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宝他娘,你走,走了就不要回来!”
二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这阵仗打乱了他们的思绪…
陈氏呜咽着,胳膊上挂了一个包袱,一手拖了一个娃,眼睛鼻头红红的…
也不知受了啥天大的委屈,脸上竟也是一道道抓痕…
李磊只听声音就知他怒气冲天!
老李头与周氏看到这状况,明白咋回事,眼里互相闪过一丝得意。
呵呵,这家里总算有一个立起来的…
陈氏理也没理李磊说啥,抬腿便走…
“家宝他娘…”
撕心裂肺…
“求你,别走,要走也带上俺一起。”
“滚!姓李的,谁要带你啊?”
“娘…家勇还没玩够呢!”
“娘,镇上屋子太小,俺也想在乡下玩!”
“玩什么玩,镇上不好玩吗?”
“这家里除了一个小破房,玉米碴子,干不完的活还有啥…”
“双抢也结束了,俺们娘三若不走,留下被你家里人欺负死吗?”
“她周晗娟俩口子合伙打俺,你不保护俺便算啦,你回来还不分青红皂白打俺!”
“俺又不欠你的!你摸摸良心这多年你靠着谁吃喝?”
李磊无所谓,老李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夜色中转换,真想捂住她的嘴…
“大不了和离,俺好心好意回来帮你家割麦子,干农活家务,连口饭都吃不上。”
“娃也跟着饿肚子,家勇家宝咱们走,咱们以后再也不回来啦,你姥姥姥爷日日米、粥、鸡蛋、荤腥的,又不是养不起咱们。”
“嫌咱们浪费口粮,不就口玉米碴子吗?这就如你们老李家的愿。”
“不,我错了,你怎么打我都成,家宝他娘!”
李磊跑上前去拦住他们…
“打你?打你我都嫌脏了自己的手,你种你去给我报仇,谁打我你去给我打回去!”
李磊冷冷的看了一眼小周氏,还有李大强!
李大强囧头窘脑,只一个劲解释:“二弟,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哼!想,你想都甭想,她是俺媳妇,你一个乡下庄稼汉,想什么?”
小周氏又打滚撒泼,开始嚎…
李磊威胁道,
“记住了,今儿话撂这里了,谁打了我家媳妇,我跟谁没玩!”
洛枳儿看他那架势还以为要打一架呢,没想到人家是动嘴没动手…
里正,赵叔公李叔公他们几人暗暗对视,这咋又是一出大戏?
那陈氏是李磊打的?
还是另有隐情?
可是当李磊走近后,他的形象太让人惊悚了…
比陈氏惨烈多了,一头枯草的长发散落开来,头顶似乎有几坨光溜溜的。
特别那张脸,让人看的触目惊心,后脊背发寒…
脸上那血口子可不似小周氏、陈氏,脸上那一道道印子,那是血槽。
血槽遍布脸上,眼睛有?
夏日里穿的衣服薄,露出肉的地方青一块紫一块就像被揪的…有的衣服布料上侵染一些丝丝点点的血迹…
仔细看皮肤上还有指甲盖印,印记里面血肉模糊…
衣服被撕的只剩几片布搭身上…
两位叔公看到陈氏长长尖尖的指甲盖,浑浊的眸子一缩,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这娃得有多疼?
李德沛,喃喃自语,烟篼都掉地上,“他娘的,都疯了,疯啦!这是反了天,反了天啊!”
他后悔死了,早知道挨打的是他家磊娃,他说什么也要跑进屋去阻止一番。
周氏嗷嗷嗷的几声,冲上去便要与陈氏拼命。
她可能是失望大于心疼,李磊不仅是挨打者,还没脸没皮求着人家打…
“姓陈的,你这个作死的小蹄子,你敢抓伤磊娃?”
头朝她撞了过去,还没撞到人呢,就被她二儿子李磊一把给推开了。
摔了一个狗啃泥,栽进了一旁挨着园地的粪堆…
这是专门留着往地里埋的…搞了一身…
基本都是猪屎,臭的很…
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扑腾起来时,又碰到了一旁的尿桶。
里面是几个小娃晚上起夜尿的,她平时没舍得往茅厕倒…
想着留着浇园地里的菜央子…
可不从头到脚浇了一身,主要是头上…
揉了一把眼睛,
“老天爷嘞,俺…噗呲,周美珍作了啥孽喲,遇到了这一群扫把星!”
李磊冷冷看着她,
“娘,咱二房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啥?”周氏一愣,震惊的不知所措,屁股疼,手疼,都被他这句话浇没了…
这是嫌她多管闲事?
跳了起来,
“你这是翅膀硬了?跟娘摆起了谱?真真是个白眼狼啊,娘可是为了你好,那银子你还没拿到手上呢?”
李磊一愣,眼珠闪了闪…
陈氏迈出的脚,缩了回来…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跟家宝他娘怎样我心里有数。”
“怎么说我李磊也是二房的一家之主。”
“即为一家之主就得有个一家之主的模样,这伤是我该得的,家宝他娘身子弱,你就不要为难她了…”
周氏心里舒服了一点,不知为何又没舒服。
现在特别不舒服,好吧,她相信磊娃是个有主见的…
再加之,这个陈氏跟骆枳儿、小周氏不一样。
人家不仅有娘家,娘家还看重的,不然谁愿意帮他们养娃、给老二活干…
每月老二也会给她交八十文,据说还有二十文是留下给他们一家的口粮…
可是,也就是这点,她老李家的种,就像是他陈家的…
抬眼看了眼珍珠,矗立在一旁惊吓得不知所措,“死丫头,过来扶一把娘啊!”
“啊,娘,俺,俺肚子疼,先去个茅厕,你等等…”
“哎,你……”
人已经没影了…
只好自己爬起来…
老李头心里不得劲,磊娃红口白牙,一口一个一家之主,把他这个大当家的置于何地?
本来不打算喝茶的几人,此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大房、二房,四个大人全部受伤…
“磊娃,你这是咋回事?”
里长问出了大伙想知道的问题。
“呵呵,伯父,无碍,是俺跟媳妇小打小闹,媳妇跟俺闹着玩呢!”
闹着玩?
小打小闹能搞成这副模样…
这陈氏下手着实也太狠了!
算啦,他护他媳妇,追根问底就没意思啦。
既然来了,他们打算坐下来喝口茶水,处理下再走!
把李家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院子,抬了张桌子,板凳,到了茶水,李正信几人坐下。
院子外集的人越来越多,看到他们的囧样,皆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
周氏朝院子那边骂叨几句,“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跑俺家来瞧啥热闹?”
“没见过世面的?”
外面的人有的在吐唾沫,有的叨叨的说着话,“管得着吗?”挺闹腾的…
“好了,大伙安静会,本就是老李家的一点家务事,你们愿意看就安静点。”
“呃…里正,这事能不能不让他们掺和?”
老李头看了看院子周围…
“德沛啊,这你就见外了,一个村子的人,大伙也是担心关注你家情况,不碍事的,我已经让他们安静了…”
“俺是怕他们乱传谣言…”
“这你就多虑了,谣言这东西亲眼见了才会不攻自破,你若是今夜不让他们看,明儿才是风言风语呢…”
“呃…好吧。”
随之几道犀利的目光,先是紧锁在了小周氏身上:
“大强他媳妇,你自己说,今儿他们打你所为何事?”
“尽管说,咱们为你作主,但,你若是说谎,这赵李村你恐怕是待不下去了,随你回哪!”
小周氏打了个哆嗦,有点害怕!
回?她能回哪?
周氏缓过神,跺了跺脚,“挨雷劈的贱货,俺老李家待你不薄,敢胡说,小心老娘撕烂你的嘴!”
李正信抬眼瞄了她一眼,瞬间歇菜。
这个小周氏、陈氏来了这多年,在他们印象中也不是那么无辜,单纯,今儿这事,还得慢慢来…
小周氏目光看了看珍珠,深呼吸一口气,
“里正,两位祖祖,你们也瞧见了,当着大伙的面,娘都敢威胁吓唬俺,若是你们不在,俺这顿打又挨在身上了…”
几人暗暗点头,确实如此…
“他们不让俺说,横竖都没活路,俺想通了,必需得如实说…”
“俺今儿这打,这都是因为他们的宝贝疙瘩闺女,珍珠!”
老李头额头青筋凸起,周氏叉腰又开骂:
“不要脸的小娼妇,俺家珍珠没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柿子挑软的捏,你咋就是欺负上她了,你咋不去死…”
珍珠掩面呜呜呜的痛哭起来,“大嫂,枉俺一直那你当自己人,你太过份了…”
“当着这么多人,就是要坏俺的名声…”
李贵也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看她们表演!
只是在他娘站起来,骂人时,捂了捂鼻子…
小周氏没有说李贵,李贵不仅是这个家的荣耀,也是整个赵李村的荣耀,说他,无益是在说自己格局小、小心眼…
“这个家有她没俺,有俺没她。”
几人好奇,咋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这,完全不可调和?”
“里正,你也瞧见了,世上哪有打嫂子的小姑子啊?”
“这件事,确是珍珠不对,你放心咱们会让你公爹教育她,若是你公爹办不到,就由咱赵李村的长辈出面,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害了咱一锅粥!”
小周氏心里一喜,果然有效,老李头忽然有种无力感…
“那就谢过各位伯爷,叔伯了。”
“俺周晗娟自从嫁进这个李家起,劳心劳力,生娃养娃,侍奉公婆丈夫,自许没有啥出格的事情。”
“珍珠年纪不小了,整日里好吃懒做,在外面跑够了才回来,连她自个的衣服都要她三嫂子帮着洗。”
“饭菜要俺伺候,还嫌弃不好吃!俺不过多说几句,她就怀恨在心。”
“跟婆婆告状,打骂俺是常事,今儿还想把俺绑起来关柴房,哪有这样的…”
“可怜俺的几个孩儿,俺进了柴房不吃不喝可以熬几日,俺的娃娃他们会给他们吃东西吗?”
“胡说啥?牧清运良柳柳是俺老李家的种,俺们会亏待他们?”
“哼!日日玉米碴子,玉米糊糊,俺在跟前的时候都难以果腹,”俺不在了,难说…”
几人瞅了瞅瘦的惊人的几个娃,老大家的脏兮兮的,三个娃都瘦,柳柳最瘦。
还有老三家的苗苗穿的干净,就是瘦,老二家的还好…
“是这样吗?”
几位叔伯,视线在其它几房小媳妇脸上扫过。
陈氏眼里露出不削…
骆枳儿乖巧的坐在一边,腰间叠着几圈肉,苗苗坐她腿上,她则低头玩着苗苗的小指头,憨憨的…
“三毛他媳妇,是这样吗?”
李叔公道。
“李祖祖,爹娘年纪大了,家里干活也辛苦,俺多洗几件衣服不碍事的…”
李叔公、赵叔公、里正点点头,这胖丫人不错,有这媳妇是他老李家的荣幸…
老李头本想呵斥她,可她也没说啥…且感觉挺孝顺的…
院子边瞧热闹的人群众,槐也跑来了,疑惑。
这个骆枳儿与刚才叉腰骂她那个可是一个?
她这话,也就明了…
老二在镇上,根本就没问陈氏,总之三个儿媳没人反驳…
再说,大伙儿有眼睛,骆枳儿时常在河里洗洗刷刷,挑水,洗菜啥的…
房檐左近都知这老李家时常为了做饭、吃食吵架…
根本原因是因为珍珠啊…
“太不像话了…”
那位叫赵叔的拍了一把桌子,
“俺家闺女五六岁时就能做一大家子的饭菜,针线女红,干家务活更是不在话下…”
“你家珍珠还当真是颗珍珠不成,人家闺女嫁到你家不是人,就你家闺女是个宝?”
周氏吓得一个哆嗦…
老李头羞愧,更恨小周氏揭他的丑,这事关起门来说,何必当着外人?
这个家一点都不和气,家就要拧成一股绳,其它几房也见不得珍珠好?
珍珠不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不过,德沛啊,你家里我瞧着庄家种的不错,今年麦子大丰收,不至于日日玉米碴子这么节约吧?”
“老三又打猎,不缺荤腥啊,你家看着挺红火的,你们大人饿饿便罢了,小娃娃还是要给点营养的…”
李福泉好心道。
“呵呵!叔公,没有她说的那样,咱家有时候还烙饼子,时不时煎鸡蛋的。”
老李头维护着…
小周氏、陈氏冷笑,是吗?有也是进了人家心里头的宝贝疙瘩嘴里吧!
“呵,李祖祖,俺也怪哉,按理说不该这样的,节约下来的东西呢?”
小周氏不依不饶道…
这是其他几房都想知道的问题。
“你这个小蹄子,俺不是说了,家里吃喝,人情份子,每年种地买种子,你五弟读书…哪点不要银子啊?”
李贵有点不舒服,他娘为何要把他说出来…
“确实,这些都要银子,老大媳妇,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赵叔公道。
“这点俺知道,可是俺觉得俺们如此节约不可能分文不剩,还欠账,俺想看账本…”
“什么账本,俺不是说了完了,俺家农村人,俺不会记账,你这个婆娘,就知道搞事!”
周氏跳脚。
大伙也知道,现在让周氏拿账本不可能,她一口咬定银子完了,谁也拿她没辙…
“这样吧,咱们以后每笔开销记一下,也让这几个娃心里有数!毕竟都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他们也不想稀里糊涂的…”
里正道。
“说的轻巧,俺又不识字,不可能!”
周氏死猪不怕开水烫…
“既如此,你家要不找个会识字记账的管家?”
“啥?做梦去吧!”
“那怎么说?”
“不如,就让德沛记一下,以后,几房问起来也有个交待…”
“咳…嗯,好吧!”
老李头答应道,周氏想说啥,李德沛给了她一个眼神,稍安勿躁…
这里安抚了,里正接着又道,
“你说他们打你,可你为何咬你男人?”
“这是误会!俺当时可能是真的有点魔怔了…”
李大强有丝感动,望着媳妇眼泪汪汪,原来媳妇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接着说…”
“里正,这是俺今日最在意的事,俺家运良牧清到了读书的年纪,本来前年运良就该去的,一年拖一年,这不牧清也拖了一年。”
“公爹说的今年卖了麦子就让他俩去学堂的,可是,这麦子到时卖了真能让他俩去读书吗?”
“俺心里焦虑,想让公爹给个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