加警惕,并视他为政敌。现在萧鸾突然旧话重提,当然不可能没有用意。然而他仍然不动声色,说:“卫将军人文俱佳,但臧否人物,却多有不当处。”
“不过,如果不是令尊大人得罪了朝廷,叔达的前途,的确未可限量。”
萧鸾的这句话,让萧衍稍稍放心,他淡然一笑,说:“叔达自幼喜爱老庄,向往空有的虚境,当年入南郡王府,又多受佛经薰染,知道世间万物,皆是虚妄,唯有不变的生命,才是永恒的道场。”
“叔达的境界,无人匹敌,但是既为人臣,还是要为国家社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您相信这句话吗?有什么样的君,就会有什么样的臣。”
“我相信,叔达会遇到明君的,到时候,你就是一匹驰骋天下的宝马,一头无人匹敌的雄狮。”
“尚书令总是这么夸我。”
天蒙蒙亮了,萧鸾要去萧顺之陵祭拜,陈庆之打着一把伞在前面引路。三月,乍暖还寒,雨零星地下着,去陵地的路上湿滑一片,二人都是一夜未眠,现在经冷雨一吹,立刻就清醒了许多。等来到陵地,天也就大亮了。萧鸾在萧顺之墓前磕了三个响头,感慨说:“时光真快啊,令尊大人已经逝去两年了。”
“可我感觉那曾经的一切,似乎就发生在不久以前。”朦胧的晨曦中,萧衍眼里闪动着一股仇恨的火焰,那正是萧鸾所需要的。
他们走到一棵开花的紫丁香树前,萧衍摘下一小枝紫丁花在鼻子上嗅着说:“这是家父生前最喜爱的一种花,栽下去不到两年,想不到开得这么好。”
陈庆之说:“这棵树,还是尚书令亲自栽下的,你看,都长这么高了。”
萧衍说:“真难为尚书令,家父地下有知,会从心底里感激尚书令的。”
“应该的,令尊大人是我三叔。”
陈庆之说:“就是嘛,尚书令与我们主公,谁跟谁嘛,一笔难写两个萧。”
萧鸾笑起来:“这孩子真会说话。”
“他就会饶舌,没大没小。”
“有了这小鬼头,你在这段最灰暗的日子里才不会寂寞,”萧鸾说,“好了,我该回去了。在你丁忧期结束前,说不定我还会再来一次。”
“那只画眉鸟都认得您了。”
陈庆之说:“人家刘玄德三顾茅庐,如果我没有记错,尚书令是第四次到我们这个草庐了。”
现场的空气陡然沉闷起来。自命天子的刘玄德三顾茅庐,是为恢复他梦想中的大汉王朝,最后终于在诸葛亮的佐助下与魏、吴鼎立,了却了他的帝王之梦。萧鸾四次前来草庐,其居心也是昭然若揭,只是,这不好说破,也不宜说破,但少年无忌的陈庆之却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都是我平时管教不严,这些下人在主子面前说话越来越放肆。”但萧衍并没有为此而生气,他也乐意被萧鸾将他只是看作一个谋士,一个卧龙岗上的诸葛孔明。
萧鸾说:“他说得并没有错,叔达的天份并不在诸葛亮之下,而且,诸葛亮徒有谋略,而叔达却是文武超群,你相信吗,有幸得叔达者,即能得天下。”
没想到陈庆之又接了一句:“不是吹的,就是去坐金銮殿,我们主公也绰绰有余。”
这一次,萧衍震怒了,他飞起一脚,将陈庆之踢倒到路旁,接着向萧鸾抱一抱拳说:“越发胡言乱语了,回头我再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