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认, 看是不是你们两个。”
郁敞从兜里掏出手机,用夹着烟的手指滑了两下屏幕,点开一张照片, 然后对准两人。
照片是隔着一张玻璃拍的, 画面里傅成北和路望远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蜡烛鲜花,傅成北翘着腿, 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搭在桌上,侧脸表情灵动,正跟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而路望远同样注视着傅成北,平日总是神情淡漠的面上挂着浅笑,显然心情愉悦。
傅成北看到照片, 皱了皱眉,把手从路望远掌心抽出, 往前两步在郁敞面前蹲下,一脸坦然:“那天附近其他餐厅都满座了, 我们只能去这家,有问题吗?”
话音一落,不待郁敞反应, 路望远先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为什么拍我们?”
郁敞收回照片,笑眯眯看了路望远一眼, 并没顺着他的意思来,而是先回答傅成北,玩味道:“满座?你当我三岁小孩想骗就骗啊, 那天拍完照,我跟朋友去对街一家餐厅吃饭,不提前预约都有位子,空桌好几张呢。”
听到这话,傅成北心跳骤然漏掉一拍。
路望远自然而然接话:“那家味道不错才去的。”解释完又重复问:“所以你拍照想做什么?”
“好吧。”
郁敞撇嘴耸肩:“理由随你们编,反正我也对你俩隐私不感兴趣,那天就是一时兴起随手拍的,如果你俩心里没鬼,一张照片而已,也没什么吧。”
“既然不感兴趣,那还留着照片干什么?”傅成北问。
郁敞一笑,随手扔了烟蒂,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放松道:“不干什么呀,就以防万一。你俩长得人模狗样,一身正气又爱管闲事,被我宝贝看上就不好了,这张照正好能断了他心思。”
他说着又从头到脚打量两人一番,狭长的眼睛里闪着戏谑的光芒:“啧啧啧,Alpha跟Alpha交往还是第一次见,听说你俩信息素匹配度还挺高,怎么样,好玩嘛,能不能互相标记?”
傅成北倏地起身,抬手一把揪住郁敞衣领,眼神极冷:“说话给我注意点。”
郁敞一脸无辜:“刚说的很过分吗?没有吧,只是单纯好奇问问而已。”
傅成北眼睛眯了眯,盯着郁敞那张悠然自得的可憎嘴脸,不由攥紧了拳头,两秒后正要出手,他的拳头却被一个温热的掌心包裹住。
路望远安抚性捏了捏傅成北的手,淡淡道:“别浪费时间,走吧。”
傅成北看着他平静的脸庞,一时间也觉得没必要理那神经病,但和路望远离开前,他还是警告郁敞:“以后别再找宋不言麻烦,他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听这话,刚还满脸笑意的郁敞登时变得阴气沉沉,死盯着傅成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懂个屁,要是没有我,他恐怕还在被人喂泥吃呢,别他妈以为相处几天就了解他,这世上除了我,没人有资格碰他。”
傅成北:“如果你觉得保护过他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那就真是自以为是,你问过他愿不愿意吗,在乎他的感受吗?”
郁敞幽幽道:“有必要吗,我说他是我的,他就是我的。”
傅成北蹙眉:“这是胁迫。”
郁敞嗤笑一声,嘴角的伤口渗出一丝血,他没兴趣在这跟傅成北辩论,摆摆手转身走了,仅留下一句:“奉劝你们别多管闲事。”
傅成北看着郁敞的背影,本想说以后会有更好的人保护宋不言,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一来是怕激怒他,然后去加倍伤害宋不言,二来因为自己的确是外人。
他不了解宋不言的过去,也无从知晓郁敞之于他意味着什么,他只是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觉得沈柏相对于郁敞更适合宋不言罢了。
还记得他之前在问及宋不言对郁敞的态度时,宋不言其实并没多少恐惧或者愤恨的情绪在里面,只是无比平静说不能跟郁敞在一起,从这不难看出宋不言心里,郁敞不一定是胁迫者的角色。
总之不管怎样,他只做自己该做的,能帮的都帮了,就看宋不言自己怎么选择。
不过他私心还是希望沈柏能在这场较量中胜出,郁敞性子阴晴不定,我行我素,甚至还有暴力倾向,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常人,根本就不适合宋不言那样纯洁无瑕的人。
“小北,走了。”
路望远出声打断傅成北的思绪,并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往巷尾的方向走去。
只此一声,傅成北就跟换了个脑子似的,仿佛刚这段小插曲不曾出现过,全身心又只剩下路望远。
而且,他现在有问题要问路望远。
走过一段路后,两人出了巷子,进入一条车流量较少的辅路,身旁时不时只有几辆自行车经过。
傅成北低头看着路灯下两人忽长忽短的影子,不久,毫无预兆道:“别装了,解释解释。”
路望远像早已预料到傅成北会问,因而他此刻并不意外,同时也清楚这人让他解释什么。
情侣餐厅的事被郁敞提出后,他就知道瞒不住了。
朝夕相处相处十几年,他清楚傅成北不好糊弄,所以也没想花费脑细胞编造理由,而是选择实话实说:“是故意的,餐厅也不送电影票。”
路望远说完这句,在傅成北看不见的地方,他攥紧了另一只手,甚至因为太用力指关节都白了。
这算是彻底把心剥开给了傅成北。
没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傅成北屏住了呼吸,不知怎的,他脑袋晕晕的,路望远的气息穿过夜风薄薄的凉意,带着一丝暖热,轻抚过他的脸。
虽然他从没醉过,但他就是感觉自己喝醉了酒,此刻悠远迷长的恍然让他认定这就是醉酒的感觉。
傅成北在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中,停住了步子。
路望远也停下了,侧身用深如夜色的瞳眸注视着傅成北,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我……”
傅成北嗓音有些哑,他眼神在虚空飘忽片刻,最后抬眸对上了路望远深沉的目光。
破天荒的,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忘记了怎么说话,忘记了要如何遣词造句,甚至因为不知道如何表达,从而产生了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可是就在这念头刚冒出头时,他却从路望远眼里看出了慌乱和惧怕。
路望远怕他走开。
仅此一瞬,傅成北的心被狠狠揪了下,不敢再有任何犹豫。
他簌然上前,一把抱住了路望远。
紧接着,两人便被铺天盖地的猛烈心跳和疾速流动的血液淹没了。
……
傅成北洗完澡已经夜里十点,他先趴桌上奋笔疾书写了两份检讨,然后拿了烟趴到窗户边上,正想点着,鼻息一动,伴随着凉风,他闻到一股风信子的味道。
他眼睫一颤,转头看向去年亲手种下风信子的花盆,那里已然开着一串洁白的花朵,此刻正随风轻轻晃动,似乎正在呼唤他,摸一摸它馥郁纯白的花瓣。
傅成北耳朵刷一下红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因为一朵花而肾上腺素飙升时,立马伸手弹了弹娇嫩的花瓣,骂骂咧咧说了句:“连你也撩我。”
说完,他砰一声关上窗,把烟重新扔到桌上,爬上床打开手机,无所事事翻了翻,随后鬼使神差点开了[渣狗]的对话框。
其实看到这个备注时,傅成北还愣了下。想当初他设下这样的备注,还是误以为路望远脚踏两条船的时候。
可那时候他真的只是因为这个气愤吗,会不会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吃醋了?
呸!
傅成北被刚这想法吓了一跳,没敢深思下去,立刻点开修改备注的选项,想了想,重新输入了两个字。
[小狗]
因为是逃亡回来的,没带书和试卷,傅成北今晚没什么可写,不过就算现在给他一套题,他也没心思写,假如非逼着他写答案,那所有的空应该都会被路望远路望远路望远填满。
思及此处,傅成北无声苦笑,他恐怕是着了魔了,不然怎么会满脑子都是路望远。
只是对方,似乎并不怎么想他呢。
不然怎么到现在一条信息也没有。
难不成是在等他发?不是没可能。
傅成北想了想,还真就主动在与[小狗]的对话框里输入:在干嘛?睡了吗?
看了两秒,他果断删除。
这太饥渴了,探索欲太强,显得他很轻浮。
于是又重新输入:我刚把检讨写完了,你想提前熟悉熟悉吗?
顿了两秒,再次删除。
这不就是在暗戳戳邀请路望远来他房间吗!不行,太浪荡了,他们才刚开始,他这样会吓到路望远的。
傅成北冥思苦想一阵,又输入:今天作业怎么办,书包都没拿,明天要拿什么交?
这次还没到两秒,他又全删了。
还是不行,太刻意太无趣,像没话找话一样,不能这么草率。
傅成北端着手机,半晌,正准备再次输入时,[小狗]下方突然显出一行提示。
[对方正在输入中…]
傅成北呼吸一滞,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屏幕,很快,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小狗]别想了,早点休息,晚安,明天见[爱心][爱心][月亮][月亮]